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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三环边最后一个花市被关,这是它的最后 33 天

2018-05-07

作者 唐云路

“北京四环内不会有花市”,商户们都说。没有人说得清确切消息来源,却也没有人怀疑。

4 月 29 日是个星期日,也是五一假期的第一天。晚上八点一般是居酒屋生意开始忙起来的时候,繁忙的景象会持续到深夜。

亮马河边的一家居酒屋“新东京”停止了对外营业,店主相泽朋代招呼服务员将店内的几张桌子拼成一张大长桌,桌上满满当当摆着炸鸡块、章鱼丸子、日式火锅、土豆沙拉等菜肴。

店里的厨师、店员都坐到了桌边,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上了啤酒。 “其实就是打扫一下冰箱,看了看还剩下些什么,全都做了。”朋代说。

新东京开在亮马桥花市的地下一层,在大众点评上以“位置隐蔽”著称,从隔壁“爱尔兰酒吧”的入口进来,穿过两排酒吧卡座、走到最里面,才是这家餐厅的木头门。

29 日晚就是新东京和爱尔兰酒吧最后一夜对外营业。

朋代的身边还坐着特地赶来的熟客。“他是日本人,在附近工作,今天特地赶过来。”朋代介绍道,“算是告别吧。”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桌上已经摆着不少空酒瓶,几位换下制服的服务员坐在卡座里聊着天,一位拿着地图的年轻人推门而入,看着店内的景象略为愣住。朋代连忙迎上去,用日语解释了几句,将他送了出去。

那是一位来北京旅行的日本年轻人,听朋友介绍了新东京。“不好意思,让他失望了。”那位年轻人对着朋代用日语说着打扰了,关上新东京的木门。他走上爱尔兰酒吧的木质楼梯,在酒吧门口站了一会儿,穿过酒吧热闹的露天座位,离开了。

隔壁爱尔兰酒吧从下午四五点钟起就没有空过。最后一天营业,从六点钟起全部的食物都是五折。“八点以后就没什么吃的了,一些啤酒也卖光了。”匆匆赶去室内加单的店员说,“差不多会到一两点吧,等最后一位客人离开。”

新东京和爱尔兰酒吧是亮马桥花市第一批离开的商户。

亮马桥花市虽然叫花市,但还包括了销售绿植、家纺、陶瓷、装饰画等商品的商铺,酒吧和居酒屋也在这个花市开了相当长的时间。

更大规模的告别在几个小时后开始。


新东京的入口藏在爱尔兰酒吧一角,以“位置隐蔽”著称

通知要搬,留了一个月的时间

消息是 3 月 30 日通知下来的。

在花市二层经营着一家骨瓷超市的李阳涛告诉《好奇心日报》:“他们(市场部)一家一家来通知的,门口也贴了通知。”

花市停止营业的原因,各个商户给出的原因不尽相同,有的说“北京四环内以后不允许有花市了”,有的说是因为要配合“亮马河景观带建设”。

我们采访的 30 多家商户都说不出关闭所有花市的具体消息来源,也没有人看到过官方的通知文件。但没人对于北京要清退四环内的所有花市抱有怀疑,亮马桥已经是所剩不多的之一。

“北京的市场不是到处都在拆吗!”这是我们听到最多的说法。


四月是花市生意较好的时节


花市门口贴出的公告上写着:“按照北京市政府疏解整治促提升以及亮马桥环境改造工作的要求,北京三元绿化工程公司亮马桥花卉市场决定于 2018 年 4 月 30 日 17 时停止营业。”

“我们是内部整顿,接下来怎么样我也说不上来。”我们在市场三楼的办公室找到了市场的管理人员,但是没有人愿意接受采访。“内部整顿”是我们从那位拒绝透露姓名、职务的管理人员那里获得的唯一解释。

“这个楼拆不拆,我们都不知道呢。”她说。

按照那份公告,市场租户的腾退手续办理时限是 4 月 1 日 - 4 月 30 日。那份盖有公章、发布日期为 3 月 30 日的公告在市场的前门、后门各张贴了一份,后门贴出的版本有详细的手续办理时间以及注意事项——比如 4 月 10 日前办理完退租手续并腾空经营场地的,可以奖励一个月租金,外加赔偿月租金的 20%。

没有一家商户这么做。每一家商户都营业到了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刻。


贴在花市后门的公告,有详细的时间安排 

1994 年开业,北京的第一个花卉交易市场

这是做家居纺织装饰生意的徐珺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因为市场本身批下来的时候用途就是鲜花市场,所以即使在北京大批清退市场的 2017 年年末,商户们也没感到危机,因为觉得“我们的手续都是正规的”。

