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鲁问答|跟读和抄写等真的没用吗？
很多人反对跟读、朗读、背诵、抄写等活动。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讨论这类活动，特分享这篇几年前的文章。
有意义模仿探析
鲁子问
一、有意义模仿作为英语学习活动的内涵
模仿是外语学习的传统经典活动之一，传统上认为模仿是最基本的外语学习活动。现代外语教育理论仍然把模仿（Imitation）作为与迁移（Transfer）、概化（Generalization）、简化（Simplification）并列的外语学习的四种过程之一[1]。
随着外语教学理论发展，模仿被看作只是行为主义的教学方法，是无意义的机械重复，不再受到认可，取而代之的是有意义的训练和运用活动、任务。但是，在中国这样的非英语环境中，英语教学完全不模仿又是不可能的，哪怕是跟读单词，也应该是一种不得不进行的模仿行为。这导致很多老师不得不开展模仿活动，却不敢言及模仿，甚至否认自己开展的是模仿活动。我们认为，这其实是因为我们存在对模仿的广泛误解，同时也是因为我们的外语教学中的确广泛存在着对模仿的误用。
在本质上，模仿是人的本能，模仿不是无意义的机械重复。认知科学研究发现，模仿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出生42分钟的婴儿就能成功地模仿成年人的面部表情，模仿具有多种认知和社会功能，模仿在人类文化发展和学习能力代际传递方面都起着关键性的作用。[2]模仿是语言习得的突出技能，但儿童也不是单纯的模仿[3]。H.D. Brown指出，儿童是天生的模仿者，他们的模仿都不是机械的模仿，而是根据自己理解的模仿。如儿童听到The ball that is rolling down thehill is black.他们模仿语句而说出的是The black ball is rolling down thehill. [4]显然，这样的模仿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有意义的语言活动。
不过，在外语教学中，的确很多教师不断让学生重复一些无意义的内容，如让学生不加思考地朗读课文若干遍，让学生不加思考地重复抄写单词，让学生无语境地重复跟读若干遍单词，而很多人以为这种活动就是模仿。本质上说，这种活动不是真正意义的模仿。
我们深度透析每一次重复模仿可以发现，学生不可能真正不加任何思考地重复朗读或重复抄写，他们在朗读和抄写的过程中会形成对所诵读内容的理解，只是理解的程度不同，或者理解的准确度不同。这主要是因为教师没有引导学生如何进行有意义的模仿，从而导致这些模仿的学习意义偏低、甚至很低，甚至几近于无意义。
由此可知，模仿本质上应该是有意义的，但在现实教学活动中，很多模仿是学习意义很低的，甚至是无意义的。
为此，我们有必要提升模仿的学习意义，把模仿变成有意义模仿，使模仿能够回归模仿的学习意义本质。
有意义学习是著名教育心理学家奥苏贝尔提出的观点，他指出：有意义的学习（Meaningful learning）就是“习得新的意义，这种学习必须预先具有有意义的学习心向和有潜在意义的学习材料”[5]。
基于有意义学习的理念，我们认为，有意义模仿应该是习得新的意义的模仿，也就是说，模仿，甚至每一次的重复，都是为了获得新的意义，或者对新的意义的加深。这既是模仿的本质规定，也是因为外语学习的必要，是对传统的模仿活动的扬弃。
当然，模仿本身就应该是有意义的，有意义模仿这一概念在深层语义上存在着重复。这里只是为了纠正外语教学中广泛存在的无意义模仿行为，而矫枉过正地使用有意义模仿这一概念。我们认为，这一概念可以使教师更明确地把握模仿活动的本质。
我们知道，英语学习活动可以分为口头活动与笔头活动，那么，英语学习中的模仿活动也可以分为口头活动的模仿、笔头活动的模仿，或者简言为仿说与仿写。
常见的仿说活动有：模仿诵读课文，模仿朗诵诗歌、歌谣，模仿短剧表演，模仿演讲等，常见的仿写活动则有：模仿写作语句和短文，模仿书写。
这里我们需要特别说明的是，那种不模仿录音而是学生自己朗读课文的重复性朗读、那种不模仿规范书写而是学生单纯自己重复性书写的活动，不是我们这里所探讨的模仿。我们认为，基于模仿的录音、书写的重复性朗读与抄写，才是本质意义上的模仿性学习活动，而有明确的意义指向的模仿活动才是有意义模仿活动。
英语学习中的有意义模仿活动应该具有以下要求：
（一）意义
有意义模仿英语学习活动需要具有明确的意义指向，也就是说，不是单纯的形式重复。我们认为，有意义的口头模仿活动的意义指向可以体现在三个方面：
1、对口语活动的意义指向。有意义的口头模仿活动有着明确的口头表达活动的运用指向，如朗读对话，可以模仿对话者的语音、语调、语气、语句、话轮转换、开始对话与结束对话的策略、追问的策略、迂回的策略等等。
