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筷子让我们长出了龅牙 | 睡前科学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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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朋友小朋友们，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穿越到了1000多年前，比如唐朝以前，你脸上的哪个特征，会让别人觉得你有问题呢？
先别急着说不可能。其实穿越的人都不用说话，只要张嘴就能露馅。
你张开嘴，你就会发现，你的上门牙似乎比较长，盖住了一部分下门牙。如果你让上下排的门牙对齐，那么后边的牙齿就没办法合在一起了，这是因为门牙更长的缘故。上门牙盖住了一部分下门牙是现代人特有的特征，这个特征就叫做覆咬合。
▲ （正常的）覆咬合（上）和过度咬合（下）
是的，一千多年前的大多数中国人还没有覆咬合。在他们眼里你是个奇怪的龅牙苏。
为甚么这一千年里中国人的牙齿出现了覆咬合这种奇怪的变化呢？
答案就在餐桌上。我们吃饭用的筷子让我们有了覆咬合。
有人说，那不对啊，歪果仁吃饭不用筷子，那他们是不是没有覆咬合呢?
其实覆咬合是现代人的重要特征，不管你是中国人还是歪果仁，大多数人都有轻微的覆咬合。许多人类学家(以L. Brace为代表)认为，不管是刀叉还是筷子，餐具的出现让人们不得不（为了好看和优雅）小口小口地吃切细的食物，所以覆咬合才出现了。
证据呢？
通过比较现代人和古人的牙齿化石可以发现，在250年前的欧洲，人们的上下排门牙就像用锉刀锉过一样，是对齐的。但是忽然，门牙就弹出来了。这250年内的变化太快，用进化来不及解释，而和人类生活习惯的改变关系更大。
▲ 生活在15世纪的英格兰国王理查三世（1452-1485），上下排门牙是对齐的，没有覆咬合
▲ 以色列迦密山出土的早期现代人头骨，距今81 000-101 000年，可以看出没有覆咬合，上下排门牙是对齐的
在250多年前，正好是西餐的叉子走入千家万户的时间。
在更早时候的欧洲，食材不会被切成小块。人们豪爽地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用门牙咬着食物一顿撕，和猩猩吃饭的方式类似。
▲ 14世纪的一群正在吃吃喝喝的农民。中世纪的时候主要的餐具就是刀子和勺子。食物用手拿着吃
这种动作会磨损门牙，使上下排的门牙扣齐，防止覆咬合产生。但有了叉子以后，先要优雅地把食物切成小块，再用叉子送到嘴里这样吃。这样一来，门牙受到的磨损变小了，所以才会出现覆咬合。
甚至还有人（人类学家Sir Arthur Keith）提出，在18世纪的欧洲，首先是能用得起刀叉的上层社会的人先出现覆咬合，随着刀叉的普及，平民才出现覆咬合。那个时候，小龅牙可以算是土豪的象征吧。
如果说欧洲人的覆咬合和餐叉出现时间是个巧合，那么再算上中国人的情况，光用巧合就说不通了。
▲ 日本绳纹时代（公元前14 000-300年）的人骨：（左）正在发育的青少年，有一些覆咬合；（中）成年人的牙齿受到了一定磨损，覆咬合程度较小；（右）牙齿磨损较大的成年人，已没有覆咬合。
图片来源：Kaifu, Yousuke, et al. "Tooth wear and the “design” of the human dentition: a perspective from evolutionary medicine."
