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韵蒲江故事会⑤丨李德贵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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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贵送礼
这两天，蒲江县复兴乡九龙村的村民李德贵满怀心事。连他不怎么敏锐的眼光，也觉得村里平静的气氛下，暗涌着不安分的波澜。
原来，张支书昨天在村民大会上通报了一件事，说村里的80亩鱼塘承包期到了，现在要进行重新招标承租，愿意的前往村主任处报名。这一消息，引得想承包的村民跃跃欲试。其他村民则三五成群地猜测着，不知道五天后花落谁家。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夜幕降临了，村东头的三间红砖平房竟没有亮灯。李德贵正心事重重地地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叶子烟。在一明一暗的火光中，他的眉宇，拧出一个很深的“川”字。
李德贵，幼时便父母双亡。童年时上山砍柴，不小心掉下山崖，跌断了左腿，治好后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他完全靠叔父的抚养，才长大成人。如今四十多岁了，孤身一人，还没娶上媳妇。幸好前三年，张支书为了助他脱贫，帮助他承包了村里的鱼塘，这才存上了一些钱。上个月，刚托人在邻乡给自己介绍了一个大三岁的寡妇。
李德贵想：若鱼塘包不成，经济来源就断了，恐怕自己的这桩婚事就泡汤了。为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豁出这张老脸，也要去求求张支书了。可是，送点什么礼物呢？
突然，李德贵想起家里的一盒茶叶，那是今年清明节前，县里工作的侄儿回村上坟，看望自己的时候送的。说是叫“蒲江雀舌”，非常名贵的茶叶，让自己品尝下。李德贵知道这是好茶，一直舍不得用。现在到了关键时刻，看来得派上用场了。
李德贵紧锁的眉头舒展了，赶紧从箱子底找出那盒茶叶，擦拭干净，用一个黑色垃圾袋包了起来，趁着朦胧的夜色，一瘸一拐地朝张支书家走去。
张支书家的窗户透出明亮的光，屋里传来说话声。李德贵刚要敲门，门突然“哗”地一声打开了，只见张二宝和张支书有说有笑地走出门来。张支书猛见李德贵站在自己门口，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李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李德贵有些尴尬地小声说：“嘿嘿，有点小事。”
张二宝一见，连忙笑着说：“你们忙，我先走。”
李德贵看张二宝走远了，赶忙把垃圾袋迅速塞在张支书的手里，感激地说：“谢谢张支书，您三年前把鱼塘承包给了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张支书马上明白了，他紧紧握住李德贵的手说：“李大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个礼，我是坚决不能收的。”一边说，一边把李德贵使劲往门外推。
实在拗不过，李德贵没法，只好提着垃圾袋尴尬地往回走。他一边走，一边叹息。心想：礼都不收我的，承包鱼塘，肯定是没什么希望了。
突然，旁边窜出一个人，拦在他的面前。李德贵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张二宝。张二宝笑嘻嘻地说：“大哥，怎么了？礼没有送出去呀？”
李德贵白了他一眼，不理他，绕开走。张二宝压低声音说：“李哥，你是知道的，张支书，那是我远房的伯父。看你可怜，你这东西，我帮你送出去。”
李德贵一听，像黑夜里看见了一道曙光，激动地抓住张二宝的手，连忙说：“好，好，你帮我送。请给张支书说说好话，能让我继续承包鱼塘。”
张二宝拍着胸脯说：“老哥哥，你放心，我二宝一出马，一个顶俩！”
第二天下午，李德贵在村口拦住了醉醺醺的张二宝，打听事情办得如何了。张二宝一撇嘴：“我说李哥，你也是真抠门。怎么就只送一盒茶叶呢？这个都没有？”他比划了一下，李德贵看明白了，说的是人民币。
李德贵心里一阵失望：“二宝，你知道我没啥钱……一千可以吗？我想想办法。”眼看张二宝点头，李德贵连忙回家，给侄儿打了电话，说要交鱼塘承包费，让借一千块钱。他看到张二宝高兴地收下，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谁知，世事难料，就在即将召开村民鱼塘承包现场会的头一天，竟出人意料地闯出一匹“黑马”。原来，这个竞标者据说是外省老板派来的经济人。此人代表外商承诺：以每年5000元承包鱼塘，租期十年，并一次性付给村里承包费。而且还说要准备承包村里几座山的“不知火”柑橘林和红心猕猴桃林，要在这里搞一个集观光旅游、休闲垂钓、采摘餐饮为一体的大型农家乐，振兴村里的乡村经济。