2、对口语之外的其他语言学习活动的意义指向。有意义的口头模仿活动可以强化语言运用的准确、流利与得体的程度，从而强化学生的英语语感，尤其是语言意识（language awareness），基于此而提升学生的英语听力、阅读、写作等综合能力，甚至提升运用语词、语句结构、语篇结构、语音、语调、语气的准确性。
3、对学习整体的意义指向。有意义的口头模仿活动可以强化学生的自信、效能感，而且可以降低学习焦虑等。一口优美流利的口语，是学生口头表达能力的非常重要的物质外显，很容易赢得尊重、认同和肯定，是口语表达中自信的基础。口语表达中自信、提升学习成绩之后对进一步学习的自信，并使学生形成更积极、正面的提升学习成效的自我暗示。对英语的优美语音语调的模仿，可以强化学生对英语文化的理解。有意义的口头模仿活动通过培养学生的语感，提升学生的综合语言运用能力，从而提升学生的学习成效，尤其是学习成绩。
有意义的笔头模仿活动的意义指向也可以体现在三个方面：
1、对写作活动的意义指向。有意义的笔头模仿活动有着明确的笔头表达活动的运用指向，如模仿语词运用、语句结构和语篇结构的运用，甚至格式、标点的运用等等。
2、对写作之外的其他语言学习活动的意义指向。写作能力的提升肯定有助于阅读能力的提升，当然也有助于听力、口语能力的提升，还有利于语词、语句结构、语篇结构的运用能力的提升。
3、对学习整体的意义指向。优美的语句、得体的写作肯定可以强化学生的自信和学习效能感。规范美观的书写是写作能力的外显，更容易获得赞美和认同，也可以成为自信和自我肯定的基础。对优美的英语语言和书写的模仿，可以强化学生对英语文化的理解。有意义的笔头模仿活动通过培养学生的语感，提升学生的综合语言运用能力，从而提升学生的学习成效，尤其是学习成绩。
综合而言，有意义的模仿活动的意义表现在：语音、语调、语气、语词、语句结构、语篇结构的运用意义，听、说、读、写的技能意义，自信、学习效能、学习成绩等情感态度、文化意识、学习策略意义。
(二)过程
现在的模仿之所以不是有意义模仿，其学习成效偏低，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现在的模仿只是单纯的机械模仿，而不是建立在意义和运用基础上的模仿。
所以，有意义模仿的过程特别关键。我们认为，能有意义模仿活动有效、甚至高效的过程应该是“理解—模仿—仿用”的过程。
现在的模仿之所以不是有意义模仿，其学习成效偏低，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现在的模仿只是单纯的机械模仿，而不是建立在意义和运用基础上的模仿。
所以，有意义模仿的过程特别关键。我们认为，能有意义模仿活动有效、甚至高效的过程应该是“理解—模仿—仿用”的过程。
1、理解
之所以传统的模仿低效、甚至无效，一个关键因素是，传统模仿没有模仿原文的意义，而只是模仿了形式，甚至连形式都没有真正关注。我们说，听对话录音，传统的模仿就是听到语音，模仿语音，而没有理解语音的意义，尤其是语音的运用特性。
一个人说话，总是有着明确的语用目的，那么，他的语音语调、遣词造句等等，都是围绕实现他的语用目的而展开的。以语调为例。我们知道，英语是一种语调语言，英语语调模式是一种复杂的语音表义形式，在话语交际中有很强的功能性。英语语调有语法功能、表态功能、新旧信息区分功能、强调功能、区别功能、语义功能、语篇衔接功能、身份指明功能[6]。所以国家《英语课程标准》专门规定了学生要在英语学习中达到“语调达意”。
若我们的模仿没有理解录音里的语调，我们就无法真正理解对话的语用目的，也就无法真正有意义模仿出对话的语用目的。
奥巴马竞选口号几次更换字体，就是为了选择一种最有表现力的字体，所以对于书写的字体的文化。我们必须准确理解字体的文化意义，才能真正进行有效的抄写。
所以，有意义模仿的第一个环节，也是非常基础性的一个环节，就是我们要理解所模仿材料的语音、语词、语句、语篇的语用形态，听说读写的技能，以及文化意识、情感态度，乃至学习策略。可以说，导致传统模仿的低效、甚至无效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模仿时我们没有理解模仿材料的这些意义。
2、模仿
模仿就是重复。我们分析把握了模仿材料的语音、语调、语气、语词、语句、语篇的语用形态等意义之后，我们就应该在模仿中不仅仅是重复语言材料本身，而更应该模仿这些意义，尤其是在理解基础上模仿这些意义。
3、仿用
简单的重复是无意义的，有意义的模仿应该要求学生最终落实到运用能力的提升，而模仿到运用之间的一个关键桥梁就是：模仿运用。
有意义的模仿是否达到学习目标，就是在于学生是否能够模仿运用，尤其是模仿运用材料的语音、语词、语句、语篇的语用形态等能力表现。
背诵不一定是仿用，因为背诵不一定是对语音、语调、语气等意义的模仿。我们认为真正有意义的诵读，无论是否达到背的程度，只有是对语音、语调、语气等意义的模仿，都是仿用。简言之，诵比背更加重要，因为诵是意义层面的活动，背未必是意义层面的活动。只有到了意义层面，才是仿用。
（三）材料
