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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你在音乐节迷上的乐队,他们都在想什么?| 音乐节上的 4 个人

2016-04-30 杨京楷 晏文静等 好奇心日报



对于乐队和音乐人来说,如今,音乐节算得上是件大事。

我们从 4 月 29 日至 5 月 1 日,会每天发布一篇和音乐节有关的文章。他们分别代表了音乐节的策划者、音乐人、参与者和商业伙伴。这是他们眼中的音乐节。


4 月 27 日下午,乐队“重塑雕像的权利” 在北京糖果 726 音乐节上开始试音。几天前,这支中国最成功的后朋克乐队刚从武汉草莓音乐节回来,而演完 4 月 27 日的这场,接踵而至的便是北京、上海的草莓音乐节,武汉中法音乐节。


“还有很多别的音乐节。”乐队的贝斯手刘敏说,“多得都想不起来了。”


尽管“重塑”认为他们对音乐节的设备有更高的要求,因此只拣少数的上,但一到每年的 4-6 月,依然无法挡住音乐节铺天盖地的势头。这是国内乐节最密集的时候。加上小长假,五一期间音乐节的密度最大,一支热门乐队通常可以在一周里演上三四场。


对于乐队和音乐人来说,如今,音乐节算得上是件大事。音乐视频公司吉术斋的 CEO 徐远卓说,唱片公司眼下最关注的事就是艺人一年可以签到几场音乐节。对重塑来说,每年音乐节的演出费差不多占到总收入的一半,而且价格还在持续增加。


不过,这支乐队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从 2003 年成立至今,“重塑雕像的权利”经历过大大小小几十场音乐节,他们不再像十多年前参加“第一届摩登天空音乐节”时候那么紧张了,足够的原创音乐储备也让他们已无需为此做太多额外的准备,无非就是调整调整歌单的事儿。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高密度的音乐节演出会让乐队成员“有些累”。音乐节的舞台通常都很大,在主要的几个城市,甚至有越来越大的倾向。这些舞台离观众有些远,周围空旷一片,乐队的状态要比在室内演出更饱满,在舞台上挥舞的动作也要更大。


图片来自新浪娱乐


相比之下,“反狗乐队”显得没那么匆忙,它只在 4 月 30 日的上海草莓音乐节有一场演出。“反狗”算是一支新乐队,按理说,它出现在主办方邀请名单上的几率很小——因为人人都想请来那些出名的、一呼百应的乐队和音乐人,各个舞台的制作人一落笔,名单重合的几率会非常大。


乐评人张晓舟向草莓音乐节主办方推荐了“反狗”,他解释说,这支后摇乐队原本的名字你可能更熟悉一些——顶楼的马戏团,一支老牌上海方言乐队。今年 2 月,顶楼的马戏团主唱陆晨离队,其余四人重新组团“反狗”创作后摇。


反狗乐队


作为一支新乐队,“反狗”不像“顶马”时期那么成竹在胸,乐队在演出前排练了六次。他们并不认为音乐节成败攸关,但听起来还是有点儿紧张,“如果作品不够好,那大概就是最后一次了吧”,乐队成员梅二在电话那头说,“如果得到了认可,那这些事也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包括“重塑雕像的权利”和“反狗”在内,一些乐队相信,“如果是抱着成名(的愿望)去音乐节的话,一辈子也不行”,但他们同时也表现出了对并不常见的大型演出机会的珍视。“音乐节也会帮助到创作,从另一个角度帮助我们审视自己的歌。”重塑的主唱华东说。


有时候它像检验乐队的一道门槛,有时候它还像一个围城,外面的乐队拼命想进去,里面的乐队却常常嫌它不够好。


去音乐节


“音乐节是一道坎,很多小乐队迈不过去。”


ManTo 乐队在 2012 年第一次参加“热波音乐节”之前,他们是这样看待这一时刻的。这个坎主要是技术上的,它还会暴露出一支乐队是否经历过足够多的演出,这直接关系到它是否能在音乐节上维持一个大场面。


