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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惧与颤栗、恐惧的概念》小摘要|江绪林

2016-10-24 哲学动态

【按语:阅读的是中国社科版《克尔凯郭尔文集》卷6,其中《致死的疾病》以前读过单行本,因此这里只包括两种著作《畏惧与颤栗》和《恐惧的概念》。迄今为止,整个的阅读体验,Kierkegaard写作的旨趣始终是一贯:以一种强调个体性和主体性的方式来辩白和诠释(基督)信仰。《论反讽的概念(1841)》中他尚在黑格尔的框架下理解苏格拉底式求知(作为反讽),随后完全摆脱和反抗黑格尔框架地推重希腊式的苏格拉底之思,但这不过是为了更凸显迥异的信(faith)之意义,如《哲学片段(1844)》中并置信仰的跳跃和苏格拉底之求知并诠释了基督教信仰;《非此即彼(1843)》呈现了审美和伦理的两种生活方式(这个我还没有弄清楚);《恐惧与颤栗(1843)》则以亚伯拉罕献祭以撒为例将信仰诠释为最高的激情;《恐惧的概念(1844)》将心理学和教义学混杂,存在论地诠释了原罪的教义;《致死的疾病(1849)》则以为绝望是罪,而缺乏信仰理解为一种强化的、致死的疾病。在《哲学片段》(商务版)页53-60处,Kierkegaard闪现了认识论上的新颖和深刻:在陈述说存在无法被证明,并借助斯宾诺莎的上帝就是存在的观念之后,Kierkegaard说,“一旦我放开了这玩意儿。…一旦我放开了这论证,就有了存在。…存在本身通过一个飞跃从论证中脱颖而出。”【58】这里与黑格尔之超越逻辑同一律有异曲同工之妙。另外,Kierkegaard的优雅和丰富敏感是无法表达的,这尤其基于对希腊和古典文艺的谙习。

单就卷6而言,《畏惧与颤栗》借分析《创世纪》第22章中亚伯拉罕献祭以撒的例子来诠释了信仰的真正含义:信仰的悖论“使得一次谋杀变成一种神圣的、令上帝欢悦的行为”【42】让人畏惧与颤栗的信仰能使普遍伦理得以悬置、是绝对义务、能缄默不辩护。Kierkegaard最后的结论是:“信仰是一个人身上的最高激情。”【131】

《恐惧的概念》是借助恐惧的概念从心理学对原罪教理的诠释:原罪是同时作为整个族类的每个人身上发生的。恐惧是原罪的预设,这时的恐惧是“无辜/无知”面对“乌有/自由”这样的一种处境;而对这种自由的意识和晕眩就是恐惧的发展;恐惧随即表现为罪:无恐惧的麻木、异教式的对命运的恐惧、最高的对罪欠的恐惧;作为后果,恐惧表现为对恶、对善或魔性的恐惧;最后,正确的恐惧恰恰是拯救的经验。总之,Kierkegaard借助恐惧概念,为基督信仰建立了一个框架性理解,颇有施莱尔马赫神学或自由派神学或存在主义神学的味道。】

《畏惧与颤栗(Fear and trembling,1843)》

在“前言”中,Kierkegaard谴责了现时代,“我们的时代不仅仅是在商业的世界里,并且也是在理念的世界里推行着一种真正的清仓大甩卖。”【克尔凯郭尔:《克尔凯郭尔文集卷6》,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版,页01,下同】人们不在信仰里停留,而在有信仰的时代,“饱经沧桑的老人走近了自己的终结,打过了漂亮仗,保存了信仰,这时,他的心灵很年轻,年轻得不足以忘却那种恐惧与颤抖,那种训责少年人的恐惧和颤抖。”【02】Kierkegaard还说“本书作者绝不是什么哲学家,他是,以诗意和精美的方式…的编外写作者。”【03】

在“心境(exordium)”中,Kierkegaard描述了《创世纪》章22中亚伯拉罕献祭以撒的事情,并说,“‘拥有信仰’是一种令人羡慕的命运,哪怕没有人知道他拥有这信仰。”【1】“对亚伯拉罕的颂词(eulogy on Abraham)”说,“他留下了自己尘世间的理智,他带上了自己的信仰。”【8】“去信仰是更伟大的行为。”【9】