我们这里讨论的模仿，就是重复所听、所看到的口头材料或书面材料。这就是说，有意义模仿有一个基本前提，就是模仿的对象比如有意义，若录音材料、仿写材料本身是无意义，我们就很难通过模仿无意义材料形成意义了。
所以，有意义模仿的一个重要前提就是模仿的材料本身要有意义，而且意义比较明显，这样我们可以直接模仿。
由此可知，有意义模仿有着三方面的要求：意义、过程和材料，其关键在于对于意义的理解与模仿。
三、提升有意义模仿英语学习活动学习成效的设计
任何学习活动都可能在某一或某些方面影响学习结果，要提升学习成效，必须开展有效、高效的学习活动，而这需要设计有效、高效的学习活动。评价学习是否有效就是要评价学习是否到达预期的结果。当学习达到了预设的学习目标，而且学习效率合理，学习者也在学习过程中得到全面发展，则是学习是有效的。有效学习的结果就是学习成效（Learning Effectiveness）。学习成效是学习者学习行为的综合学习结果与实现这一学习结果所付出的综合学习成本之比，即单位学习成本的综合学习结果[7]。所以我们必须设计能够在单位时间达到甚至超过规定学习目标的学习活动，这就需要在一个关键要素上进行设计。
我们认为，设计有效、高效的有意义模仿学习活动，需要系统思考教学设计的整个流程[8]，其中四个方面是最为紧要的：
有意义模仿的前提是所模仿的材料本身具有意义。所以我们必须设计有意义的模仿材料，这样才能形成有意义的模仿，也才有可能形成有效、高效的有意义模仿。
我们要设计具有明确的意义材料，要求我们设计的口头模仿材料、笔头模仿材料本身具有清晰、真实的语用目的。我们可以看到，很多让学生模仿的口语材料本身语言不规范、语用不真实，甚至没有真实的语音、语调、语气。模仿这样的材料当然不可能成为有意义的模仿，更不奢谈有效、高效的有意义模仿。
我们还有按照学生的运用能力要求设计模仿材料的意义。对于不同学段，国家《英语课程标准》有着明确的能力要求，我们应该根据其相应的要求设计模仿材料的能力内涵，因为这些标准不仅考虑到学习的过程性和阶段性，还考虑到了不同学段的学生的认知水平等。
我们还应该基于学生的兴趣设计模仿材料。纯粹的模仿是机械的，有意义的模仿为机械活动附着了意义，学生应该更有兴趣去模仿，但若学生对这些意义本身不感兴趣，学生也不会对模仿活动感兴趣。为此，我们应该基于学生的兴趣取向，设计有意义的模仿材料。
传统模仿之所以低效、甚至无效，根本原因之一在于教师没有引导学生理解模仿材料本身的意义，而教师之所以没有这样引导，是因为没有人引导教师理解和把握这些意义。
所以，有效、高效的有意义模仿，必须引导教师和学生准确理解、全面把握材料的意义，这是有意义模仿的基础。
在学生理解把握有意义模仿材料的意义之后，应该明确要求学生刻意按照材料的意义进行模仿，不要为了记忆而进行简单重复。
要通过有意义模仿形成学生的语言运用能力，就要对模仿的结果—仿用进行合理的评价，按照专门设计的材料的运用能力，引导学习者进行规范的仿用，并按照意义标准，评价学生的仿用。
当然，我们需要明确的是，这样的仿用不是真实的语言运用，有意义模仿不是英语学习的终极目的，只是英语学习过程中的活动，仿用是为了真用，仿用、乃至整个有意义模仿活动，都是最终培养学生英语综合运用能力的一种过程性活动，也是一种提升学生英语运用能力的有效方法。
以上分析说明，传统的模仿活动对于英语学习有着一定的作用，但没有把握英语学习的本质。有意义模仿从语言运用高度开展模仿，是一种有作用的英语学习活动。有效、高效的有意义模仿活动需要把握材料的意义，尤其是运用形态。在此意义上，我们认为，应该合理开展有意义模仿活动。
参考文献
[1]Alan Davies, The Handbookof Applied Linguistics, p508-509, Oxford:Blackwell Publishing, 2004
[2]Robert Wilson, MIT认知科学百科全书，p389-390,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年
[3]David Crystal, The Cambridge Encyclopedia of Language, p234, p236,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7
[4]H. D. Brown, Principles of Language Learningand Teaching, p239, FLTRP, 2002
[5]（美）奥苏贝尔，《教育心理学：认知观点》，邵瑞珍等译，第760页，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年
[6]国伟秋，“英语功能语调研究”，《中国外语》，2009年第1期第74-78页
[7]鲁子问，“提升英语学习成效的有效策略探析”，《课程教材教法》，2010年第6期第68-72页
[8]鲁子问，康淑敏，《英语教学设计》，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