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亿人月收入1090元以下？财新数据VS统计局官方数据，你更相信哪个？

总理说有6亿人每个月的收入也就1000元，引发大家热烈讨论。

之前，笔者引用国家统计局数据，推测月收入在1000元以下的人口有3亿多，月收入在2000元以下的人口，估计有6个多亿。总理所说的也就1000元，是1000元左右的。

一、财新文章数据和统计局官方的差异巨大

《财新》前两天发布了由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收入分配研究院万海远、孟凡强撰写 的《月入不足1000元的6亿人在哪？详细数据来了！》，在网上被广泛转发。

笔者认同文中所说：“理性清醒地认识到中国的真实状态，提醒我们不要忘了中国仍是全球最大发展中国家的事实。” 

但对于中国居民收入分布的真实情况，笔者觉得对相关数据还是要认真研究。

对财新这篇文章的数据，笔者是抱有怀疑的，该数据可能存在严重偏差和误导。

该文数据一方面与国家统计局的官方数据相差巨大；另一方面，从直观地判断，按照中国的人口分布以及各地工资情况等等，该数据与实际感觉也有出入，目前人口分布主要还是在东部和中部，如果真有9.64亿人的月均收入在2000元以下，那么之前沿海地区的招工难、招工荒该如何解释？

该文一个核心数据是不同收入区间的人口分布：

该文将人均收入定义为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国家统计局的人口可支配收入的概念应该是一致的。

按照这个推算的表格，我国有40%的人口，月均收入在1000元以下，人均收入的中位数差不多是月均1300元。

而统计局公布的人均可支配收入30733元，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26523元（差不多是2210元/月）。

国家统计局的2019年度全国居民按五等份收入分组人均支配收入如下：

通过对比统计局分组收入数据与财新文章的数据，两者差异非常大。

按照财新文章观点，2019年度，我国有9.64亿人的月均收入在2000元以下，占到总人口69%。

而统计局数据的中位数（即50%）的月收入是2200元，意味着7亿人的收入在2200元以下，月收入2000元以下的人口肯定是不到7亿的。

另外，《中国新闻周刊》的一篇报道：“据民政部数据显示，2019年第四季度，城市最低生活保障人数达860.5万人，最低生活保障标准人均每月624元，农村最低生活保障人数3456.1万人，最低生活保障标准人均每年5335.5元。现在低保、失业保障、特困救助等人员大概一年6000万人左右，我们预计今年人数会增加较多。”

按照财新文章数据，有2.2亿人口的月收入在500以下，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低保人口才6000万，显然，低保覆盖得远远不够。

二、财新文章推算的农村及城镇人口数量偏离实际

再来看财新文章的另一个表格：

注：本表是2019年数据，根据中国收入分配研究院CHIP数据推算。

笔者按照上面的表格，推算出对应的农村和城镇居民人口如下：

而国家统计局的公报人口构成如下图：

关于城镇人口，一个是6亿（财新）、一个是8.5亿（统计局），同样有着巨大的差异。

三、财新文章数据Vs统计局官方数据，孰对孰错？

对于这两方数据，到底哪一个数据更可靠？

国家统计局的调查方法：

全国及分城乡居民收支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组织实施的住户收支与生活状况调查，按季度发布。

国家统计局采用分层、多阶段、与人口规模大小成比例的概率抽样方法，在全国31个省（区、市）的1800个县（市、区）随机抽选16万个居民家庭作为调查户。

国家统计局派驻各地的直属调查队按照统一的制度方法，组织调查户记账采集居民收入、支出、家庭经营和生产投资状况等数据；同时按照统一的调查问卷，收集住户成员及劳动力从业情况、住房与耐用消费品拥有情况、居民基本社会公共服务享有情况等其他调查内容。数据采集完成后，市县级调查队使用统一的方法和数据处理程序，对原始调查资料进行编码、审核、录入，然后将分户基础数据直接传输至国家统计局进行统一汇总计算。

