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罕坝咏叹(下)望火楼夫妻:只为那片“海”
过去11年,对于刘军、齐淑艳夫妻来说,生活圈里仅有彼此,少有外人闯入。常年生活在塞罕坝机械林场最高点--海拔1940米高的望火楼里,孤独、寂寞、鲜与家人团聚,是夫妻二人的常态。或许外面的世界已将他们遗忘,但这片世界上最大的人工林海,却已在“记忆”里留下了这对守护者永不磨灭的身影。当小树渐成大树,青春逝去,白发上头,夫妻俩已离不开那片“海”了。
鸟瞰塞罕坝机械林场制高点。
记者贾恒、赵海江、田明、霍艳恩/摄
6月的坝上,风还很凉。不过,塞罕坝林场的主色调,已从上个月的灰色,变成绿色。车辆穿行在林海里,不时就会遇到游客。
林场点将台景点南侧不远处的山顶上,有一座由5层瞭望楼和平房组成的L型建筑,瞭望楼外墙上写着三个大字——“望海楼”。
进入屋内,48岁的女主人齐淑艳正在收拾屋子,47岁的男主人刘军则在厨房里忙碌着。
“林场防火期前几天刚结束,现在旅游旺季还没到,所以这段时间,是我们最轻松的日子。”刘军说,夫妻俩难得清闲一下。
由于坝上昼夜温差大,刘军这几天患上了重感冒,嗓子疼痛难忍,这让原本就沉默寡言的他,话更少了。
“坝上气温本来就低,这座望火楼又建在坝上最高点,所以气温更低,我俩经常感冒发烧。”齐淑艳说,为此他们常年备有成包的药品。“这样就不用下山看病了。”
对于山上的生活,齐淑艳说他们早已经习惯了。“我们是2006年上来的。”在此之前,刘军是林场的护林员,齐淑艳在食堂上班。“现在的望火楼已经是第四代了。第一代是一座简易窝棚,第二代是座平房,第三代是座两层的小楼。”齐淑艳说,初到山顶执勤时,还是第三代望火楼。“那时候条件很艰苦,冬天山顶气温基本都在零下四十多摄氏度,望火楼里只有睡觉的小屋加个炉子,屋里地面都不敢用湿拖把墩,因为前脚墩完,后脚就会结上冰。”
由于此前基本都靠人眼瞭望,二层瞭望室和楼顶就成了夫妻二人每天必须轮流执勤的地点。“每年防火期从9月15日开始,一直到第二年6月15日。”在此期间,他们每天要从天蒙蒙亮到夜幕降临,不停地瞭望周围几十公里范围内的林海,并以15分钟一次的频率向林场通报最新情况。尽管11年来,每次通报的情况都是“一切正常”,但夫妻俩从未因此产生过丝毫懈怠。
望火楼夫妻。陈宝云/摄
山上的生活对于齐淑艳来说,可谓五味杂陈。“我们算是第二代住在望火楼里的夫妻瞭望员了。”齐淑艳说,望火楼里孤独、寂寞、艰苦的生活,他们并不是上来之后才了解的。
其实,刘军和齐淑艳的父辈都是第一代造林人。刘军的父亲早在1958年,林场尚未正式成立时,就已经上坝了。之后,刘军的父亲不仅参与到了林场创建和植树造林工作,还是第一批望火楼里的瞭望员。由于林场建设需要大量人力,50多年来,除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大中专学生前来,无数坝上农民也在塞罕坝荒漠变绿洲的过程中挥洒了自己的辛劳汗水,而齐淑艳的父亲就是其中一员。
“那时候,坝上生活条件十分恶劣,不少人身体都不太好。20多年前,我父亲就去世了。”刘军说,“望海楼”第一代夫妻瞭望员叫陈锐军和初景梅。“他们从1984年一直看到1996年。当时住的是平房,孩子生下来一直和他们住在上面,由于人烟稀少、条件艰苦、食物单调和缺乏语言交流环境,孩子5岁时只会叫爸爸、妈妈。见到有人来,孩子吓得就往林子里跑。”刘军说,为了让孩子得到更好的照顾,初景梅只好带着孩子下山了,陈锐军又和另一名同事在这里从1997年坚守到2001年。“下山后,他去过我们家,当时他有关节炎,风湿病已经很严重了。有次阴天,疼得他躺在床上浑身抽搐。”
