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 ·新知】还在疯转川普在华“胜诉”贴？骂法院前先看篇防打脸的专业分析

作 者 | Brenda（上海律师）

你是不是听说川普“胜诉”了？是不是觉得我国法律为美国总统网开一面了？——你很可能理解错了。

美国大选尘埃落定后数日，微博网友@傅蔚冈指出，川普曾在中国起行政诉讼并败诉，并全文刊载了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的唐纳·川普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评审委员会其他二审行政判决书（案号：〔2015〕高行（知）终字第345号，下称“北高判决”），消息不胫而走后，引发多家媒体以“川普在中国打官司输了”等主题进行报道，也带火了一堆赶热点的微信公号。

昨日，以《华尔街日报》首发，后续多家媒体跟进的报道又称，川普在中国从败诉转为“胜诉”（《华尔街日报》原文使用“legal win”及“prevail”，中文版用“胜诉”一词），之前“输掉”的商标重新通过“初步审查”程序。

上述报道存在部分事实描述不完整之处，且引发了诸多嘲讽我国商标行政及司法中法律适用标准的评论，故在此特探究一番该案来龙去脉，以厘清事实本来面目。

本文所有事实依据均来自公开信息，作者与本案各方均无利益关联关系。本文为便于非专业人士理解，未使用引证商标、申请商标等业内术语，望谅解。

一、北高判决所涉事实与结论

2006年11月24日，一位名为董伟的中国公民向我国商标局提出申请，请求指定使用在第37类建筑施工监督等服务上注册“TRUMP”商标（第5743720号，下称“董的商标”）。该商标经数次异议程序后获准注册，其专用权日截止2020年1月20日。“37类”指的是商标申请分类中最上位的大类区分标志，在37类下又细分为各具体类别。董的商标经注册，核定使用的具体类别为：“建筑施工监督；建筑信息；建筑；港湾建设；商业摊位及商店的建筑；拆除建筑物；工厂建设；道路铺设；采矿；钻井”。

2006年12月7日，川普向我国商标局提出申请，请求指定使用在第37类上注册“TRUMP”商标（第5771154号，下称“川普的涉案商标”）。川普所申请的指定使用的具体类别为：“商业、住宅及饭店不动产的建筑；提供商业、住宅及饭店不动产的建筑信息；商业、住宅及饭店不动产空调设备的安装与修理；商业、住宅及饭店不动产的室内装潢修理；商业、住宅及饭店不动产供暖设备的安装和修理；商业、住宅及饭店不动产电梯的安装与修理”。

我国2001年《商标法》的二十八条规定：“申请注册的商标，凡不符合本法有关规定或者同他人在同一种商品或者类似商品上已经注册的或者初步审定的商标相同或者近似的，由商标局驳回申请，不予公告。”（该条文在现行商标法第三十条）。同时2001年《商标法》的第二十九条还规定：“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商标注册申请人，在同一种商品或者类似商品上，以相同或者近似的商标申请注册的，初步审定并公告申请在先的商标；同一天申请的，初步审定并公告使用在先的商标，驳回其他人的申请，不予公告。”（该条文在现行商标法中为第三十一条）。

显而易见，由于董的商标申请注册在先，而川普的商标所申请的部分具体类别（商业、住宅及饭店不动产的建筑；提供商业、住宅及饭店不动产的建筑信息）被认定为与董的商标核定使用的部分具体类别（建筑、工厂建设）为类似商品（类似服务），同时两者的商标均为“TRUMP”，又构成近似商标；因而，2009年11月30日，商标局作出决定，在类似商品的这部分类别上，川普的商标申请遭到了驳回，而在另一些并非类似商品的类别上，则通过了申请，获得注册。

川普对上述部分驳回的决定不服，于2009年12月18日依法向我国工商总局商标评审委员会提出复审请求，认为川普的涉案商标经过使用，可以与董的商标区分开来，同时他还认为董的商标所有人“未经许可，将唐纳·川普的姓名申请注册为商标，损害了他人姓名权”，因而川普的涉案商标应当在被驳回的类别上也予以注册。

2014年2月10日，商标评审委员会作出决定，认为而董的商标注册是否合法（是否侵犯川普的姓名权），并非审理川普的涉案商标能否注册案件的审理范围，因而驳回川普的涉案商标在复审商品上的申请。

此后，川普根据我国《行政诉讼法》将上述决定诉至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一中院判决维持了商评委的上述决定；川普再次上诉至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北高于2015年5月18日作出新闻中所引用的〔2015〕高行（知）终字第345号判决，维持了一中院的判决。

二、北高判决之后的进展

在国家工商总局商标局网站上进行全面检索，可发现在2015年5月18日北高判决后，发生了以下进展：

2015年6月2日，有人对董的商标提出了无效申请。

2016年4月11日，董的商标进入了“无效宣告评审实审裁文发文”流程阶段，即商标是否遭到无效的结果已经做出。

2016年9月6日，第1518期商标公告第17831页载明，对董的商标的无效宣告部分成立，即董的商标在37类“建筑施工监督；建筑信息；建筑；港湾建设；商业摊位及商店的建筑；拆除建筑物；工厂建设；道路铺设”上遭到无效，对照原核定使用的具体类别可以看出，董的商标仅在“采矿；钻井”具体类别上仍然有效。

 2016年11月13日，川普重新申请的“TRUMP”37类商标（第14831415号，下称“川普的新申请”）获得了初步审定公告。媒体获悉后，认为这证明川普的当选，直接导致了商标局对其申请的商标的态度，部分媒体甚至使用了“胜诉”这样不明所以的字眼，使得部分吃瓜群众认为上述北高判决已经被推翻。

三、川普新申请的商标为什么得到了初审公告？

川普是于2014年3月20日再次提出商标申请，请求指定使用在第37类上注册“TRUMP”商标。

川普的新申请所申请的指定使用的具体类别为：“提供商业、住宅及饭店不动产的建筑信息；商业、住宅及饭店不动产空调设备的安装与修理；商业、住宅及饭店不动产的建筑；商业、住宅及饭店不动产的室内装潢修理；商业、住宅及饭店不动产电梯的安装与修理；商业、住宅及饭店不动产供暖设备的安装和修理；”，与此前被商标局、商评委、一中院、北高部分驳回的川普的涉案商标的具体类别完全一致。

由于当时董的商标在相关类别中仍然为有效的注册商标，因此川普的新申请所得到的结果与川普的涉案商标并没有不同。2015年4月23日，商标局向川普发出商标注册申请驳回通知，驳回了上述川普的新申请。

2015年5月8日，川普就上述决定申请了驳回复审。在驳回复审审理期间，2016年4月11日，董的商标在相关类别中遭到无效，此时，川普的新申请已经并无“同他人在同一种商品或者类似商品上已经注册的或者初步审定的商标相同或者近似的”这一将导致“不予公告”的情形，获得初审公告再无法律上的障碍，符合法律规定。

因此，2016年10月10日，商评委针对川普的新申请的驳回复审评审实审裁文发文，即在该时间点，川普的新申请已经通过了初步审定。

而2016年11月13日的1527期商标公告刊载的对川普新申请的初步审定公告，仅是对前述2016年10月10日做出决定的公告，公告发布于11月9日川普当选美国总统之后，仅是时间上的一个巧合，并不意味着法律适用做出了任何有利于美国总统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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