ManTo 最先是以学校乐队的身份参加热波音乐节的。供他们表演的舞台很小,整个表演也不是音乐节主要的部分,而是作为一场学校乐队的比赛来进行。在那场比赛中,ManTo 最后获得了冠军,并签了一个音乐厂牌竹露荷风。第二年,在竹露荷风的推动下,ManTo 得以登上热波音乐节的主舞台。台下有上千的观众看他们演出。第三年,他们又去了迷笛,不过这次只是一个很小的舞台。


舞台的有无和大小、甚至演出的次序先后都是乐队关心的事儿,尽管它功利、市侩,听起来和音响里发出的躁躁的、“忘我”的声音完全无关,但这是一套音乐节特有的评价系统。去年以千万级别的签约价加入摩登天空的摇滚乐队“痛苦的信仰”可以算是这套评价体系的受益者,一些音乐人认为,他们如今的声名一部分来自于他们作为迷笛学校的早期毕业学员,曾经多次在迷笛音乐节上压轴演出,这很容易让人觉得,“哦,既然压轴,想必是支极厉害的乐队。”


即便一些厂牌会采用“大乐队和小乐队一齐打包定价”的模式,让公司新近签下的音乐人有更多曝光的机会,甚至一些承包舞台的制作人会在邀请小乐队时收取提成,Manto 还是相信这套评价体系的有效性。在参加了迷笛音乐节之后,这几个年轻人不可抑制地对乐队的发展“有了很多憧憬”。



ManTo 乐队贝斯手二瓶雄大说:“音乐节回来以后,活也多了,音乐圈的很多人都会说诶我知道你们乐队什么的。”乐队最多的时候大约每周都会在 Livehouse 演一场。


但靠音乐节获得长足的发展——二瓶雄大现在说,这是件“很可笑的事”,是个“不可能的憧憬”。


ManTo 不会参加今年春天的任何音乐节。乐队正面临着解散的压力,二瓶雄大已经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上海一家录音棚里,做混音工作。他同时把混音作品发给了纽约伯克利音乐学院,试着申请修读音乐工程学硕士的机会。


这支从校园里走出来的乐队很可能碰到了大部分小乐队市场都会碰到的问题:缺少足够多有号召力的原创作品。他们的演出大多都是翻唱,几乎没有录过什么像样的专辑。“你看我现在混的这个,八音轨一张母带,这样的一首歌录加混我们要收两万块,”混音师二瓶雄大说,“一张碟得几首歌?我们不可能录得起。”


音乐节的入场券并不能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反倒是重复率极高的音乐节演出名单,让这个事实变得更扎眼了。


感觉到了一种东西


如果设备不出问题的话,重塑的主唱华东更喜欢在室外演出,他觉得“效果更好,光线之类的气氛也更舒服,人也多”。这让一些问题都变得可以忍受,比如音乐节上的声音延迟非常严重,乐队有时候都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声音。


贝斯手刘敏,也是华东的妻子,在某些时刻,她也觉得音乐节不错。


比如下雨的时候。乐队在台上通常有些遮挡,但台下的观众站在雨里。刘敏很少在演出时关注台下的反应,每到这时候,刘敏就会“感受到那种气场”,有点儿感动。有时候观众会在演出时放很大很大的气球,还会“开火车”,一群人转一个很大的圈,这些在室内的演出场地都没法儿做到。


不过,音乐节的现场比起室内有更多东西不受控制。和 Livehouse 台下的观众都是冲着某支乐队去的不同,在音乐节,台下的观众可能“都不是你想的”。“比如你的下面一支乐队是支台湾流行乐队,那下面的观众可能就是小女孩什么的,他们不知道你们在唱什么。”刘敏说。


起初,音乐节的观众和 livehouse 里的是差不多的人。但现在不一样了,梅二觉得,音乐节里的观众大多都是去拍照、郊游的,或者单纯想去“放荡”一下的年轻人——他戏称为“锻炼身体”。很多时候,他们根本不管台上的是谁、正在唱什么。


