石头看不到山|「深夜怪话」-026
◎钱锺书说矛盾是智慧的代价，“这是人生对人生观开的玩笑”。可惜，听到过这句话跟配得上它是两回事。
◎雪村有首歌，叫《抓贼2》，第一句是“孙大爷判过刑，他判了15年”。听一回赞叹一回，谁说雪村老师不是艺术家我可不答应。
◎“个人爱好”一栏写什么最厉害？以前我觉得是“买房”。现在呢？
◎“不后悔”不是个有价值的标准，也不是个应该追求的目标。
◎当年听过好多年林忆莲的那张《夜太黑》（那是不是李宗盛最后一次当她制作人？）《诱惑的街》《野风》……都特别喜欢。《诱惑的街》林志炫翻唱过一版，也不错。
◎我不信有谁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更不觉得谁应该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要是有谁声称自己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或者鼓励号召别人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我一定会尽量离他远点儿。
◎BMI的中国标准跟国际标准不同，按国际标准BMI超过30才算肥胖。甚慰。不知道血脂血糖尿酸之类标准是否也是如此。如果也是就好了。我不介意率先国际化一下。
◎路过雍和宫，街边小店不知何时也已经被拆改一新。式样与规格又被统一了一遍。视统一一致为美这事儿，可能就是改不了。别误会，我不是说他们，我是说我们。
◎酷爱赚钱的人并不很多。爱钱与喜欢钱不同。
◎孙耀庭对家乡似乎很有感情。死后也是葬在家乡。但我翻了好几版《静海县志》，对他只字未提。小德张倒是有专文载录。
◎舞台剧的好玩在于时间与空间的直观重组。
◎听了个《聊天儿》的北京版。李伯祥对北京地理是真熟悉。打工体一路数到天坛。
◎“地方支援中央”这个说法是梁左原创的吧？还是在他之前民间就这么说？
◎工作时戴个降噪蓝牙耳机很有必要。降噪能隔离外界打扰，蓝牙能把你拴在电脑旁。又是眼罩又是缰绳。
◎中文不只文言白话两种。林语堂以前就分别模仿过“文言的白话”和“白话的文言”。现在通行的普通话其实也是一种创造出来的语言，不是纯真的白话。
◎确定的快乐没有多少。靠得住的只有本能。
◎将汉语强行固化为词而剥夺每个字的自由毫无道理。出版物里规定必须使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首选词”更是非常愚蠢的。前些天编辑老师说书中某处“繁琐”必须改为“烦琐”，因为“烦琐”才是首选词，我跟她辨析了半天这俩词的异同，今天又看见有人讨论《现汉》只收“铸就”而拒绝“筑就”。
◎如果真要将全国的正式出版物、各类媒体的词汇强行限定统一，则《现代汉语词典》的体量太小，应该有个《现代汉语词典·专业版》才对。
◎个人品牌的变现，以往常见的是个人品牌到产品品牌（李宁），现在是个人品牌到渠道品牌（李佳琪）。以往个人是难以做到快速搭建一个覆盖广泛的渠道的。
◎最早的品牌大都是个人品牌（个人的信用、名誉、声望）的假借或嫁接。“刘家功夫针铺”、杨铭宇黄焖鸡、张记包子、Tommy Hilfiger、Anna Sui……
◎“品效合一”是个伪装成新概念的老概念。我对“效果广告”这个词都表示怀疑，这是媒介公司造出来的术语，用来指代某种投放策略或评估体系下的广告投放是可以的，用来与“品牌广告”对称则是错误的。品牌与效果，不是反义词。
◎只把效果广告偷换概念为促销广告，把品牌广告解释为塑造品牌的稀有与昂贵的广告，都并不严谨。直接唤起消费行为的产品广告（似乎近似于所谓效果广告的实际所指），能否同时塑造、积累消费者对品牌的偏好？我认为当然是可以的。只顾效果而忽视品牌才是错误的做法。品效合一不是新概念，而是老传统。
