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石挥的传奇 | 曹禺称赞他“演得比我写的好!”

2017-02-23 后浪电影学院 演员圈


石挥是谁?

在阅读今天的推送之前,先看看这些名人对石挥的评价:


石挥演的鲁贵,比我写的都好。

——曹禺

 

有几个人能够像高尔基像石挥那样到处流浪,哪一行都混过?

——张爱玲

 

我崇敬石挥,他拍的作品我都喜欢。他的表演艺术理论和实践,对我启发很大。他是一个对工作一丝不苟,创作充满了灵气的人。前辈当中还有许多大艺术家都值得我去学习继承。

——黄磊

 

我深深地感觉到这个演员在演戏的时候,有非常强烈的享受。这个享受的得来其实很大程度上是跟刚才那个进入某种催眠状态有关系,他进入另外一个人的灵魂,他是真正在某一个瞬间或者很长一段时间他真正可以漂移开,你能感觉到他演这个人物,同时非常享受。

——姜文

 

梅兰芳看了石挥的表演忍不住落泪,说:

“我忘了我这是在看戏了。”

 



无论是电影界的同行还是戏剧界的专业人士,一提到石挥这个名字,都会流露出很不一样的神色:“好角儿”“好演员”“好导演”“稀有的表演艺术家”。如何才叫“好”和“稀有”,各有说法。和石挥打过交道的老人,能举出他的很多精彩掌故。无缘见到石挥的人,多半会评论他的电影。


△石挥(左)与梅兰芳


想要了解石挥,除了去看他的电影和读大家对他的评论,更应该去阅览石挥本人留下的文字。所谓文如其人,石挥的文风直率、质朴、真切、犀利。在字里行间,他敢于讨论真问题,也敢于袒露真心。


此前,石挥的文字主要集中在著名红学家魏绍昌先生 1982 年主编的《石挥谈艺录》中,书中收录了石挥的 19 篇文章以及他的两篇译著。


△1982年版《石挥谈艺录》


2015 年是石挥诞辰 100 周年。我受后浪出版公司之托,整理石挥留下的所有文字。经过仔细查询,发掘了石挥留下的文章 140 余篇。我按照内容将其分为若干章,全部奉献给读者。这些文章将大大丰富我们对石挥的认知,很多文字甚至具有颠覆性。


△新版《石挥谈艺录》全套三册正封


关于石挥,还有个故事常常被人提起。1940 年,石挥与刚刚进入戏剧界的黄宗江租住在上海桃源村的一间亭子间。石挥和黄宗江有过一段对话:


石挥:“我刚到上海时,一个好朋友告诉我:‘人——人都是王八蛋!’。”


黄宗江:“人——总有好人吧!”


石挥:“那也要先把他看成王八蛋……也许最后能发现个把好人……你也是王八蛋,我也是王八蛋。”


读者看《天涯海角篇》就会知道石挥不满 16 岁就参加了工作,在社会的底层看到了太多的“惨事”和“丑事”,他对人性之恶的记忆刻骨铭心,“天时变换固属高深莫测,而人心险恶更难以捉摸”。


这可能决定了他在从艺之后,成了一个彻底的现实主义者,这个“现实主义”和后来的“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不是一回事。石挥在艺术上的技巧和方法也都来自现实,即他所说的“由根起”。他不粉饰现实,不与现实妥协;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摒弃所有的做作。正因为深谙人的劣根性,因此也更珍惜乃至更准确地表达了人的善性。石挥的戏路很宽,奸佞之徒、英雄侠士、平民百姓都能刻画得入木三分。


△桑弧导演名作《太太万岁》片中,石挥饰演的老太爷是一大亮点。


石挥的作品如果归纳成一个总特点,就是“有人味儿”。他向生活求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坚信“丰富的经验加有力的表现才有美满的作品”。他不回避任何关于生存的实际问题。20 世纪 40 年代是中国话剧走向成熟、走向职业化的关键时期,演员的经济条件比较严峻,而且一直得不到重视和改善。石挥和众人就“ AB 制”展开的笔战,其中有艺术观念的讨论,也隐藏了石挥对于演员生存状况的深深焦虑。查看当年的剧界新闻可知,石挥带着一班演员频繁跳槽,常常令剧社的老板、导演、编剧们猝不及防。


△石挥在话剧《飘》中饰演“中国版”的风流种子白瑞德

 

1957 年 11 月,从上海码头起航的“民主三号”轮船像往常一样乘风破浪,驶往宁波。那一天上海码头售出的船票和宁波收回的船票数字相等,说明所有旅客都登岸了;数天后,警察来到船上核对旅客名单,因为有个 42 岁的“右派”在批斗前夜登船,而后不知去向,按照当时的说法,很可能是“畏罪潜逃”了。一年后,在上海吴淞口的海边,有人发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通过将残留的牙齿与医院留存X 光片核对,确认这具尸体就是一年前的“潜逃者”石挥。经公安部门判断,死因应该是自杀。