接下来考虑“疑难问题(Problemata)”。这里的第一个环节,Kierkegaard有一个“暂时的倾诉(preliminary expectoration)”。他说,“人们在亚伯拉罕的故事中所没有谈及的是恐惧。”【21】因为献祭以撒也就是谋杀自己的儿子。“亚伯拉罕所做的事情的伦理表达是:他想要谋杀以撒;而对之的宗教表达是:他想要牺牲以撒做献祭;但是,在这一矛盾中恰恰就有着恐惧。”【22】Kierkegaard说,“我绝不因此就认为信仰是某种不值一提的东西,正相反,我认为它是最高的。”【25】“我确信,上帝是爱;这一想法对于我是一种本原的抒情的有效性。…但我不信,我缺少这勇气。”【26】Kierkegaard认为自己做不到Abraham那样。信仰是一种无限运动。【31】“无限放弃是信仰之前的最后一个阶段,这样,每一个不曾作出这一运动的人都没有信仰;因为只有在无限放弃之中我才会在我的无限有效性之中对我自己而言准备就绪,并且只有在这时才谈得上‘依据于信仰去抓住生存。’”【36】“信仰不是审美的感动,而是某种远远更高的东西。”【36】 面对着亚伯拉罕选择只能是:“要么让我们把亚伯拉罕划掉,要么让我们通过他的生命意义的巨大悖论来学会去感受惊惶。”【41】“信仰是怎样巨大的一个悖论,一个能够‘使得一次谋杀变成一种神圣的、令上帝欢悦的行为’的悖论,一个重新把以撒给予亚伯拉罕的悖论,任何思想都无法支配这悖论,因为信仰恰恰开始于思想的终止处。”【42】

“问题一:是否存在一种对‘那伦理的’的目的论悬置(is there a teleological suspension of the ethical)?” the ethical是普遍的,对每个人都有效的。那么它是否可以被放弃呢?在信仰中可以,“信仰是这一悖论:单个的人高于‘那普遍的’。…单个的人作为单个的人站在一种与‘那绝对的’的绝对关系之中。”【52-3】“关于亚伯拉罕的故事包含了一个这样的对于‘那伦理的’的目的论悬置。”【53】亚伯拉罕不是悲剧英雄,他要么是杀人犯,要么是信仰者。阿伽门农、耶弗他和布鲁图斯等杀子女的人是悲剧英雄,“悲剧英雄仍然处在‘那伦理的’的范围之内。”【55】而亚伯拉罕则逾越了the ethical,有一个更高的、神圣的目的,“在亚伯拉罕唤起我的敬仰的同时,他也令我惊骇。…人们无法为亚伯拉罕哭泣。人们带着一种神圣的恐惧感靠近他就好像以色列靠近西奈山。”【57】“信仰是激情。”【62】

“问题二:是否存在一种对上帝的绝对义务(is there an absolute duty to God)?” 这里Kierkegaard说,伦理是普遍的义务,“但是在义务本身之中我并不进入与上帝的关系。”【69】“信仰是一个悖论:内在性高于外在性。…信仰的悖论是这个:单个的人比the universal更高,单个的人是通过自己与the absolute的关系来决定自己与the universal的关系,而不是通过自己与the universal来决定与the absolute的关系。这悖论也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述:一种对于上帝的绝对义务是存在的,因为单个的人在这一义务中作为单个的人(single individual)使自己绝对地与the absolute发生关系。…如果这一义务是绝对的,那么,the ethical就被归减成了‘那相对的’。”【70-1】背负起悖论就成为knight of faith。“这骑士,他成为上帝的知己,主的朋友,如果我以人情的话语来首的话,他对天上的神说‘你’,而与此同时,那悲剧英雄则只能以第三人称来称呼神。”【77】