尽管深刻感受到陈锐军守望的艰苦,但当林场询问刘军夫妻愿不愿到“望海楼”做瞭望员时,他们还是答应了。“山上艰苦,所以一些人坚持不住,那几年,每年都要换人,有时还出现脱岗情况。”刘军说,几十年来艰苦奋斗种下这片林子不容易,把林子看护好,是每个林场人的责任。“防火责任大如天,一把火可能会瞬间毁掉几十年的辛劳。另外,林场的工作没有不辛苦的,所以我们俩决定试一试。”
刚到山上时,儿子刘志刚才12岁,由于瞭望岗位时刻不能离人,所以夫妻俩只好把孩子安排在了学校附近。“孩子一个人在县城上学,别的孩子有父母接送,而他只能一个人照顾自己。一定会有些情绪,所以学习成绩一直不太好。初中毕业后,孩子就上了技校。”齐淑艳说,对于孩子的亏欠,是她这些年最大的遗憾。“我儿子现在还跟个孩子似的,在外地工作我也不放心。4年前,他回到了林场,现在是个防火员。”齐淑艳说,“一家人能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最近几天,刘军的腿关节和颈椎一直在隐隐作痛,齐淑艳告诉记者,可能又要变天了。“他的腿就是天气预报,只要疼,就说明三四天里要下雨下雪了。”
果然,从6月21日起,一场持续强降雨天气席卷了华北地区。
两只爱犬已经成为陪伴夫妻俩快乐生活的伙伴。记者贾恒、赵海江、田明、霍艳恩/摄
在“望海楼”的楼顶上,安装着视频和红外监控设备。“这是2013年望火楼翻建后安装的高科技设备。”刘军说,尽管高科技大大提高了第一时间发现火情的速度,但这里仍离不开人力。
“夏季防雷火,秋、冬、春要防人为火,发现火情要准确分辨方位和种类。”刘军认真地说,“火情也有真假之分,草燃烧是白烟,树燃烧是黑烟,雾起来发散没‘根’,树草燃烧有‘根’。所以瞭望员的作用很重要。”
记者了解到,在塞罕坝茫茫的林海中,大约有10余座望火楼,大部分瞭望员都是夫妻。“大雪封山了,两个月都可能出不去,在这种生活状态下,夫妻一起,可能更有利于工作。”
“有人讲过一个故事,说望火楼上有对夫妻,实在没话说了,就彼此扇对方的脸,以此消磨时间。”记者把听到的一个故事讲给了刘军。
“不会吧!我真没听说过这事。”刘军告诉记者,无聊的时间肯定不少,但需要自己寻找解决的办法。“电视上有个教人学习画画的节目。大雪封山后,防火压力小了,我就一边看,一边学。”
记者在“望海楼”里看到,墙上挂着许多刘军的工笔画作品。有展翅的雄鹰、有栩栩如生的大公鸡,还有花鸟虫鱼、草原森林。其中,一幅名为《守望》的画作格外引人注意,画上是两只睁着大眼睛,依偎在一起的猫。“我是想表达我们俩相扶相依、苦中作乐、坚守岗位、看护好林子的心情。”
11年过去了,瞭望工作虽一成不变,但望火楼里的条件正变得越来越好,林场为所有望火楼安装了供热锅炉、通上了网络,让山顶上的生活条件得到了极大改善。“这两年,我父母都会上山和我们一起过年。苦日子都熬过去了,今后也不打算离开了,我们俩准备一直干到退休。”齐淑艳说,让他们不愿离开的还有那些越长越高的树。“11年前,望火楼周围的松树只有两米多高,站在二楼就能看到很远,现在小树长成了大树,站在4楼,一些树都会影响视线。在我们眼里,这片林子就像我们孩子一样,几天看不到就会想。”
来源:燕赵都市报 记者 陈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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