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祖国不再是我的母亲 | 一个父亲的新年献辞
文 | 叶竹盛
1
很多人都说，祖国是母亲。
但是，从2017年第一天开始，祖国不再是我的母亲，我希望她更像我的女儿。
当2016年的最后一抹阳光淡去，当2017年的晨钟敲响，我女儿萌萌两岁六个月大了。
我希望她幸福、快乐、自由、无忧无虑地成长在这片祖国大地上。
这片土地穿越了五千年的文明时空，跌宕走过了二十世纪，还将一路走向2049……
从那时回望，2016年的这片土地发生了聂shu斌案、雨田洋案，这块土地上，罗一笑小朋友没有站住，浓厚的雾霾遮挡了晴空，大明湖畔的景tian演砸了一部又一部电影，豆ban的评分拖累了国产电影，天上ren间之后最火爆的三家俱乐部在圣dan夜被清扫……
这片土地上还有祖国花朵的幼儿园小朋友被老师扇耳光，与母亲生死之交的小学生被勒令憋尿或被校园霸陵，花样年华的中学生被性侵，刚考完高考的高三学生被骗取学费，而天之骄子的大学生自杀或是他杀……
这样的土地上，萌萌如何能快乐地成长？
答案就是——愿我的祖国乖巧如我的女儿。
很多人都说，祖国是母亲。
（母亲当然很好，尤其是我的母亲，因为她现在也跟踪阅读我的公号，所以她必须好）。
但是很多母亲却成了大妈。中国大妈闹出的动静之大，以至于dama成了一个被牛津大辞典收入的英语新单词！
遥远的东方有一群大妈，她们跳广场舞，她们抢黄金，她们在朝阳区盯着每一个嫖客，她们还在日本抢马桶，在香港抢尿片，在任何一个机场高声喧哗，在每一个节假日严刑拷问每一条归家的单身狗……
她们除了不是我的母亲，不是每一个读到这篇文章的人的母亲，她们是其他所有人的母亲。
愿我的祖国恣意如他们的大妈？绝不！
2
我爱我的祖国，所以我不能坑了她，我无法再把她当做母亲一样，所以我愿我的祖国乖巧如我的萌萌。
用女儿比喻祖国？我不介意“出卖”我的女儿。她现在还小，还不懂这些。
不过，用萌萌比喻祖国，也不算委屈她了，因为：
萌萌也会很任性，撒泼打滚，在大冷天的清晨不愿意穿上外套；
萌萌也会突然发脾气，欺负比她小的小朋友；
萌萌也有很大的破坏力，喜欢把所有纸巾抽出来，扔得满地都是；
萌萌也很傲娇，比如有一次她冲我大喊一句Stop，不许我靠近她，原因是前一天我用胡子扎了她；
萌萌也很记仇，我关掉她正在看的动画片，出门时她就不让我抱；
萌萌也很蛮横，她看动画片前，会先发制人，理直气壮地对我喊，“不许批评！”，然后再安心地爬上沙发看电视。
萌萌也很霸道，会突然闯进我的书房，爬上正在码字的我的膝盖，或是从车的后排强行爬到驾驶座坐在我的膝盖上……
萌萌也很神秘，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灵光的眼眸，灵动的面容，灵巧的举止，她是最神秘的生灵！
（咦，我为什么要说这么多“也”字？）
我的祖国有时就像我女儿一样调皮，一样淘气，一样蛮不讲理。在一女子，这样的调皮淘气和蛮横是可爱，是乖萌；在一国家，这样的调皮淘气和蛮横却可能是恐怖的，是灾难性的，足以让人踏烂每一间移民公司的门槛。
3
即使如此，我还是愿我的祖国乖巧如我的女儿，因为萌萌是双子座，她除了调皮淘气和蛮横，还有乖巧的一面。
如果一个国家也有星座的话，双子座是最适合国家的星座。
几乎所有国家从诞生之处就伴随着暴力、冲突、阴谋、野心……但又都伴随着人民的光荣与梦想，伴随着四海升平、天下大同的美好愿望。
因此，国家的一面是失控，建国的狂奔中难免失控；另一面是节制，为了实现理想而自我节制。这就是双子座的双重人格。
一个国家是否真诚地迈向她的理想，最佳的测试标准就在于她是否足够自我节制。