直到今天,石挥之死仍然是谜。有人说他是在船上跳海自杀,然而所有旅客明明都到岸下了船。如果他是到了宁波后才跳海自杀的,为何尸体却在上海海边发现?据船上大副说,那天他在船上还见过石挥,两人打过招呼。石挥去宁波做什么?他为什么选择坐这艘船?和他刚刚拍完的电影有关吗?就在失踪不久前,石挥在这艘“民主三号”轮船上拍摄过一部名字叫作《雾海夜航》的电影。



《雾海夜航》可能是中国第一部灾难片,迷雾之夜触礁的轮船犹如时代的隐喻,亦如石挥命运的谶语。影片完成后被批评为丑化革命军人、攻击党员干部的坏电影,随后加之于石挥的是各种人身攻击。在一次大规模批判会的前一天,石挥失踪了。


无论石挥之死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从那以后,他真的永远消失了。在中国电影人长长的队列里面,一位稀有的艺术家消失了。在政治风暴过后,很多人开始回忆石挥,谈及他的种种过人之处。新中国成立前在上海,“话剧皇帝”在舞台上不断刷新着纪录和书写着传奇,“看石挥”一度成了看话剧的代名词。如果单论相貌,石挥的条件平平,然而,舞台上的他总能得到满堂彩,甚至他的一个眼神、一声叹息、一个背影也会带给观众终生难忘的印象。


△1943年的漫画


从 40 年代后期开始,石挥的艺术实践转向电影,他在电影《哀乐中年》《太太万岁》《艳阳天》《假凤虚凰》《腐蚀》《姊姊妹妹站起来》《宋景诗》《情长谊深》里对每个角色的设计都令人拍案叫绝,创造力惊人。他导演的《我这一辈子》《关连长》《鸡毛信》《天仙配》《美国之窗》《雾海夜航》等类型多样,可以看出,他当时驾驭电影语言的能力已超越同代的很多导演。他塑造的人物都不简单,仿佛总能让我们看到角色不凡的前史:《艳阳天》中的律师兼有书卷气和侠士风范;《我这一辈子》中旧社会警察狡黠中不失忠厚;《关连长》中的解放军带着土地的气息,恰恰是抓住了最本质的特征;在《姊姊妹妹站起来》中,他饰演的流氓不仅是在外形上丑陋,更唤起观众内心对邪恶和阴暗的恐惧……


△曾被严厉批评的《关连长》(1951)剧照


《关连长》受到批判之后,石挥和当时的一部分艺术家一样,也写过“诚恳的”检讨书。私下里,他对自己的妻子说,那些检讨简直就是“往自己的身上扔砖头”。所以可以理解,除了在“鸣放”期间的大胆直言,石挥在新中国成立后明显谨慎了许多。他留下的文字不多,电影导演手记篇幅都不长,一些拍摄散记多为拍电影外景时的琐碎见闻。我注意到,石挥在《新民报》晚刊第 6 版的“生活散记”中经常发表一些看似漫不经心的随笔,但是这些文章在那个年代里隐隐地发着不同的声音。石挥的随笔不是随便写的,他是有心的人,他对生活的观察是敏锐的。这些随笔在“反右”运动期间也成了他的罪名,有人借此攻击他,说他在装扮自己,说他“道貌岸然”。


笔者曾经猜想,经历了不白之冤的石挥也许没有死,他说不定只是躲起来了。凭他的聪明,乔装改扮,变换成另一个身份并不难,他可能还活在某个地方。就在失踪的前一年秋天,石挥曾去过宁波的阿育王寺,当年寺中的和尚因石挥看到了佛舍利的红色,认定石挥与佛有缘。或许,石挥乘船去宁波,是为了投奔阿育王寺……当笔者读到石挥 1944 年留下的一段话时,便明白石挥应该不会选择苟活。他曾在访谈中这样对记者说:


我的个性比较认真一点,对什么事都不肯糊迁就,尤其还没有平白受辱的耐性,这使得批评家们愈加认为我骄傲。有时,我也想学得乖一点,什么事情看得随便一点,这样或许有些好处,但个性是从我三十年来的生活环境养成的,一时实在也难改……


如果通读石挥的成长史,其实我们不难发现石挥不同寻常的自尊心由来已久,早在30 年代的北京剧社时期,石挥“经常没钱吃饭,快到吃饭时,他就外出遛弯去了,估计是买个烧饼充饥”。当时剧社里没钱吃饭的人很多,有经济能力的人经常请客,每当这个时候,石挥宁可独自躲开,他自述“与其浊富,宁此清贫”。


留下石挥的文字,是为了后人可以读懂他。我们这个国家,需要石挥这样的人,需要保护这样的艺术家。百年石挥,他的个性和才华难以复制。他导演的《我这一辈子》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是由老舍作品改编最为大胆,也是最为成功的电影。他在这部影片里的表演包括他留在银幕上的声音,至今撼动人心。


他这一辈子,认真地活过,清醒地活过。


勿忘石挥!

 

本文节选自《石挥谈艺录》主编、电影史学者李镇为此套丛书所写的《导读:勿忘石挥》,选文有较大删节,全文收录在书中。


戳下图可了解该书详情!


点击阅读原文可购买《石挥谈艺录(一):把生命交给舞台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