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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原:废除英语吧,让我儿子独自去学

2018-03-08 刘原 刘原

在许多年里,我对教育问题毫不关心,当时,包括流氓兔流氓猴在内的千军万马都还在我体内游弋,没找到妈妈。我可不关心别人家怎么教娃,我又不是隔壁老刘。

现在不同了,两个儿子在面前上蹿下跳,我得操心了。

所以两会期间我啥新闻都没留意,就看到两则热议的消息,一是中小学减负,二是有代表建议高考取消英语,把英语改成选修课。

你问我赞不赞成?我当然毫不犹豫地旗帜鲜明地举手赞成。这必须的,否则这篇公号就写不下去了。

教育减负,是跟日本学的。日本的减负,据说有负面效应,包括培养出懒散的一代、科研成果锐减等等。但你要是不减吧,多年来愈演愈烈的应试教育确实劳民伤财,而且培养出一大批做题厉害却缺乏创造力甚至心智不全三观不正的小粉红,是该改改。

至于淡化英语,也不是全无道理。像我们这代人,学的全是哑巴英语,能看不能用。我有一哥们,有年去英国,裤子上的扣子掉了,他找旅馆的女服务员借针线,磕巴了半天不晓得怎么说,只好指指裤子,然后两手比划穿针引线的动作。黑胖女服务员嘤咛一声,一朵黑云飞上包公脸,她毫不犹豫地……拨打了报警电话。

这就是我们花了整整10年,从初中到本科毕业学的东西。可悲吗?

不可悲。

一点都不可悲。

因为,有那些词汇量打底,我们能阅读基本的产品说明,能看懂突发的重大新闻,出国游能找到北,至少不会像某个体育明星那样穿一条带脏话的裤子。英语已经充斥在我们生活的每个角落,就算你想上某个草字头或9字头的黄色网站,也得输一串英文字母是不是?

20年来,因为文凭的大幅注水,读书无用论的话题经常提起。相应的一个话题是:我们学的大部分知识,一辈子都用不上,学它何益?这是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因为——

任何知识,在学习的时候都不能确保以后肯定有用;

你只有通过学习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今后朝哪个方向发展;

学习,归根结底是一种练脑,把脑子练灵光了,这辈子还有无数新知识需要你自己掌握,到时你的学习能力将决定你的饭碗。

前几天看了一部派拉蒙出品的《间谍同盟》,动作爱情片(百度上写的,别怪我污哈)。男主和女主伪装成一对夫妻,准备在德国大使的宴会上搞刺杀,他们去申请邀请函时,审批的纳粹军官忽然叫男主写出磷的结构式——因为他伪装的身份是一座磷矿的老板,男主布拉德皮特心里奔腾着一万只草泥马,幸亏化学老师正坐在一只草泥马上拈花微笑,然后,他终于写了出来。

三天不学习,会变木乃伊。知识,是可以救命滴。

包括看起来特别无聊的知识,甚至八卦知识。

二战时,德军派出不少士兵伪装成美军,渗入盟军控制区大搞破坏和袭击,他们英语流利,口音地道,根本分辨不出。后来美军碰到可疑对象就问冷僻的小知识,诸如“扬基队头号得分手最近正在跟哪个女星鬼混”之类,答不出的就突突突。

伟大领袖说“知识越多越反动”,这是对的。懂得的东西越多,越是聪明,越是不易当愚民不易被人洗脑控制,然后就成为所谓反动分子啦。

回到教育减负和少学英语的问题,我的观点是:无所谓,都行。

就算把英语彻底剔除出中小学教育,我也不反对。

反正我家流氓兔的英语一直是我教的。我开玩笑说,哪天世道不好混了,大家一块偷渡出去,那也是懂英语的人率先揾到工找到饭啊。有次流氓兔默写不出“toilet”,我当头棒喝: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以后找不到厕所难道要当街掏鸡鸡啊?

李嘉诚什么学历?小学。可是他接受英国媒体采访时,一口流利的英语。

成龙什么学历?小学一年级。你看看他在《英伦对决》里的英语。

英语是通向世界、感知世界的道路。如果你足够爱国,你就让孩子一个单词都不要多学,永远都别接触全球化经济;如果你足够爱孩子,你就让他发愤学英语,他终究会有一天披沐着欧风美雨回来,感谢你,拥抱你。

再说减负。美日都不提倡在中小学阶段过重的学业负担,我们向先进国家学习,当然没错。

但是,他们没闲着,在培养孩子的独立精神,探知世界的精神。而我们呢?如果减负省下来的时间,变成了无数教育培训机构的赚钱时间,那便是另一种歧途。

我们孩子最缺的,是通识教育。我曾在香港弥敦道上的一家书店,看到一本港版通识教育课本,很棒,里边的许多常识和道理,我是30岁后才明白的。可惜,在大陆的课本,看不到这个。

用繁重无聊的作业,把孩子摧残成驼背近视的一代,极不可取;放任自流,让孩子们虚度了学习知识的黄金时期,同样不可取。

在教育问题上,无论政府或学校,都不是决定性因素。其实家庭才是最关键的因素。美国曾做过一个实验:将一对双胞胎——这意味着智商相近——送到教育质量完全不同的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结果他俩的考试分数异常接近。

在教育问题上,我的理念是:

不跟风,不迷信一切培训班,不培养书呆子。野蛮体魄和智力启蒙很重要,所以我带流氓兔跑步、踢足球、打乒乓球、下棋。如今他打麻将已经比我厉害了,打台球也能赢我了,没错,这都是奇技淫巧,但艺多不压身啊。我有个前领导,曾经掌管某个报馆时负债累累,于是上牌桌荡寇,赚来赌资给他当时的部下补发工资。

中小学如何减负那是教育部门的事,不用我操心。别人家的娃学不学英语更轮不到我操心。反正我一看小学一年级的数学课本,整个学期就教20以内的加减法,当时就傻了。你敢让孩子照这个进度慢悠悠地学吗?我不敢。因为我的崽是长沙户口,不是北京户口。

一项网络民调显示,赞成高考取消英语的网民占8成以上。他们以为有了字幕组,就不必背单词了。

这事吧,我是这么看的:英语学得烂的人,自然深恶痛绝,反对学英语是正常滴;英语学得棒、为此占了大便宜的人,当然也不会反对大家放弃英语,因为这门手艺越少人学,才越值钱啊。

想起百年前的晚清民国,尚且有留美幼童洋务运动,有世界各种思潮,李鸿章晓得师夷长技买夷大炮,五大臣会浩浩荡荡出洋考察立宪,宋美龄能以流利英语在美国国会演讲争取抗战援助。

李鸿章赴德采购的克虏伯大炮,充满元阳之气。

如今之中国,已被全球化浪潮深度裹挟,且是最大受益者,但竟然觉得不必学英语了。

好吧,中华既已崛起,那就不必读书了。

我的朋友圈里,多为中产阶级。我暗自观察过,经常晒娃儿教育的,几乎全是从事过传媒业的朋友。我觉得这倒不是虚荣,以他们的江湖名声,哪用得着拿娃娃的一张奖状给自己贴金。有位哥们,曾是身价最高的编辑,如今每天记录着女儿在美国学校里的点滴,昔年狮子吼顿成今日绕指柔。

做过媒体的人,经历过惨烈的竞争,危机感更强,更了解社会的漩涡,所以,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希望孩子经过高强度的锤炼,朝美好生活呼啸而去。这是最朴素的心愿。

是的,就算所有人都在黑屋里酣睡,或者密谋时,我们也要让自己的亲娃去做那个孤独的,凿壁偷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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