徐珺的店铺在市场二楼,一百多平方米的店面,一年下来租金在十万左右。

2008 年,徐珺决定辞职开家居店,同事路过附近的时候帮她找到了这里。“当时这个市场很明显,我的同事从这路过,当时他从三环上就能看见这个市场的牌子,有空的摊位我们就租下来,半年以后换到了现在这个。”她回忆道。

最初二楼没有空的店面,徐珺就先在一楼绿植大厅里找了个档口挤了半年,后来就搬到了现在的位置,一开就是十年。

“其实这些东西放到别的市场可能也卖不出去。”由于临近外企和领事馆云集的燕莎商圈,这个市场主要针对的是外国消费者。“主要都是针对老外的,再就是一些跟老外有点边的顾客,比如跟老外是朋友,或者平时接触外国人比较多的那些人来逛。”

每年圣诞节是徐珺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隔壁来串门的仿真花店店主则表示,每年卖圣诞装饰那阵子的销量,占到店里流水的 60%。

收到市场停业的消息以后,徐珺找了张白纸写上“On Sale”,贴在橱窗玻璃上。


新贴上的“on sale”旁边的白纸,用中英文写着店内经营的商品,店外的走廊里还摆着圣诞节卖剩下的装饰品 


市场二楼一百多平方米的店面,一年下来租金在十万左右。谈到收入,她说一个月不到两万元。“像我们主要就是靠零售,生意就是这么干呗,多少有个营生,赚不了多少钱。”她说,“跟工薪阶层差不多。”

“我们进来的时候,那些老的(商户)就说你没赶上好时候啊,原来我们这生意确实特别好,这么多年就是一直在往下吧。”她说。

出去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租金这么便宜的店铺,她决定结束手上的生意,休息一段时间再说。甩货不到半个月,徐珺的店面就基本上空了,店里的装饰景观树,她也请朋友来拉走了。在市场正式关门之后,徐珺的店面是最早腾出来的。

店铺开在一楼侧门的黎婕算是赶上了最好的时候,她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我是那家‘原生态’花店的。”

拆迁确认后不久,原生态的鲜花很快清空,只剩下一墙平日区隔展示区与操作区的干花。

这家原生态花店在市场里经营了二十多年,她没有和我们说太多过去的故事,但是她觉得,在这个市场开了二十多年,本身就是口碑了。


鲜花摊位一隅 


和这个市场里其余十家卖鲜花的店铺一样,黎婕店里每年生意最好、最忙的时候是情人节。除了卖给走进市场的顾客,黎婕有自己经常订花的长期客户,只有特别满意的作品她才会发到朋友圈,比如前不久她给荷兰王子的私人晚宴供的花。


四月里除了日常一定会进货的百合、玫瑰、康乃馨、非洲菊、桔梗,最赶时令的花是芍药,黎婕还会备一些绣球、郁金香、洋牡丹、尤加利叶,这都是经常光顾花市的顾客常买的花材。

亮马桥花市全称“亮马桥花卉市场”,坐落在亮马河边的麦子店西街、毗邻燕莎商圈。从 1994 年开业到现在,这座市场已经经营了二十多年。

按照主管方国资企业三元绿化工程公司的官方介绍,北京亮马花卉市场是国内首家室内鲜花交易市场。商户们则介绍说,这里是北京城内首个成规模的花市。

开业那年,今天被称作“北京新地标”的鸟巢、水立方、央视大楼等都还没开始规划。

亮马桥花市所在的东北三环比邻使领馆区,也算是在北京当时最热的商圈。金融街、崇文门商圈还没建成,今天三环线上更繁华的国贸,那会儿连二期都还没有动工,更为人熟知的名字是大北窑。


亮马花卉市场地图示意 


在随后的数年中,随着北京一环一环变大,亮马桥花市从批发市场变成了个人和公司直接消费的地方,逐渐形成了有三个交易厅的综合市场:一层是鲜花厅和绿植厅,二层则是家居装饰厅,地下一层则辟作两半,一半是爱尔兰酒吧,另一半则租给商户作为仓库。


到花市闭市之前,有些商户入驻不到三年,也有些已经经营了二十余年,还有些商户本是老商户的店员,在店主离开的时候接下店面继续经营。

新东京在亮马桥花市开了九年。

爱尔兰酒吧则是 16 年前的 5 月开业——赶在日韩世界杯开赛之前。从 2002 年起,店长 Bob 在花市的地下一层看了四届世界杯。“今年的世界杯太可惜了,错过了。”他今年不能再和店内的熟客们一起看球了。


