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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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发表于2019年10月19日。
01
人老了就会怀旧。
2019年，我怀念2015。
2015年，我怀念2012。
2012年，我怀念2008。
2008年，我怀念2003。
2003年，我怀念1988。
1988年的老人，也会怀念民国时代。
人老了，就会想以前的日子。孩子们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有些老人也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因为他们的心智已经返老还童。
写文章越来越难。
02
为何要写文章呢？看到很多年轻人野心勃勃要当作家，我很困惑。为什么要当作家？
他们眼中的作家，大概是这样的：每天睡到中午起来，坐在星巴克这样的地方，敲击键盘。新书出版，就去签名售书，享受排队读者敬仰的目光，那些激动的眼睛，闪亮而晶莹。
创造人生辉煌，只需要一支笔，或一个键盘，加几滴灵感。
小时候，我妈对我说：最差的职业就是作家。不仅祸从口出，还白纸黑字写下来。你看看那些戴帽子的，跳湖自杀的，被批斗的，多少作家。
还有摇尾乞怜、助纣为虐的，也是作家。如果不当作家，他们本可以不这么下贱的。
从小我就知道，人要有一技之长，技多不压身，手艺可以多学几样。人若没有劳动技能，有时候就不得不当作家。
03
看到连岳最近的几篇文章，开始同情他。年复一年写这种毫无快感的低端鸡汤，还要日更，这是多么没趣的事儿。这也算作家么？
但是看到一篇文章上千的打赏人数和至少十万以上的阅读量，我又开始嫉妒。如流水线工人那样不断做重复性的毫无创意的劳动，每天写一些指点人生的感悟，年收入上千万，一天挣钱比流水线工人一年挣得多，这是多好的职业。
连岳是个非常敬业的写作工作者。他兢兢业业，坚持日更，写贴心话，放低身段迎合读者的档次。
连岳天天写这种文章，大概写到想吐。但是他无论改行做什么，挣得都不会比坚持写作更多。所以他就被捆绑在这个行业。
你们这些靠写作挣钱不会超过连岳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人，你们写作是靠什么坚持下来的？是不是靠幻想自己未来可以跟连岳一样成功，或者如南派三叔一样成功？
南派三叔的成功之道，就是十几年如一日重复自己，绝不提高。一旦作品水平提高了，粉丝群就失去。
大家都在抢生态位。无论连岳还是南派三叔，都是顶级生态位的占领者。
04
刚看到一个消息。
此前，简书网发布公告说，所有用户被停止更新一个月。
又有豆瓣整顿的传闻。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世界那么大，你何必非要去那些阴暗角落，你得到指定的阳光底下，写生。
阳光灿烂，火辣辣的，红彤彤的。好像一团钢铁融化的水，把你浇灌。
钢铁是这样练成的。
05
人老了，开始怀旧。
我想起几年前，很多人在简书问举报按钮在哪里。刘荻提了一个建议：可以设置一个举报按钮，谁点击举报，就屏蔽他的IP地址。
我想起更早时候，在1984论坛的热闹交锋。
那时候有牛博网。
还有格道网，一群放肆有趣的人天天过狂欢节。你要去过格道网，就知道那种上瘾般的快感和巅峰体验。
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高密度聚集这么多有趣人群的地方。
那时候我们还玩过饭否。饭否之外，还有推特。那时候，没人想到某个低调的饭否网友因为做了微信而名扬四海。他自称小而美、用完即扔的东西，最后演变为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
在微信时代，听说芦笛死了。
当年的四大罕见，不知道剩谁还在世。海纳百川呢？策马入林呢？角斗场呢？众议院呢？共舞台呢？热血罕见呢？新的海川呢？
仰天大笑出门去，朋辈已是炉中灰。
06
在好友圈看到陈老师分享的一篇文章，介绍徐星大爷一部新出的纪录片。星爷偶尔发现某画稿的背面是一群罪犯名单，就照着名单去找人拍片。那些农民，莫名其妙成了罪犯——以他们的身份根本不够格的罪犯。他们也不抱怨，活着，总比那些已经死了的好。
曾在十年前拜见过一次星爷。带我去的是让北启扎卓玛。卓玛有一个最土气的名字，她哥的名字也同样土气，叫扎西。那时候卓玛在北京混饭，刚考完GRE，分数很高。
卓玛说，她祖上有一个叫让北启扎的人，造反，被杀了。我不知道让北启扎造反是怎么回事，猜想大概和嘎达梅林差不多。
那时候，星爷正拍完一部记录少年时代的纪录片，他请我们看。片子里展示阳光灿烂的日子，太阳如融化的铁水，少年在铁水里游泳，身上冒烟。
卓玛和我在奥运村的矮墙聊天，没有从墙上掉下来。卓玛说小时候打架输给男孩子，回家哭，被父亲骂：真没出息，康巴人没有你这样的孩子。于是她挂起沙袋，练拳脚武功，随身带刀。卓玛皮肤粗糙黝黑，手脚粗壮。她虽然强健，最终无法在北京立足，就像一团泡沫漂在京城，最后漂回大凉山，做了老师。
卓玛写诗，写她们民族的泪。也能触动我的泪点。
星爷说起他在全聚德打杂的事。说起老罗一怒之下把他从上半身踢到下半身的事儿。（编者注：罗永浩的牛博网，分为上半身和下半身）
被老罗踢到下半身的，除了星爷，还有辉格，还有四一，还有形形色色的人。那时候有各种恩怨，各种热闹。
有牛博网和格道网。有海纳百川。
马悲鸣。牛乐吼。
07
卓玛说，彝族的几个歌手，有些打架坐牢，有的上瘾成了废人。她的弟弟跟几个青年人一起也惹麻烦。
卓玛说，有些彝族人会故意玷污她们的神山。
十年不见，不知道卓玛是否还写诗。
星爷依然在拍纪录片，依然追忆那个阳光灿烂的年代。多年前星爷在微博说过一件事：在瑞安湖岭，有个男人恨老婆出轨，以老婆的名义写了一封反动信，结果把老婆给害死了，他又后悔。
文字的力量是可怕的。
08
今夜吃了羊腿。昨晚餐厅没吃完打包回来的。
我，一个吃得起羊腿的中产阶级，清理完毕牙缝间的碎肉，想起往事，想写一篇文章。
写文章越来越难。
抬头看看月亮，亮得可怕，仿佛一个高悬的摄像头跟着你。
企业微信号莫名其妙被封半个月，大家有加好友需求的可以添加以下微信号，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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