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志强说对了什么，又说错了什么？

文 | 张是之

任志强是值得尊敬、令人钦佩的企业家，既睿智也敢说。

这两天几乎快被刷屏的一段访谈，任志强对中美贸易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他以长城举例，指出长城有抵御外敌的作用，但同时也限制了长城内外人们的自由贸易和交流。

他认为，关税就是长城，是一种自我防御。特朗普的关税政策未必是一种进攻，而更可能是一种防御。

我们的应对策略，也应该是尽可能继续开放，而不是关上大门。

视频在这里，任总的叙述思路很清晰，只是部分观点有待商榷。

关于国际政治局势的问题，错综复杂，暂且不论。

仅从经济学角度来思考，把关税比喻成长城的说法并不算严谨和恰当。

首先，从长城挡住了什么人来看。

长城抵御的是外敌，挡住的是真正的敌人。真正的敌人闯过长城，采取的烧杀抢掠。

而关税挡住的不是敌人，而是商人。商人在穿越关税后，给关税「长城」背后的人们提供产品或者服务。

面对同样的人群，敌人的财富获得是烧杀掳掠，商人的自由贸易只能通过商品的物美价廉来吸引和打动别人。

两者之间有着本质而且显著的区别。

其次，从长城的作用来看。

用砖堆砌的长城，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挡住了外敌的入侵。

而关税的「长城」，却是在无时无刻地极力阻挡「长城」内的自己人去获得更廉价、更具竞争力的商品。

暂且抛开政治因素不谈，在逻辑上，关税的作用弊大于利，只有负面没有正面。

所以，美国对我们征收高关税，我们也反过来对他们征收高关税。

当看到这样的新闻，你身边还有人为此叫好欢呼的时候，也许你应该把我们的「一课经济学」的课程推荐给他们。

当特朗普搬起石头砸向美国人民自己的脚，我们也搬起石头砸向自己同胞的脚，以示惩罚然后欢呼。

这个画面，实在是……

当然我不懂政治，也许政治家们有他们更深层次的斗争逻辑吧。

但无论他们的政治逻辑是怎样的，吃瓜群众的经济账总是受伤的，两边都很受伤。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大致如此。

说这些，并不是说任志强这里说错了。

相反，任先生用这样的比喻，形象地告诉我们继续坚持改革开放、韬光养晦等等策略的重要性，这点非常可贵。

加上他的影响力，这样的观点应该、也应当辐射到更多的群体中去。

只是接下来，任志强力挺崔永元的这段就不忍直视了。

因为他们之间是朋友，所以再怎么支持力挺，那也都是私人的事，无可厚非，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在这个支持背后传递出来的价值观，和前面的「关税长城」比喻一样，也是有瑕疵的。

当然，我们不是杠精，非要吹毛求疵，要求任志强说话像学究般严谨。

正如前面分享过禅心云起老师的一篇文章《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在社会科学领域存在着和工程科学领域同样的问题。

我们在这里所做的只是辨析其中的逻辑，理顺我们自己的思路，无意去和他人争个高下。

抛开崔永元不谈，任志强说：

我想说的是，我们希望一个人，做一个正直的人，你自己的所有努力，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整个社会。

在当时的语境下，我觉得这话本身也没问题，重点在于前面鼓励大家做一个正直的人。

问题出在后半句，任志强试图在解释怎样才算是一个正直的人，他认为「你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整个社会。」

这句话有什么错吗？政治正确的一句话，不敢轻易说它有错。

我们只能说，这样的表述是不严谨、不准确的，而且极易形成误导。

一方面，「社会」这个词是一个大词，是一个人们彼此间为了讨论问题方便而赋予的一个概念，社会不是一个具备行动能力的实体。

另一方面，我们很容易被这样的大词绑架，为了一个无法计算的社会利益，轻易侵犯他人的正当利益。

构成社会的，永远是一个个鲜活的、有血有肉有生命的个体，以及个体之间的互动关系。

当我们在说「为了整个社会利益」的时候，我们是无法说清楚的具体的、整体的社会利益到底是什么的。

有人认为范冰冰演技烂，有人却喜欢；有人觉得范爷漂亮洒脱，有人却看不上；有人希望她安然度过此劫，而同时却有大把的乌合之众等着吃人血馒头。

哪个是真正的社会利益？因为「社会」这个概念本身的定义问题，「社会利益」永远无法说清楚，也永远无法通过计算得知。

大的不说，别说「社会利益」，就是随便你身边的某个人的利益，你都说不清楚。

秋末冬出，北方又到了穿秋裤的时节，你妈早早喊你该穿秋裤了，还要记得扎进袜子里。

可你呢？要么觉得美丽冻人才性感，要么认同「春捂秋冻」冻冻更健康，死活就是不穿。

亲妈都猜不到自己孩子的利益，何况他人？我们又怎么去为了别人的、或者由别人构成的利益而努力？

不可能的。

逻辑上决定了，其一，社会利益计算之不可能；其二，具体知道他人每个利益之不可能。

所以，我们永远只能知道自己的具体利益。

逻辑上，我们只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努力，只要不在产权上伤害他人，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也并没有错。

但是，市场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主观上出于利己的目的，但客观上却是达到了利他的效果。

任志强是成功的企业家，他赚钱成就了自己，也给很多人提供了产品、就业机会等等。

利己和利他，并不矛盾。

而他力挺的小崔，看上去为了社会，但真的是这样吗？欢迎留言交流。

任志强还提到，「包括爱因斯坦等等，坚持自己心中信念、心中真理的人，通常是最伟大的。」

爱因斯坦当然伟大，但别忘了他同时还是一个计划经济的支持者。

看来任志强的这本书读的不够仔细啊，建议重读。

这本书的作者路德维希·冯·米塞斯（ 1881年9月29日－1973年10月10日），经济学家，现代自由意志主义运动的灵魂人物，被誉为是奥地利经济学派的院长。

这本书系统地否定了计划经济体制下有实行经济计算和合理配置的可能性，读它有醒脑明目之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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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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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Orazio Gentileschi suonatore di liu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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