爱尔兰酒吧的酒柜,贴满了顾客留作纪念的钱币 

20 多年,人换了不少、卖的东西没什么变化

小谷花艺是亮马桥花市正门走进去第一家鲜花档口。他们搬到亮马桥花市不到三年,算是在市场里待的时间比较短的。

市场关闭前的几天里,小谷夫妻俩并没有像之前设想的那样休息几天。每天都有老客户下订单,虽然市场里没有散客进出,小谷还是进货、插花、送花,到晚上才有时间打包。

每天早上九点,夫妻俩就已经从五环外的鲜花批发市场进完货,准备开市。一边接待走进花市零买的顾客,一边准备微信上客户发来的花艺订单,是两人日常经营的常态。

小谷花艺和外卖平台上一家经营鲜花蛋糕的店铺合作,消费者在外卖平台上下单,店铺再向小谷订货,做好花束,小谷就直接用手机叫闪送来配送。

“今天早上我还去上了货,就怕他们要的花我没有,结果向日葵还是不够用了。”小谷说。即使是最后一天,他们也照常去进了货。“七点钟一定要往回赶,不然在路上肯定要堵一个多小时。”

像小谷这样和外卖上的店铺合作的,整个市场里都没有几家。鲜花厅和绿植厅的大多数商户都有长期维系的大客户,这几年最大的变化,可能就是家家都有的移动支付二维码和墙上的个人维信二维码。


玻璃超市,付蓉蓉盘下店铺之后没做什么改动


付蓉蓉的玻璃制品超市店面紧挨着二楼楼梯口,隔壁则是徐珺的店面。来到花市的时间比徐珺晚两年,原先的老店店主不干了,付蓉蓉盘下来,没做什么改动一直到了现在。“算上原来的,这个店开了有二十多年。”她说。

像这一层的其他店铺一样,这家玻璃超市的店招是用中英文双语写的。店内的货架上贴着用 A4 纸打印的大字:“拆迁甩货”和“On sale”。


市场里用英文写的甩卖告示随处可见 


同样没有什么变化的还有开了十六年的爱尔兰酒吧。“我们这么多年,从价位、服务到提供的饮食,都没有太大的变化。”Bob 回忆说自己还是北京第一个有健力士(Guinness)生啤的酒吧,今天店里也没“消费升级”到精酿。他一边给手上的生啤做出四叶草图样的拉花,一边说:“这个拉花,也是一模一样的。”

甩货、搬家、加微信

在付蓉蓉的玻璃制品超市对面,是李阳涛的骨瓷超市,这家五十平米的店铺,主要卖骨瓷餐具,此外还有一些茶具和杂货。

他本来在这家铺子打工,原先的老板搬到顺义做仓储物流,李阳涛就接下了这间店,做起了老板。现在处理不完的存货,李阳涛也会搬到那位老板的仓库里。

知道市场要停业的时候,店里还有价值二三十万的存货。“前十天的时候,我的嘴里起的全是大泡,这不刚好。”

李阳涛在店里挂了一张黄色 PT 板,从一楼上来的顾客,远远的就能看见上面用粗体黑字写着“拆迁甩卖,最后十天”,每隔一天,他就把塑料板上的数字改掉,随着五月的临近,店里的告示也从“最后十天”变成了“最后三天”、“最后二天”以及“最后一天、给钱就卖”。

店里的商品都按照平时价格的五折或者更低的折扣出售,但也还是总有顾客嫌贵。

“我现在一听说我这贵,我这都心痛。”李阳涛说着,另一位合伙人则在旁边接了一句:“心痛也得卖。”

四月的最后几天,北京的气温已经接近入夏。为了让顾客在店里待久一些,李阳涛早早打开了空调,店内的销售额每天都有两三万。但是他高兴不起来:“以前一个月卖六七万,但那是赚钱的,现在卖一件亏一件。”

李阳涛准备结束这家开了十几年的铺子,先把剩下的货物搬回仓库,再做打算。不管搬到哪里去,像现在五元/平方米/天的租金,是上哪里也找不到了的。

一位顾客带着朋友从通州赶来,选了二十多件骨瓷餐具,那位顾客将挑好的商品放在收银台上,叮嘱李阳涛先算账,一会儿帮忙送去车上——她们还要去这一层的别的店铺逛逛,看看还有些什么能买。最后几天来扫货的顾客,有些会把一排货架上的商品包圆,让这个零售为主的市场,有了些许批发市场的氛围。