在很多人眼里,早期的音乐节更值得怀念。


梅二第一次参加音乐节是 2002 年的迷笛音乐节。那时迷笛音乐节还是在迷笛学校里举办的,还名叫“顶楼的马戏团”的这支乐队刚出道不久,和当时音乐节的主办方一样,他们对音乐节都没有什么与商业有关的概念。他们搭上一辆从上海开往北京最普通的火车,吃在迷笛学校的食堂,住在迷笛学校的宿舍,并不打算去赚什么钱。


在早期的迷笛音乐节上,梅二亲眼见观众往台上扔砖头。同样作为一个音乐人,他并不觉得向不好听的乐队表达愤怒有什么大不了的。


华东记得 2005 年的一场大暴雨。在华东的印象里,演了这么多年的音乐节,没有哪一次经历了那么大的雨。但是台下的观众却特别多,他们耐心地观看“重塑”的演出,等到了美国乐队 Yeah Yeah Yeahs 压轴出场的时候,台下的观众“全都疯了”。“就像小时候看国外的音乐节录像,乌托邦也好,理想主义也好,那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了一种东西。”华东说。



这种感觉大约很难重现了。越来越多和音乐无关的元素被引入音乐节中,它平等地接纳了更多年轻人加入其中,他们对音乐的热情并没有那么高涨。但公允地说,后来的观众们也没有绝对地让这些乐手们感到失望。2013 ,“重塑”在武汉的观众那里就找到了想看到的东西。


那一年的武汉中法音乐节上,“重塑”压轴出场。台下最前排正襟危坐着一位领导,领导前面是她的保安,身后则是几千位普通观众,中间被隔离开来。重塑的演出开始不到一分钟后领导就起身离席,领导走的一瞬间,几千位观众直接冲到了最前排,掀掉了领导所有的桌子椅子。


华东说,这个场面很适合用来形容他心中的“摇滚理念”,他打趣地解释为“让领导先走”。


“那些音乐节”


因为声音设备质量不高,重塑在北京糖果 726 音乐节上的试音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比国内音乐节通常的时间还要多半个小时。


“重塑”的一位美国朋友有一家海外经纪公司,帮助这支乐队联系大陆地区以外的演出。重塑因此去过西南偏南音乐节和欧洲的音乐节,也去过香港、台湾的。在描述那些音乐节的时候,华东用的最多的词就是“专业”。同样的词语也出现在音乐人李志的口中,他在一条长微博里说,他在国外看演出时,时常留意一些专业的细节,轮到自己做演唱会时就稍加学习。


“重塑”在纽约试音


重塑最愉快的一次调音经历发生在美国。乐队调音被要求在 15 分钟以内完成。之后,场地的工作人员会进行再度调音,整个过程也会压缩在 15 分钟以内,并且“效果非常好”。


在国内音乐节变得更专业之前,乐队的心态看起来总是有些复杂。华东觉得这是商业化、娱乐化带来的结果,乐队们不再专心致志地做音乐,而老是纠结于参加音乐节能拿多少钱,会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乐队。


“如果主办方把它当作一门生意,那我们就来谈生意。”梅二在电话的那头说,要解决这种问题,就需要做出来一些“土生土长“的音乐节,这些音乐节并不过分依赖于赞助商和当地政府,“但是中国现在,听摇滚乐的人数还不够养活土生土长的音乐节”。梅二补充说。


更何况,音乐节似乎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快地驶去了。不那么依赖音乐产业、更生活一些。


对音乐人来说,除了日益上涨的音乐节出场费,眼下音乐节还有些值得珍惜的东西。同样是让更多的观众认识乐队,华东觉得,至少它比选秀节目强。“那些评委有什么资格评论我呢?你甚至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当音乐节在更多的小城镇里举办时,乐队开始遭遇“放哑炮”的事儿。台下的观众不知如何对一样可能超出了他们审美认知的东西做出反应,他们常常就懵了。华东觉得,这可能也是件好事。看够了音乐节上“假嗨”的人,至少,“这不是装的”。


但很明白,这些比较本身就是一种让步。



图片来自 Mtime,摩登天空,虾米,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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