“问题三:亚伯拉罕就自己的计划对撒拉、对以利以谢、对以撒隐瞒不说,他是否能够在伦理上为此做出辩护(was it ethically defensible for Abraham to conceal his undertaking from sarah, from eliezer, and from issac)?”伦理的是公开的要求说出来,而个人的直接感官性和灵魂性则是隐秘的(hiddenness)。这里Kierkegaard辩护了亚伯拉罕的沉默,“亚伯拉罕不说话,他不与撒拉说,不与以利以谢说,不与以撒说,他跳过了三个伦理的审判阶段,因为the ethical比起家庭生活,对于亚伯拉罕,并不具备更高的表达。”【109】我不确信Kierkegaard这里的辩护,因为他没有站在Issac的角度辩护,毕竟要杀的以撒,则这样亚伯拉罕岂非可以屠杀全人类了。幸亏最后Kierkegaard仍然以疑问的方式来作结论的:“要么有着一个悖论,单个的人作为single individual处于一种与‘那绝对的’的绝对关系之中,要么亚伯拉罕就是迷失了。”【115】

在“尾声(epilogue)”中,Kierkegaard强调了激情(passion),“真正人性的东西是激情,也是在激情之中,一代人完全理解另一代人并且理解自己。…但是在一个人身上的最高激情是信仰,…信仰是一个人身上的最高激情。”【130-1】

《恐惧的概念:一个简单的在心理学意义上定向的沈思考虑到关于传承之罪的教义上的问题(the concept of dread: a simple psychologically orienting deliberation on the dogmatic issue of hereditary sin,1844)》

“前言”中Kierkegaard说“最好把我看成一个layman,一个虽然思考,却远远地站在思辨之外的Layman。”【144】

“引言(introduction)”开始于对黑格尔式逻辑学的一个对我来说不明不白的批评。随后,Kierkegaard说,“本书所要从事的工作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从心理学的角度对‘恐惧’这个概念进行论述:它将在论述中考虑到并面对关于原罪的教理。”【154】“心理学的心境是正进行发现的恐惧,并且它在其恐惧之中描述出罪,而与此同时它恐惧者并且是为自己所描述的图像而恐惧。”【155】Kierkegaard说传统的伦理学是要把理想性带入现实的一种企图,而Kierkegaard的伦理学则借助教理神学,从现实性的罪出发,“以便将现实的东西提高到理想性之中。”【158】

“章1:恐惧作为原罪的预设前提并且回溯地说明原罪(dread as the presupposition of original sin and as explaining it retrogressively by going back to its origin)” 关于原罪,最重要的是亚当不能被幻想地置身于外,“人是个体,并且,以‘整个族类(race)参与到个体之中’而‘个体参与到整个族类之中’的方式,人就其本身而言‘同时是其自身和整个族类’。”【187】而且就罪的概念来讲,“最初的罪(first sin)是质的定性,最初的罪是罪。…通过first sin,罪进入了这个世界。”【189】“罪是作为一种突然的跳跃而进入这个世界的,就是说,通过一种跳跃;而且这个跳跃也设定了质。”【191】

相应地,‘无辜性(innocence)’必须被扬弃,那只能通过罪欠被扬弃,“正如亚当因为guilt而失去无辜性,每一个人都是以这样的方式而失去这种无辜性。”【194】“无辜性就是无知性(ignorance)。…无辜性则不断地只通过个体的质的跳跃而被失去。”【195】无辜性怎么被失去的呢?“不得吃知识之树上的果实”这禁令唤起的欲望和倾向。在无辜或无知中,人面对的它物是乌有(nothingness):“那么nothingness具有怎样的一种作用呢?它产色产生恐惧。这是无辜性的奥秘:无辜性同时就是恐惧。精神梦着地投射其现实性,但是这现实性是乌有,然而无辜性总是不断地在自身之外看见这乌有。”【199】“恐惧是那作为’可能的可能性’的自由之现实性。”【199,颇有萨特式的存在主义对自由的重负和责任的意味】这里,“他是无辜的,因为这不是他自己,而是那恐惧,一种外来的力量抓住了他,一种他所不爱,而是对之感到恐惧的力量;但是他却无疑还是guilty,因为他在恐惧之中沉沦,在他害怕着这恐惧的同时,他也爱着它。”【200】“禁令使他恐惧,因为这禁令在他身上唤起了自由的可能性。”【201】在这里,恐惧实际上是在罪之前的一种人的生存预设了。