中国人的覆咬合比欧洲人要早800-1000年，因为中国人很早就开始把食材切细，并且用筷子来夹菜了。
有人说，不对啊，筷子不是在五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就有了吗？怎么一千年前才出现覆咬合呢？
其实，筷子一开始是拿来捞汤羹里的菜的（想象一下你用筷子捞食堂免费油条榨菜汤里的油条），并不是餐桌上的主角，而到了差不多1000多年前的时候才在大江南北普及开来，成为主要的餐具，用来夹小块的食物。这个时间点恰好和中国人覆咬合出现的时间近似。
▲ 宋朝名画《文会图》中，大家筷子已经用得很熟练了
覆咬合和吃精细食物的生活方式有非常大的关系，和基因的关系比较小。因为，离开茹毛饮血的野外、移民到城市里生活澳大利亚土著还有爱斯基摩人，只要经过一代人，就可以从上下对齐的门牙变成覆咬合。
那覆咬合是一种畸形吗？覆咬合是龅牙吗？
覆咬合指的是上颚正门齿（上门牙）向外盖住了一部分下颚正中门齿（下门牙），看起来上排牙齿有点外突。正常人都有些覆咬合，覆咬合是一种正常的牙齿排列方式。儿童的覆咬合程度要比成年人要严重一些。
如果覆咬合再夸张一些，比如上门牙超过下门牙太多（1/3），或者下门牙盖在上门牙上，那就是俗话说的龅牙了，会严重影响脸型，这时候才需要牙齿正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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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具改变了人类的牙齿和脸型只是小意思，你能想象炊具还能救命吗？
大多数哺乳动物都需要完好的牙齿才能生存。如果它们的牙齿坏了或者没了，差不多也该和大家说再见了。
动物们的死神应该是烂牙的样子。牙仙可能就是这样创造出来的呢~
在上新世和更新世的时候（大约5百万-11 700万年前），人类的祖先还没有发明锅子，他们需要棒棒哒牙齿才能咀嚼坚硬的食物（想象一下你每天都要嚼甘蔗、磕核桃）。得了牙周炎就可能得活活饿死，根本等不到七老八十牙齿掉光的时候。所以那个时期的人类祖先的化石牙齿一般都是棒棒哒。
人类的救星，烂牙人的守护神——锅子在大约1万年前出现了。
锅子出现以后，牙齿的好坏不再能决定人的生死。没有牙了也可以靠吃煮得稀烂的糊糊开心地活上好几年。
所以人类崇拜的神仙应该是被钉在墙上的锅子才对嘛~
在出现了锅子的地方，人类留下许多牙齿残缺不全的头骨化石；没有发明锅子的地方，留下的人类头骨化石的牙齿一般是完好的。
▲ 没有牙齿的尼安德特人“老人”Old Man（在法国圣沙拜尔发现），距今6万年历史。右图由1913年人类学家Pierre Marcellin Boule重建。人类学家认为他应该是靠吃流质食物，或者靠同伴的帮助（比如嚼好了再喂给他）才能活这么久
人类学家们猜测，在这个时期大约有10%的成年人在没有了牙以后，靠吃流质食物，还能说着“阿巴阿巴”地活上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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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小看炊具哦，它们不仅能救命，还能整容呢。
你吃的东西，还有你怎么吃，确实能影响你的脸型。
人类从更新世晚期开始，肌肉就变少了，变得不那么强壮。而在2000-4000年前，人类的牙齿也开始变得更细，连着下巴（颌骨）和脸也跟着变小了。
现代人的牙齿比旧石器时代欧洲的莫斯特人（Mousterian）要小50%。而从中石器时代到现在为止，人类的牙齿缩水了20%。
▲ 现代人（左，智人）和尼安德特人（右，旧石器时代的史前人类）相比，就是个牙擦苏。但尼安德特人的牙齿和下巴都是超大号的
这是因为人类的进化压力变小了，不再需要大块头的肌肉来打打杀杀。而且人类开始使用炊具（比如陶器和砂锅）以后，不再需要加宽加大、外贸出口型的牙齿就能吸收食物中的营养。随便吃吃营养就跟上了，再随便吃吃就发胖了。
炊具能让脸变小是好事，可是现代生活也会让你长出一口烂牙啊。
人类在1万年前进入了农业社会，不再需要靠和动物打架为生。农业社会里的食物变得更多，也更软，所以人类不再需要费劲地咀嚼了，但这也有坏处。
牙科医生们很早就发现，咀嚼的时间变少、食物变软的话，上下颌骨的发育就不好，牙齿会因为生长空间太小而交错地挤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现代社会里牙齿不齐的人比以前多的一个原因。
这对其他动物来说也一样。吃柔软食物的蹄兔的下巴没有吃硬质食物的蹄兔发育得好，看起来更短。所以你家的宠物主子非要用家具磨牙也是情非得已啊～
▲ 我看你俩以后也要变成龅牙的胖子
小龙虾，专治各种龅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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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Brace CL. 1977. Occlusion to the anthropological eye. In: McNamara JA, editor. The biology of occlusal development. Craniofacial growth series, monograph 7. Ann Arbor: Center for Human Growth and Development,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 179–209.
Brace CL. 1986. Egg on the face, f in the mouth, and the overbite. Am Anthropol 88:695–697.
Brace, C. Loring, and Masafumi Nagai. "Japanese tooth size: past and present." American journal of physical anthropology 59.4 (1982): 399-411.
Kaifu, Yousuke, et al. "Tooth wear and the “design” of the human dentition: a perspective from evolutionary medicine." American Journal of Physical Anthropology 122.S37 (2003): 47-61.
von Cramon-Taubadel, Noreen. "Global human mandibular variation reflects differences in agricultural and hunter-gatherer subsistence strategies."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08.49 (2011): 19546-19551.
钱云. "筷子与筷子文化圈." 决策与信息 9 (2011): 031.
图片来源：tumblr, bradshawfoundation, giphy, wikipedia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