◎也许狭义的效果广告指的是不制造需求，而只着眼于将既有需求转化为购买行为的广告。包括但不限于促销广告。如果依据那个定义，则效果广告是对品牌的消耗。品牌唤起需求，效果广告将需求变现。世上没有无源之水。竭泽而渔不行。
◎跟北冥兄聊了几句“品效”的话题，后来就见到了那篇写阿迪达斯的文章。花了那么多钱才明白这么个简单的道理，背后的原因还是基本功不扎实。新事物太多，老行家们也丢失了道路自信。
◎下班打车时务必先将手机静音。早退时更是。否则悔之晚矣。唉。
◎每回看见那些生了丑女儿的漂亮妈妈，总有种描述不上来的小感触。
◎一位朋友说，她在美国的时候是妻子是妈妈，回到哈尔滨时是孩子，只有在北京时是自己。
◎下班后打车回家，买的不是回到家这个结果，买的是这几十分钟不必说话不必动弹的时间。
◎有很多人是独自一人则遇事怯懦畏缩，但凡有人陪伴则瞬间无所畏惧。能在独自一人时还强大无畏的人，据我观察是很少的。堂吉诃德要是没有桑丘陪着是不是也没那么嘚瑟？桑丘的意义不容小觑。
◎能说出很刻薄的话当然是很厉害的。知道什么时候该把那些刻薄话咽回去也很厉害呢。
◎“这么冷的天飘雪花，这么好的姑娘没有咂儿。”——从一位作家老师那儿学来的名人名言。（其实同时还学了另外一句，上半句叫“好井不怕尿”，下半句是好女不怕也不什么来着。记不清了。）
◎低调地唱高调，算低调还是高调？
◎立德是个综合分数。立功是实操，立言是理论。综合分不是实操成绩加理论分数那么算出来的。没那么简单。
◎很在意自己的有钱（哪怕已经很努力假装不经意）的有钱人，已经是有钱人中的破落户。别的事也一样。
◎刘宝瑞的“一群混蛋！”马志明的“这不吃饱撑得吗？！”郭启儒的“那你也不必骄傲啊！”罗荣寿的“那还算什么人民演员啊？！”——这是我从相声里学来的最有哲理的几句话。我的人生观可能真有一半是相声给的。感谢祖先，感谢土地，感谢相声。
◎驾车时脑子里要有个“非理性人假设”。
◎“寻找存在感”没什么可丢人的。
◎夸人不彻底，不如沉默。有保留的夸赞招致怨恨，而非感激。
◎《笑林广记》里有个笑话：一官到任，众里老参见。官下令曰：“凡偷媳妇者站过西边，不偷者站在东边。”内有一老人慌忙走到西首，忽又跑过东来。官问曰：“这是何说？”老人跪告曰：“未曾蒙老爷吩咐，不知偷弟媳妇的该立在何处？”——此种严谨，古已有之。
◎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夫妻反目互揭隐私的，都该毙。
◎嘴好看比眼睛好看还好看。
◎“骚又骚得很，私信又让滚”。瞧来的一句话。弄懂这句话背后的道理，才算个合格的成年人吧。
◎黎明张曼玉演完《甜蜜蜜》之后还拍过个电影，叫《一见钟情》，参演的还有葛民辉吴耀汉等人，这些年似乎少有人提及。没有《甜蜜蜜》好，但也颇有些动人之处。但也有可能主要还是张曼玉好。
◎“我媳妇儿说梦见我跟别人出轨，被她逮着了，她跟那女的急了，好像还打了人家。”“你怎么说？”“我跟她说要真有这事儿确实该生气，打人就不对了。”
◎中国民间的传统丧葬仪式/流程我经历过几次，越琢磨越赞叹。合情，合理，大有门道。
◎“你知道吗？你这种抬杠法我也会。而且比你使得好。”
◎有种说法是找媳妇儿最好要找大家庭里长大的姑娘——见识过那些姑姨娘舅的样貌，应付过各种人情往来的客套，很有些个意义。忘了最早是听谁说的了。
◎“效率优先，兼顾公平”。多清楚。
◎赵津生老师模仿刘文亨不知是哪来的自信。
◎“我小时候老师也让我们说以后想做什么，跟你们幼儿园老师出的题目一样，你猜我说我想做什么？”“卖包子的？”
◎有些恋人在一起，有些恋人不在一起。有些恋人在一起但其实不在一起，有些恋人不在一起但也在一起。有时候，在一起了，就会永远在一起，哪怕不在一起，也没法再不在一起。
