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董伦敦来信:从上海逃饭女和返乡日记想到的...边城/翠翠/凯瑟琳 | 媒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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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年关,北上广的文学青年们一回到乡村,总是会有诸多感慨,诉诸笔端后也总能在朋友圈激扬起所谓的“一片涟漪”。
这很容易让我想起上大学时,一个被我们一众男生尊为“老大”的同学。老大是湖北利川人,每次他回到乡间的家去,班上所有男生的QQ签名便会修改成统一的格式:
老大一回利川,全村所有的猪都怀上了。
猴年除夕,那个因为农村男友家一顿饭就吓得逃走了的上海姑娘,看到这些天来举国上下的热切讨论,估计早就为当初拍照忘了加个滤镜把肠子都悔青了吧。
之前我们一厢情愿赋予乡间的那些田园牧歌般的诗情画意,就因为上海姑娘的一张照片瞬间就被击得粉碎了。
如今这个故事据说是网络推手恶意编造出来的。只是,如果你的脚步迈得够远,谁的记忆里没有过这么一顿黑咕隆咚的晚饭呢。
2010年春节刚过,我一个人独自从家里跑到湘西,在破烂的吉首城外爬上一辆过路的货车,然后就沿着当年土匪肆虐的乌龙山一路颠簸,花了整整三个多小时后到了一个叫做禾库镇的地方。
再然后,一个此前联系好的当地代课教师带着我走了两个小时山路,来到了他家淹没在山谷深处的苗寨。
当时是为采访这一带方圆数十里散布在湘西腊尔山上的一群代课 42 35511 42 15089 0 0 4248 0 0:00:08 0:00:03 0:00:05 4248教师。由于路途遥远,我当天晚上不得不在为我带路的这位吴老师家里留宿。
吴老师家几十年也来不了几个山外边的人,何况还是一个在首都北京工作的记者。
他的妻子是一位朴实的苗族妇女,不会说汉语,但喜欢看电视,看不懂的时候总是会问一旁的丈夫:里边这女的怎么又哭了?
我大概是她一辈子见过的最尊贵的客人。
我还在他们石头砌成的房子后头寻找厕所的时候,她已经杀掉了一只刚逮住的鸭子。
夜幕降临,房间里灯光昏暗,桌子上排开了黑不见底的几碗菜,而我压根就看不清哪只碗里的是鸭肉。
我当然没有逃离,但有那么一会确实有些难过。
这是一个朴实、蒙昧的苗族妇女,这也是远在吉首城内打工的两个正值青春的女儿的母亲。可能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修为教养,她大概也不大觉得在灯火通明的餐厅吃饭和在煤油灯下吃饭会有什么样的分别。
这个时候,我或者他们夫妻俩的举止都扯不上教养,也远非“差异”两个字所能全部解释。
我知道即便在这个国家行走的地方再多,也仍是会发现总有那样一些极致的地方超出了你的想象。
这显然是她极为用心做的一顿丰盛的饭。吃饭的时候,我试着跟她说了好几句感谢,但她好像都没有听懂。
想起这一幕的时候,我知道要再有半个小时的闲情逸致,大概也能将那个湘西崇山峻岭深处的苗寨描绘出一番田园牧歌般的美丽乡村景象。
他们的湘西同乡沈从文就曾这么做过。
从这个苗寨再翻过几十里的山,便可以找到沈从文笔下那个曾让无数人动心的边城。
第一次看《边城》的时候,我记得还是在清华大学朱镕基做院长的经管学院主楼的自习室。
边城的翠翠便自此在心底扎下了根。
那次在苗寨里吃鸭子的时候,难过之余抬起眼望向屋外静谧的夜色,我就想起了翠翠可能还在不远处边城的河边撑篙守望着归家的心上人。
“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夜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来的年青人却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这是全书的最后一段话,看完第一遍的时候我就一字不落地背了下来。
我迄今没有去过茶峒。
从吴老师家回北京后,曾经一度的难过很快就忘掉了,也没有再想起过曾在那里想到过翠翠和她的边城。
再想起时,便是这一次,只是我已经是在相隔着千山万水的伦敦。
我挺为那个逃跑的上海姑娘鸣不平的,如果那个故事属实的话。
嘲笑一个人的教养总是最简易的,如果教养便真是这个问题的全部的话。