李德贵一看，自己承包鱼塘彻底无望了，像挖去了自己的心头肉一般。他气急败坏，疯了似地在村里找张支书，跑到村委会不停地嚷嚷：“你们这些黑心肠，没一个好东西。还我的鱼塘！还我的钱！”村干部们都好像丈二和尚摸不到头，只得先把李德贵劝回家。
当天夜里，张二宝急匆匆地赶到李德贵的家里，说：“李哥，你自己想想，张支书这些年难道对你不起吗？而且，张支书也做了工作让你承包鱼塘。可是你也听到了，别人的承包费那么多，谁比得上？”
李德贵闹了一天，现在也冷静了一些。他说：“可是……我鱼塘没了，能做啥？还有，我送他的一千块钱都是借的……”
张二宝咬咬牙，掏出几张钱来塞给李德贵：“张支书请村委会的人吃饭，花了四百多。这还剩五百块，就还给你。那盒茶叶也不管钱，就算了。就这样吧，你也别闹了，我给支书说说，另外给你想法。”
鱼塘重新承包的日子到了，村委大坝上坐满了前来看热闹的村民，气氛相当紧张而热烈。李德贵坐在后面，听着周围的村民在窃窃私语，有说张支书收了李德贵的钱的，也有说张支书收了外商的大红包的，也有说县纪委好像找了张支书问话，就要派人下来调查了……
果然，外省那个老板中标，签订了五年的承包合同。是啊，这样雄厚的资本，优越的承包条件，立马赢得了全体村民的欢呼与赞同，令其他竞标者，只能黯然神伤，望“塘”兴叹！
可是，李德贵再也忍不住了。鱼塘没了，收入就没了，眼看老婆也要吹了。而且还白白送出去了一盒名贵的蒲江雀舌，还有五百块钱！他越想越气，趁人不注意，一瘸一拐地爬上了村委会的楼顶，翻出了栏杆。下面的村民有眼尖的发现了，马上尖叫起来。
张支书见状，果断安排两个人上楼营救，然后自己站在李德贵正下方，仰头喊道：“李大哥，你先安全下来。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你的实际困难，村里会认真考虑的。”
李德贵一见张支书，更加激动起来，指着他骂道：“你们村里都是一群贪官哪！我托张二宝给你们送了茶叶送了钱，你们茶也喝了钱也花了，结果不让我承包鱼塘……”说着，放开扶手，就要往下跳。正在这危急一刻，有人一把抓住了李德贵，把他拖回了安全地带。
张支书眼看李德贵安全了，拿目光在会场一巡视，大喝一声：“张二宝，你给老子滚上来！”张二宝早就吓得脸色发青，只得哆哆嗦嗦地来到台前，竹筒倒豆子，把啥都说了。
原来，这小子先听张支书说在鱼塘承包的这事上，村委会要帮衬李德贵，知道他成功承包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结果李德贵还傻乎乎地送礼，于是他就把茶叶给昧了，并索要了那一千块钱的礼金。所以说，张支书和村干部们连茶叶和钱的影子都没看到。
李德贵得知真相，傻傻地说不出话来。
张支书骂道：“张二宝，你只晓得骗吃骗喝。马上滚回去，把茶叶和钱拿到村委会来，当面还给李大哥！”
张支书把李德贵让进办公室，说：“李大哥，我本说大会之后就告诉你的。结果你先冒火了。哈哈。别生气，来来来，喝茶。”
张支书说出一番话来，让李德贵是喜出望外。那个中标的外省老板是湖北黄冈人。新冠疫情期间，多亏蒲江县乡亲们无私提供水果、蔬菜、粮食等，帮助大家渡过难关。现在，这个老板回馈蒲江县人民，到这里开发农家乐，让大家在家门口打工，每月也可像城里人一样领工资。听村委会介绍说李德贵有丰富的管理经验，于是聘请他帮助管理鱼塘。
李德贵听完，瞬间热泪盈眶，连连点头同意，差一点给张支书他们跪下。
这时，张二宝也赶到了办公室，规规矩矩地把那盒蒲江雀舌和伍佰元现金放在了张支书的办公桌上。
李德贵见了，十分感激地说：“二宝兄弟，还是谢谢你帮我。你看，有好事，张支书还是会想到我。”
张二宝苦笑着摇摇头，突然伸出右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尴尬地说：“是我糊涂，对不起我的伯父啊！他为了村里的发展，东奔西跑，招商引资，操心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可我呢，为了谋点蝇头小利，就往他身上泼脏水，给他添堵。我真不是人哪！”
张支书拿起那盒蒲江雀舌，放在鼻尖嗅了一下：“好茶！”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千块钱，加上桌子上的五百块钱，一起递给李德贵，说：“你这个茶，我买了。钱你拿去准备一点酒菜，媳妇进门的时候，可得请我们来喝酒。哈哈。”
李德贵看看张支书把茶叶盒放在办公桌前，自言自语：“这个礼物很重要，我要时刻提醒自己，喝着明前茶，想着警察和检察……”
李德贵拿着钱，不明白张支书说的啥意思。不过，他知道他们都是一群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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