那么财新这篇文章的数据是怎么来的？文章中的说法是：

“北京师范大学收入分配研究院课题组分层线性随机抽取了7万个代表性样本，对这一问题进行了分析。”   “表2根据中国收入分配研究院CHIP数据推算。”

那么CHIP数据是怎么得来的？通过访问中国收入分配研究院，http://www.ciidbnu.org/chip/chips.asp?year=2013

CHIP（中国居民收入调查）项目，为了追踪中国收入分配的动态情况，中国家庭收入调查（CHIP）已经相继在1989年、1996年、2003年、2008年和2014年进行了五次入户调查。它们分别收集了1988、1995、2002、2007和2013年的收支信息，以及其他家庭和个人信息，分别编号为CHIP1988、CHIP1995、CHIP2002、CHIP2007和CHIP2013。

关于chip2013的介绍则是：

2014年7-8月份，中国居民收入项目进行了第五轮全国范围调查，主要收集了2013年全年的收入和支出信息，编号为CHIP2013。本轮调查得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和国家统计局的支持，由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收入分配研究院联合国内外专家共同完成。具体的调查过程由国家统计局城乡一体化常规住户调查办公室执行。

CHIP2013的样本来自国家统计局2013年城乡一体化常规住户调查大样本库。后者覆盖全部31个省（市、自治区）的16万户居民。CHIP项目组按照东、中、西分层，根据系统抽样方法抽取得到CHIP样本。样本覆盖了从15个省份126城市234个县区抽选出的18948个住户样本和64777个个体样本，其中包括7175户城镇住户样本、11013户农村住户样本和760户外来务工住户样本。

通过以上表述可以看出，CHIP2013数据是在国家统计局的16万居民样本里，按照东部、中部、西部进行分层抽样，得到18948个住户样本和64777个个体样本，差不多是统计局样本的11%。统计局的样本覆盖31个省市自治区，而CHIP样本覆盖了15个省。

如果这样的话，财新文章（中国收入分配研究院两位作者）所分析的7万样本，其数据来源还是统计局的16万居民样本，是从统计局的样本里再按一定方法抽取，然后用这个样本的数据，利用总人口规模的数据来推断不同收入区间的人口数量。收入分配研究院并没有独立的自己调研数据。

莫非源于统计局数据，却又来打脸统计局？如果这样，统计局的分组数据不是更准确？

从财新文章的数据来看，推断是有很大偏差的，以城镇和农村居民比例来看，财新文章分析的农村居民人口为8亿，占总人口的56%，而统计局的官方数据农村人口为5.5亿，占总人口的39%，可见财新文章分析的样本是严重有偏，导致整个收入分布也是偏低的。

因为目前我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很大，2019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39244元，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6021元。如果样本里，农村居民抽样比例失真，就会影响整个推论正确性。

如果抽取的样本不具有代表性，会导致最终得到的结论存在严重偏差。

四、结论和建议

从现有分析来看，我倾向于更相信统计局的调查过程和方法（点击原文链接，可详细了解国家统计局的调查方案说明）。

如果财新文章所说的样本，是北师大中国收入分配研究院，从统计局16万户居民样本，选取了十分之一样本进行分析，却得到与统计局数据差异非常大的结论。那么，建议《财新》杂志和该文作者能重新审视一下分析过程及结论的合理性。

如果是北师大收入分配研究院自行调研的七万个样本，那么这些数据是谁调研的？通过何种方式抽样的？ 全国这么多省市的调研工作量是非常巨大的。

财新作为一家影响非常大的媒体，这篇文章发布后在网上有着广泛的传播，很多人也引用该文章的数据，如果文章数据有严重偏差的话，无疑会构成严重的误导，作为严肃的财经媒体、作为严谨的学者，能否对该数据来源和分析，提供更详细的说明，以释读者之惑。

另外，考虑到该数据与国家统计局的巨大差异，国家统计局也应该予以发声澄清。否则，对统计局数据的公信力也会带来损害。

本文作者：马军生   （会计学博士、理论经济学博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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