◎“社交网络身体曝露综合征”是一种青年常见病，主要症状是经常在网上发布裸露身体各部位的图片，女性多发，且近年来发病率日益上升。据说已经有多国科学家正在努力研究如何使该病症的发病频率及患者人数继续提升。
◎石秀并不会被杨雄感激。
◎“如果曾经就职的公司还未破产，也许仍在上班，无暇画画。鉴于此，想把笔记本送给老板，感谢他搞垮了公司，让我走上自由职业之路，同时督促他清算资产，把该还的还了，从此改过自新再创辉煌。”——《读库》对翟砚军兄的访谈，实在是精彩极了。老二兄谈吐不俗，问答都有水平。
◎听人说，“Findsomething you would die for，then live for it.” 翻译过来是：找到一个作死的方法，然后开直播。
◎奇怪了，见有人说赵老师“晚节不保”，竟然觉得像是奉承。
◎拍照片是摆方框的艺术，文学和电影可能是摆放大镜的艺术。
◎水边的阿狄丽娜，不如床边的李桂花。
◎人生要是也像机场一样就好了——走几步就有一个牌子告诉你“转机”在哪。
◎见了两个流落上海广告界的女弟子。说当年我传授给她们的一些工具，现在还在用。当年我的一些口头禅，成了她们现在的口头禅。她们（或他们）成了那种会坚持把的地得写对、把文档的名字写好的那种文案。老怀甚慰。
◎听了首安徽话版的《你要是爱上我》。太棒了。胜过罗马表，赶超织毛衣。
◎“种草”这种词不该出现在任何一个严肃的营销理论和工具里。
◎滥造名词，就会越来越谈不清问题。
◎“无限可能”就是“前途未卜”的意思吧。
◎可能每对父母都会下意识地把自己童年时最缺乏或渴望的东西过量地供给自己的孩子。
◎杨议的《谎话连篇》，姜昆使过一回，有录音。一塌糊涂。基本上一个包袱儿没响。有一年跟《肉烂在锅里》的原作者甄齐老师聊天，我夸《肉烂在锅里》好，他很说，主要还是人家杨议改得好、使得好。这当然是甄齐老师谦逊客气，但也确实是杨议的表演大有加分。
◎一直不知道西西弗斯每天换不换石头？是每天都推一块新的还是总是那一块？
◎说“KOC”这个词狗屁不通，是因为所谓“KOC”变革的（如果有的话）不是原本“KOL”中“L”的部分，而是“O”这一部分。叫“KCL”都更合理一些。事实上，我的看法是原本的“KOL”概念完全够用，不必再造新词。各位同行太热衷于开宗立派了。
◎如果强行辨析一下的话，则“KOL”是以意见影响认知（并期望继而激发行动），“KOC”（或者叫KCL、KAL之类）则更偏向于以行动直接激发行动——直接展示消费行为以唤起消费行为。
◎以往最大的问题是KOL与大V、大号等概念没有被清晰地区分。这些说法没有被严谨地辨析、定义，导致实际操作中也常常泥沙俱下、相互混淆。不同类似的大号有不同的用法，有的只能当做媒介来承载内容的分发、有的能当做内容的创作者来用、只有一小部分是可以且应该被视为“KOL”的。
◎大号的价值在于流量，大V/达人的价值在于信用，KOL的价值在于专业。
◎同样是“带货”卖美妆产品，肖战是“达人”，李佳琦是KOL。
◎流量型自媒体、人格型自媒体、观点型自媒体——这么区分也许还准确点。
◎学习纯熟生动的汉语口语，除了听相声，真没想出什么别的好办法。
◎有朋友说看《我爱我家》也行，我是觉得《我爱我家》里的语言太特别了。相声有个好处是丰富，语料庞杂，各型各色。
◎由文本到口语、到表演的“化”，大多数中文脱口秀演员做得还很差。方言还好些。“普通话”就不是口语，通常是“文言的白话”，有的甚至是“白话的文言”。
◎牛群在部队时期的那些作品很棒。高人一等。冯巩跟他合作不是乱选的。
◎据说李佳琦一开始劝女性用户给老公也买点护肤品，得到的回复是齐刷刷的“他不配”，再直播，话术就变成了“给他们买点便宜的，今天这款超便宜”以及“不给他们买点，他们就偷用你的了”——真是非常好的例子。这就是从excutional idea到creative idea的升维。从凭借表达才华到凭借人群洞察。