一个国家，不自我节制而大谈理想，只不过是蛊惑人心的伎俩。
一个国家，以理想之名而行失控之暴，更是践踏了所有胸怀美好愿望的人们的尊严。
萌萌是个乖巧的女儿，因为她调皮淘气和蛮横的同时，还是一个自律、有同情心，愿意说理的孩子。
像萌萌一样的祖国才是我的祖国。
4
萌萌喜欢看动画片，粉红猪小妹、大耳朵图图、探险者朵拉都是她的最爱。萌萌每天睡前都会跟妈妈说我爱你，但是萌萌竟然有时候也会为了动画片而“牺牲”妈妈。
我从来不在萌萌的“牺牲”之列，因为我的家庭地位之低。
我的家庭地位排在萌萌、萌萌妈、萌萌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小心小意、我们家养的五只小猫的两只大花猫之后，仅优先于一只随时随地处于冬眠状态的小乌龟和三只调皮的小花猫。
所以当萌萌为了动画片牺牲萌萌妈，意味着动画片的家庭地位排到了第二位。
有一次，我猫着身子，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关了萌萌的动画片，又迅疾撤退。顷刻间萌萌就用排山倒海之势，嚎啕大哭，面目表情之凌厉，堪比著名的“你们呐”讲话。
这样的拉锯战多了之后，我正准备妥协之时，萌萌竟愿意自己主动关掉动画片了！！
“萌萌，你已经看了十分钟动画片了，现在我们要出门啦，or 我们要去读书了，or 要么要去画画了，or我们要上楼玩了……你去关电视吧”
萌萌一脸无辜地望着萌萌爸or萌萌妈，
再依依不舍地望着电视，
身体前后摇晃了几秒钟，
犹豫不决地从沙发上爬下来，
袅袅地走向电视，右手食指抿在嘴边，
走一步停一步看一眼动画片，
再走一步再停一步再看一眼动画片，
直到爬上电视柜，肥嘟嘟的小手摸到电视背面，放在关机键上，
胖乎乎的小脸贴着电视的边框，眼睛依然坚定着用大角度最后再瞄几眼动画片。
“萌萌，关电视了”
最后一声指令下达，萌萌回望了一眼，按下了关机键，pia！电视关了。
萌萌的眼神从看动画片的僵直中又生动起来。
萌萌跳下电视柜，高兴地拉着萌萌爸or萌萌妈的手说，“我们走啦”！
萌萌的这一幕之于国家，是在权力诱惑面前的清醒；是在武力面前的克制；是在任性面前的理性；是在恣意面前的法治；是在独断面前的民主……
愿我的祖国乖巧如我的女儿！
5
萌萌除了可爱的自制力以外，她还有很多值得祖国学习的优秀品质。
萌萌不会偷偷摸摸干坏事，她是个光明磊落的孩子——
比如当她生气要撒泼时，她会提前预告，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萌萌生气时的动作举止就像在风中凌乱的长手长脚的细长气球人一样，“我要打滚！”，她大喊着，然后躺倒在地开始打滚。
光明磊落的坏人不会坏到哪里去。
只有在阴暗处不可告人的勾当才是真正的邪恶。
愿我的祖国乖巧如我的女儿，哪怕是干坏事，也要事先通知她的人民。
6
萌萌总是忍不住打翻很多东西，搞乱很多东西。
有一次萌萌把外婆的感冒冲剂倒了一地。萌萌妈假装一脸生气要批评她，萌萌不理不睬，小手仍在抓着药粉玩。妈妈正要批评，哪知萌萌不是在“玩”药粉，而是一边笨拙地想把药粉一点点装回药袋里，一边认真的说，“我错了”。
愿我的祖国如我的女儿一样，自己打翻的东西自己扶起来。
7
萌萌还是公私分明的孩子，有着明确的界限感。
这是爸爸的手机！
这是妈妈的手机！
这是爸爸的枕枕！
这是妈妈的枕枕！
每当家里的东西被混拿混用，萌萌就会出来主持公道，强力要求物归原主、地归所属。
有一次外出，看到其他小朋友的一个玩具很新颖，萌萌几次想伸手去碰，又缩回来了，起初我以为是她胆怯，过了一会她自言自语说，“别人的东西不能拿”。
愿我的祖国如我的女儿一样，自己不拿不该拿的东西，也不让别人拿不该拿的东西。