“章2:恐惧作为向前发展的原罪(dread as original sin progressively)”恐惧不仅仅是原罪的预设,“原罪的后果或者原罪在‘单个的人’身上的存在是恐惧。”【233】“作为个体对于族类历史的参与结果,恐惧在后来的个体身上更加深思熟虑。…罪进入了恐惧,而罪又携带着恐惧。”【233-4】Kierkegaard将罪划分为客观的恐惧和主观的恐惧,“主观的恐惧标示那‘存在于单个的人的无辜状态之中’的恐惧,它与亚当的恐惧对应,…客观的恐惧则相反,我们可以将之理解为代(generation)之有罪性在整个世界之中的反射。…既然罪进入世界,这对于整个受造万物就有了意义。这种在‘非人类的存在’中的‘罪的作用’,我已经将之标示做客观的恐惧。”【237】

主观的恐惧:“恐惧就是‘自由’的晕眩(dizziness),它在精神设定综合的时候出现,这时自由向着它自己的可能性看下去,并马上抓住有限性来支撑自己。在这种晕眩之中,自由瘫倒了。”【240】“恐惧是一种女人性的虚弱,从心理学上看,‘罪的堕落’总是发生在虚弱之中。”【240】性别化的出现和代的出现,女性更虚弱,“感官性在generation中被增殖了,恐惧也被增殖了。”【243】希腊性的女性理解中,女性更虚弱,但希腊人没有意识到。【243】“感官性并不是有罪性;但是,在罪被设定了的时候和在罪正被设定的时候,这罪使得感官性变成了有罪性。”【253】“自由是在‘可能性之恐惧’,或者‘可能性之乌有’,或者‘恐惧之乌有’中的‘向自己显示自身’(which is freedom’s apparition before itself in the dread of possibility, or in the nothingness of possibility, or in the nothing of dread)。”【253】 最后Kierkegaard说希腊人没有认识到罪的位置,这是希腊人的失落。

“章3:恐惧作为罪的后果,而这罪是罪的意识的不出现/默认(dread as consequence of that sin which is the default of the consciousness of sin)”Kierkegaard说,“恐惧是个体人的生命之中的瞬间。”【275】这里Kierkegaard辨析了永恒、时间、现世的等,我没搞懂,他说,“瞬间其实不是时间的原子,而是永恒的原子。”【281】“瞬间就是那模棱两可的东西,在之中时间和永恒相互触摸。”【282】而“如果一个人只是生活在那作为出自永恒的抽象的瞬间之中,那么这个人就是在sins.”【285】这里的恐惧有几种:一种是无精神性的恐惧(dread owing to the default of spirit):“在无精神性之中没有恐惧,因为它太幸福满足太缺少精神了,所以无法具备恐惧。…无精神性是精神的僵滞。”【287】;第二种被辩证性地界定为命运的恐惧。这尤其出现在异教世界,“命运是乌有;而那天才,正是他自己发现这命运。”【291】;第三种恐惧被定性为罪欠的恐惧,“犹太教之中的那种恐惧是对于guilt的恐惧。Guilt是一种力量,到处散布者,而在它笼罩着‘存在’的时候,却没有人在一种更深的意义上能够领会它。”【295】“当有限的精神要看见上帝时,他发现guilt。越是伟大的天才,越是深刻地发现guilt.”【298】“他如此深刻地发现guilt,这显示出,这个概念对于他是在一种出色的意义上在场的,正如其对立面innocence也是如此。”【299】

“章4:罪的恐惧或者恐惧作为罪在单个人身上的后果(dread in sin as consequence of sin in the particular individual)”这里Kierkegaard谈及了对于恶的恐惧,对“那善的”或damonic的恐惧。没读。

“章5:恐惧作为通过信仰来进行拯救的拯救者(dread as a saving experience by means of faith)”“如果一个人学会了怎样正确地恐惧,那么他就学会了‘那至高的’。”【394】“恐惧得越深,这人越伟大。”【394】“恐惧是自由的可能性,只有这恐惧才是通过信仰绝对地起着教育作用的。”【394】“如果一个人通过恐惧而受到教育,那么他就是通过可能性而受到教育;并且只有在一个人通过可能性而受到教育时,他才是依据于其无限性而受到教育。”【395】

江绪林 2013年8月24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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