上海姑娘大概从小在都市里长大,她肯定没有去过农村,也极可能没有过任何去贫困山区支教、野游、徒步等等可以写入文艺青年朋友圈一类的经历。
我甚至敢肯定她都没有去过西藏。如果她在大昭寺广场旁的那家游客必去的“光明甜茶馆”,坐在大概一千年来油渍都没擦干净过的桌子旁,挤在人声鼎沸的藏民中间喝过一回甜茶;
大昭寺
或者,她足够虔诚,曾在大昭寺门前被千百年来磕长头的人们打磨得油光蹭亮的地砖上匍匐着躺下,也许她就能在看到那一顿农村男友家的晚饭时,生发出像我一样的感慨,眼前浮现出有翠翠那般美丽朴实的女子存在的乡村景象。
英国人是不会有这样的丰富感慨的。
英国甚至都没有一个能符合中国人想象的农村;不过,用英国人的说法也可以反过来说:
除了伦敦,英国都是农村。
在谢菲尔德的中国学生,每天都在朋友圈吐槽半个小时逛完整个“谢村”后便不知道该去哪了;住在莱斯特的留学生,不讥讽下“莱村”实在村的不行,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跟人聊天。
去年8月的一天,我曾在伦敦Euston火车站出发,坐了三个小时火车后到了毗邻苏格兰湖区的兰卡斯特大学。
兰卡有着享誉世界的商学院,可比这更打动人心的是整个大学都被满眼的草地、绿色的山坡环绕着。
草地的一侧有一个乡村。
几乎每家的门前屋后都会圈起一片广袤的草地,用砖砌的围墙或者树丛围起来。偶尔能在草丛中看到正晒着太阳的羊,但换做是我,肯定会先养匹马吧。
接下来的故事,可能便会像极了《还珠格格》里面的情景:红尘作伴,潇潇洒洒;策马奔腾,人世繁华。
至少,来这儿乡下过年的上海姑娘肯定是不会刚来第一天就想逃离的。
可是,第二天呢?
这是一个出奇安静的乡村,安静得甚至让人害怕。我漫步过去的那天,正赶上一个工作日的下午,我沿着乡间公路转了两个来回碰上的一共也没超过五个人。
我的藏语课班上就有一个英国出生、长大的妹子Styna。虽然她告诉我她家在伯明翰,她还有个弟弟,家里还有个80多岁高龄的奶奶,但我每次在课堂上看到她岁月青葱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便总是在脑海中幻想着她一身束装、骑着白马,奔跑在英格兰草地上的样子。
早在我来伦敦之前,这便是一个早在我脑海或者睡梦中无数次呈现的情景。
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清楚,这大概还是在我上小学时读了《呼啸山庄》的缘故。
在作者艾米莉·勃朗特的笔下,《呼啸山庄》的故事就发生英格兰的北部。那个命运唏嘘的英国女孩凯瑟琳,骑着高头大马,一遍遍地在草野上飞奔、穿梭、绝望地呐喊,静谧的草原上的夜空便回荡起令人痛彻心扉的旷野上的呼声。
刚刚才18岁的混血儿Styna是极好看的。
她妈妈是英国人,爸爸是伊拉克人,所以她棱角间既有着中东美女的深邃,也掩饰不住腐国青年人无处不在的轻松逗逼的本色。
藏语课的班上一共就四个人,除我一个来自东方的亚洲男生之外,其余三个都是来自英国、意大利、瑞士的女生。
所以每次课堂上谁的藏语发音偶尔变得荒腔走板了,Styna突然爽朗地笑出声来的时候,你会在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美好。
我第一次请她吃饭是在一个泰国餐馆。也就是那天,我才知道可能是源于她父亲是中东穆斯林的关系,她是一个坚定的素食主义者。
她告诉我,从小到大除了偶尔会吃鱼外,她几乎从没有吃过肉。
后来每次在学校的酒吧、咖啡馆、餐厅碰到我正又变着法子吃着各种煎炸烹炒出来的各式鸡肉、鸭肉、猪肉的时候,总是很无奈地笑出了声。
这个笑声其实远比课堂上她的爽朗更打动人心。
对我们这些永远无法无天、百无禁忌,却时常还免不了争论一番什么是教养、修为、学识的中国人来说,一个仅仅18岁的混血美女,早就已经对这些口舌之欲视作无物了。
我问过Styna,她不会开车,但一直没舍得问她是不是也会喜欢骑马。
不过,那也许并不重要。
她留给我的只有云淡风轻,像飞驰在英格兰狂野上的凯瑟琳,却从来听不到她像凯瑟琳一样绝望地呐喊。
作者简介:
江湖人称周董,曾经记者,现混迹于伦敦,就读于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媒体人类学专业。联系方式:fc0906@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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