8
萌萌还是有敬畏感的孩子。
她害怕雷轰轰
害怕小怪
害怕灰太狼
……
每一次恐惧都让她变成更好的小孩。
有敬畏才能行路漫长，走过所有阻且坚的道路。
愿我的祖国乖巧如我的女儿，有所畏惧，中华文明的遥远回响和领导誓词中的宪法。
9
我对我的祖国充满希望，因为就像萌萌一样，祖国是个孺子可教的好孩子——我的祖国已经开始学习我的女儿了。
习-主席在新年献词中提到了你和我，他说，“我最牵挂的是困难群众”。
萌萌也最牵挂我们家的困难群众。
2016年的最后一周，萌萌外公住院了，一天早晨萌萌妈一早去医院探望，萌萌醒来时问，妈妈去哪里了？
我说“妈妈去医院了。你知道妈妈为什么去医院吗？”
萌萌：“因为公公生病了。”
我：“公公为什么生病了？”
萌萌：“因为公公太累了”
萌萌嘟着嘴，望着吊灯，又接着说，“我想公公”。
10
萌萌有很强烈的自省心，她判断自己行为的标准之一是萌爸萌妈会不会批评她。
“爸爸又要批评我le……”
“爸爸你不要批评！”
“爸爸你为什么要批评我呀……”
有时候我还没有开口，只是做出生气的表情，萌萌就开始接收到我要批评她的信号了。
最近一次批评萌萌是因为萌萌半夜三点多醒来，非要到外婆房里睡觉。
这样的习惯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我说，必须要改了，于是开始严厉批评。
批评之下，萌萌从最初的狂躁，到痛哭，再到挣扎，最后在我一句“爸爸生气啦！”的话语中，瞬时平静下来，钻回被窝，又静静地睡去。
我以为萌萌只是半夜闹情绪，未必记得这一幕。
第二天一早，等我醒来，萌萌已经在卧室外玩耍，我出去抱她。
她认真地说：“昨晚爸爸批评我了”。
“爸爸为什么批评你？”
“爸爸不让我去婆婆那”
“以后还去不去？”
“不去了！”
我以为我的批评真的起效果了。
然而，那天睡觉时，萌萌直接跑进外婆房里，大喊“不要爸爸”，然后一夜不归。
在两岁半的萌萌面前，我显得很幼稚，图样图森破。
又然而……
昨天是2016年的最后一天，我坐上动车回广州做事。
今天一早萌萌妈告诉我， 萌萌昨晚在外婆房里睡到半夜醒来，跑到我们卧室里来找爸爸。
萌萌说，“我想爸爸”。
萌萌还是记住了我的批评。
女儿就是那个你批评了千万次却依然爱你想你的那个人。
祖国呢，她爱我们吗？
我批评萌萌，因为我爱她，我希望她快乐成长，希望她热爱生活，充满想象力，做个有尊严的人，自由、独立，美满地度过丰富的每一天。
每一个父亲都爱他们的女儿。因为爱，所以批评；因为批评，所以更值得爱。
愿我的祖国乖巧如我的女儿，一个好的国家，都不用人民讲理，只需要看到人民的态度，她就懂了。萌萌是个好女儿，她一看我的态度就懂了。
11
只有一个像我女儿一样乖巧的祖国，才足以让萌萌快乐、自由、安全地成长。
从今天开始，祖国不再是我的母亲，祖国是我的女儿。
2017年，愿我的祖国不再恣意如他们的大妈，愿我的祖国乖巧如我的女儿。
这就是我，一个父亲的新年献词。
注：本文配图均来自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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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公号由叶竹盛主持
任教于华南理工大学法学院
执业于广东天诺律师事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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