◎看了《少年的你》。周冬雨和易烊千玺的演出确实都很精彩。“小鲜肉”在嘲讽中成长起来了。少年成了实力派。现在我们嘲讽讥笑的很多东西，也许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变好。
◎不是说嘲讽错了，嘲讽有嘲讽的意义。不是谁错了。
◎电话的发明让人与人的语言沟通打破了空间限制，微信这类app又让语言沟通打破了时间的限制。从人类掌握语言能力到实现这两个突破，让我们不同处一个地点、不同步在一个时刻也可以语言沟通，不知用了多少万年，你有幸生在这个时代，不为此感到庆幸、不珍惜这个成果，还总一遍遍地“在吗？”“在吗？”，你对得起人类文明吗？
◎渠道品牌劫持产品品牌，根本上还是因为好而强的渠道品牌太少。
◎坦然地被拒绝、坦然地拒绝，都是应该在年轻时就拥有的重要能力。
◎听老相声，忽然意识到，以往这些相声实在是太丰富了，题材的丰富，样式的丰富。前些天看到有人在微博上感叹，即使是笑林这种一贯被认为风格单一的演员，也尝试过无数的表现手法和无数的题材，绝不只是学唱这么简单。那个时候他们都做过很多失败的尝试，但大家都在尝试，不断拓宽边界。现在呢？
◎前些年在北京上过罗伯特麦基的编剧课。当时他说，现在的电影已经谈不到什么“故事”了，好莱坞的电影已经不在乎什么故事，反倒是那些美剧能够以更长的篇幅、更广更深的视角来编织一个好故事。记得那几年陈丹青还是谁来着也说过，这个时代的文学，在美剧里。
◎“倾囊相授”这词也挺流氓的。
◎“美国的存在主义心理学家欧文·亚隆，一生接诊了很多的来访者。他把这么多的人向他倾诉的各种不同的烦恼，总结成四个问题，就是死亡、孤独、自由和无意义。”
◎创作领域内的势利不是钱的问题。就是“长安米贵”那种，也是“居则易矣”那种。
◎《红楼梦》当年肯定也卖不过黄历。
◎当年相声界有“非著名相声演员”，现在又有了一批“非相声著名演员”。
◎《来自读库的求助》在我的朋友圈里刷了屏，一部分是六哥和读库的朋友，还有一大部分只是读者。六哥真是个传奇。立德立功立言。六哥应该改名叫张三立。
◎最怕破坏性抢救、颠覆性创新。
◎看到过一种“品牌力-口碑力-转化力”的分类法。虽简单，倒清楚。我的理解是，所谓“口碑”是“品牌”起效的结果，是“转化”的前兆。利用“达人”或“KOL”来做传播，是拔苗助长式的自造口碑。是用钱购买达人或KOL的credibility，直接造出来一个“口碑”。
◎“口碑”比“品牌”更有效，就是因为“口碑”搭载于那些“口”背后的credibility之上。此处的“品牌”是狭义的“品牌”，指品牌的官方发声。如前所述，“口碑”实际上是“品牌”的建设成果、具体表现。
◎品牌的“曝光”是手段还是目的？是手段。“曝光”如果是累积反感或消耗好感，那还不如不曝光。前几天听人谈明星：巩俐章子怡周迅这种，平时什么消息没有，一有动静就是头条，这才叫“一线明星”。姜文张艺谋如果也去追求“高曝光”，才是蠢。
◎品牌建设，就是偏好的塑造与累积。品牌的价值，就是这种偏好的变现。
◎产品传播制造需求，品牌传播制造偏好。
◎书都印出来了才想到更清楚的表述方法，跟“孩子死了你来奶了”的痛苦是一样的。
◎十几岁时老觉着有趣特别重要，说不好是不是读王小波读的。后来慢慢知道人不是为“有趣”活着的。
◎广结善缘，但也要知道善缘未必能结，结了也未必牢固。善缘难敌势利。所以应该是不期回报地广结善缘，是广种善因而不问结果。
◎石头未必有理解山的能力。尽管山是石头的意义。
◎我们追问人生的意义，也许就像石头困惑于自己为什么是石头。石头看不到山。甚至不知道山的存在。
（题图由东东枪2019年10月拍摄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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