“给钱就卖” 


 “回头到了新店肯定不是这个价格。”付蓉蓉一边从还价太狠的顾客手里拿回一个水晶花瓶,一边说。

尽管仔细看,店里的货架每天都在变空,但是每次走进店铺,都能感到店铺里满满当当都是存货:大大小小的花瓶、烛台、玻璃杯、餐具加一起,差不多价值五六十万。

原本卖 400 - 500 元的花瓶,在最后一天里,付蓉蓉决定 150 元就卖出去,顾客再讲讲价,100 元也能拿走。店员劝她留下吧,等新店开了再按原价卖。

“心疼吗?肯定心疼,但还是想卖,卖掉一件就少打包一件。”她说。

付蓉蓉将和一楼的十几家绿植、鲜花商户一起,搬到两公里以外的亮马古玩城。

那里最近在调整内部的商户布局,原本的茶城区域空出来,准备整体接收花市的一批商户,还给出了前三个月免租金的优惠条件。

事情在四月中旬定下来,花市里一多半的商户都和古玩城谈妥,古玩城物业印了传单,交给商户派发,在各个摊位的档口、花市楼梯口,也都能看到印有具体地址的传单。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和职务的古玩城物业人员告诉我们,他们看中的是亮马花市的消费群体。“那边服务使馆、外企比较多,消费也比较高,我们主要看中这个。”他说。


4 月下旬起,古玩城为这批搬迁商户印制的传单,贴在正门的停业告示旁边


付蓉蓉也犹豫,古玩城的店面虽然离花市不远,但是不像这里靠近地铁和写字楼,她担心新的店面人气不够。她更担心的是搬去新的市场,是不是会像这次一样,说不开就不开了。

那些单独找店面的商户,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有的搬去了农业展览馆的花房,有的搬去了南城的花市,有的在 CBD 区财富中心的地下一层找了店面,准备试试写字楼里的花店生意,一些绿植为主的商户则将盆栽搬回花田,再做下一步打算。像李阳涛和徐珺那样,“不干了”的商户也有不少。

直到亮马花市结业,古玩城那边的统一重新装修还没完成,商户最早也要到 5 月 15 日才能搬进去。更多的商户选择给顾客发放名片、加微信,到时候新店开了再一一微信通知大家。

新店至少还要装修一个月,付蓉蓉准备趁这段时间带上小女儿出去旅游。守着这家店,付蓉蓉基本没有休过长假。

经营鲜花为主的商户们却没有休假的打算。像黎婕一样,他们都有各自长期供货的客户,只要有人订花,每天清早去批发市场进货,再回来制作、配送的一天就不会改变。

“我们肯定还是要做的,这中间隔着母亲节和 520,还是很隆重的。”一位鲜花商户说。只是这次,他们的发货地可能会改成临时租用的仓库。原本不怎么在朋友圈发鲜花照片的他们,也开始学着在朋友圈写:“订花找我,北京城内都可配送。”


4 月 30 日当天,商户们尽量将已经盛开的鲜花制作成花束 

最后一天,延长了一小时

30 日下午,离五点还差十分钟,市场里响起了铃声。“抓紧时间吧,马上就关门了。”听到铃声,付蓉蓉提醒顾客。平时市场到点下班,保安会挨家催顾客离场。这一天的五点,是市场提前两周打印在停业公告上的最后时间。

此时,一层的鲜花大厅已经没有太多的鲜花可卖。小谷和丈夫感叹着,即使是过年,市场也没有这么“干净”过。货架上的花卖完了,原本拿来摆放花束的花瓶也被商户聚在一起,标价 5 元、10 元不等。

没过多久,广播里传来市场部的最新通知,说:“考虑到市场今天最后一天,来的人比较多,领导考虑大家的情况,延长营业时间到六点。”

和大厅里剩下不多的鲜花相比,花市的顾客比平时临近下班时分要多不少,大部分人手上已经拎着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还是一家一家往下逛着。李阳涛一件一件用报纸将餐具包起来,说:“她们也知道,以后肯定不能再有这么便宜了。”


绿植厅的货架差不多空了



虽然还剩下不少花,但已经是这个花市存货最少的时候——“过年也没有这么干净”
    

