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烧胶片的摄影师眼中，违背真实才是记录真实
摄影师的使命是什么？是严肃地纪实，还是自由地创作？影像艺术的创作标准是什么？是应该保留世界的真实原貌，还是应该有风格强烈的个人表达？爱尔兰裔摄影师理查德·摩塞（Richard Mosse）却抛掉了所有的摄影哲学，思考起一个最本源的问题：今天的拍摄，要用什么胶片？
诡异的美丽
出生于1980年的理查德，曾经用一组美丽而恐怖的 《Infra》震惊了整个世界。他的镜头，对准的是战乱中的刚果。
Infra, 2011
2010年，战乱让刚果人穿上了迷彩军服，死亡和暴力则在他们脸上刻下了忧郁的迷茫。但这个地处赤道地区的热带国家，每天会接收高于其他区域数倍的阳光和雨水，到处都覆盖着葱葱郁郁的草木。当摄影师打开镜头时，旺盛的生命力几乎要溢满屏幕。这种反差让理查德感到不安，代表着希望和未来的绿色，消减了死亡带来的冲击和震撼。
Infra, 2011
为了重现隐藏于丛林中的一切，理查德找到了一种已经停产的红外胶片。这种胶片在二战时期被应用于航空侦查，拍出的照片中，植被以红色呈现，人和动物则以蓝色呈现。
这款诞生于数十年前、名为 Aerochrome 的柯达胶卷，似乎是为拍摄刚果的战乱而生的。它让漫山遍野的葱郁草木变成了血色的海洋，起伏的山峦因此染上了一种诡异的美丽，而身处其中的人类，却成了一抹格格不入的渺小淡蓝。
这组名为《Infra》的作品，
有时会让人觉得人类只是棋子，
这场战争的主角，则在更高更远处，
是比人类更高级的存在。
Infra,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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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样的残酷情绪
2017年，理查德将镜头对准了涌入欧洲的非洲难民，拍摄了一组名为《Incoming》的作品。
他对特殊摄影技术的癖好和热情，在这组作品中得到了延续。他选择了热敏视频摄像机，和刚果的红外胶片一样，这同样是一种军用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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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敏摄像机的镜头下，我们看不清人们的脸，眼睛和嘴巴都是犹如骷髅的空洞，但与此同时，又能清晰辨别出每一根毛发、手指上的纹理，和轻轻上扬的嘴角。
于是我们知道，难民们正在吹着地中海边的风，手里捏着玩具或是食物，看着自己的朋友微笑、躺在亲人怀里哭泣……但又对他们一无所知，我们甚至无法得知他们真正的长相。
透过这种对比，在这组深邃的黑白影像中，我们能够清晰感受到的，是逃难的人们正在经历着的迁移、死亡，和生活的日常。别样的残酷情绪正在每一个像素间流转和蔓延。
Incoming, 2017
毁弃真实
如果只是色彩或是拍摄形式上的标新立异，理查德或许不会像今天这样，引起那么多争议。
“摄影有很多传统的标准，
真实是看上去最不可违背的一种，
但很多时候，
唯有在毁弃真实的时候，
才能真正发现真实。”
是坚持现代艺术的创作方式，还是遵循传统的摄影理念？对很多摄影师来说，这或许是种切入内心深处的纠结，但对理查德来说，这种纠结是浮于表面的，他花在寻找和选择摄影工具上的时间，都比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要长。
在很多摄影师眼中，理查德的摆拍，是对摄影的背叛。但在理查德自己看来，摄影不仅仅是摄影，更多的是一种艺术创作，而创作之所以叫创作，就是因为时常要打破陈规。
Infra, 2011
Come Out, 2011
理查德甚至并不十分关注与自己有关的争议，他所在意的，唯有“用镜头表达”这件事本身。在他眼中，将“真实”定为艺术创作的标准，令人难以置信。
“艺术作品之所以有价值，
就是因为它是鲜活的，有生命的。
赋予它们生命力的，
是创作的艺术家，而不是所谓的真实。”
即便了解与摄影有关的一切，也很难反驳这样的逻辑和理念。毕竟，对热爱艺术的人来说，真实与否是最不值得探究的。如理查德所言，我们希望看到的，是作品中的情感。
Infra, 2011
撰文 / 陈止歌
编辑 / Jacney 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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