过了六点,还不愿意离开的顾客    


临近 6 点,一位领导模样的市场管理人员出现在一层的鲜花厅,很快他身边就围了一圈商户。一位商户说,那是市场的“书记”。

商户的要求是希望市场宽限半个月时间,让没找到店铺的商户把东西暂时放在市场里。“我们就把正门锁上,后门进出,希望给我们一些缓冲的时间。”一位店主说着说着有些激动,对这位“书记”说道:“丢了东西我们也不要市场赔,互相理解一下吧,多少年后我们不会忘记你的好。”

这位市场管理人员大多数时间都是听商户发表意见,很少出言。直到大多数人散去,他在和一位剩下的商户聊天的时候才说:“万一真有什么情况,我们真的措手不及。”

去年 11 月大兴火灾之后,拿消防安全来谈市场管理,也没有人能说一个“不”字。

北京市内的服装综合市场、农贸综合市场和物流园区等,都在 2017 年年底加速了被“疏解”出北京城的速度。

徐珺和一些老商户都谈到的莱太市场,尽管在去年刚完成升级改造,在传言中也是“今年 7 月底就要关了”。

北京正式提出疏解市场三年多来,已经关闭亮马桥花市这样的所谓“区域性专业市场” 594 家。

根据北京统计局的数据,截至 2016 年年底,北京的综合市场共有 781 家,其中花、鸟、鱼、虫市场 21 家,纺织、服装、鞋帽市场 65 家,日用品市场 12 家,2016 年前 11 个月,北京市清退了 117 家市场,超额完成了全年目标,2017 年下半年,疏解、清退这些市场的速度又变快了。



亮马桥花卉市场已经是北京市中心最后一家花卉市场,但它不会是五环内消失的最后一家。

1 月 26 日,北京市发改委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2018 年,北京市将疏解提升物流中心和区域专业性市场 176 家。到 2020 年,还有约 300 家物流中心和区域专业性市场将退出北京。

30 日下午 6 点过后,市场的正门上贴上了新的告示,这次没有公章和落款,只是用 A4 纸打印了“停业”两个加粗黑体字,两扇门上一边一张。

商户和最后的顾客都没有立刻离去。绿植大厅的几位商户聚在院子里,一边码放货品,一边聊天。

一位店主坐在绿植大厅门口,打着电话说:“明天白天就可以开始搬了,前两天只能晚上搬。”他说,他也会和大部队一起,搬到古玩城的店铺,现在会暂时搬到仓库里中转。

一位市场管理人员按照往常的习惯从正门里面挂上了链条锁,这扇门再也不会向普通顾客打开了。



关门之后

新东京和爱尔兰酒吧在 4 月 30 日凌晨离开了亮马桥花市。

新东京会不会重开,相泽朋代没有那么确定,她说或许十一以后会再开业,但是接下来的时间,她主要会在成都的餐厅里打理生意。

爱尔兰酒吧据说还要开。锁门前,酒吧主理人 Bob 给员工放了三个月假,承诺发一部分工资,告诉老顾客们,等市场改造完了,酒吧还会开门。

“这个酒吧开了 16 年,也是我自己工作时间最长的地方。”他说。

店内的台球桌、木质卡座、吧台、旧海报和啤酒,大致都保留着十几年前的原样。Bob 说这些都会一一保留下来,等酒吧重开,一切都是原样。

花市里主要的商户,离开的过程拉得更长一些。

原本市场的要求是在闭市后两天内全部清空。不过从《好奇心日报》在随后几天的回访来看,没有搬完的商户还是可以进出市场。

30 日最后期限过后的几天里,市场里的商户陆续将存货、货架等打包,准备搬去新的店面或是中转用的库房,也有一部分商户还没有找到新的店铺,准备在市场里再放几天。

花市的院子里堆着一些还没来得及搬走的花盆、绿植,偶尔有经过的行人来问价。

到最后,原本说不想亲自动手的付蓉蓉也没能清闲下来,5 月 1 日那天,付蓉蓉给店里放了假,2 日和 3 日两天连着打包,那几天里还有老客户约好来取货。

3 日下午打包进行到最后,付蓉蓉干脆把纸箱拖到走廊里,一件一件封口。

胶带撕开、封口的声音在二楼的走廊里此起彼伏。另一家陶瓷家居店一行陶艺的老板 Carrie 则在朋友圈里连着发了二十多条小视频,记录打包搬迁的时刻。“以后也还是可以微信找我们买。”她说。

“我还在这里等你,要花记得联系我。” 5 月 3 日晚上,小谷在朋友圈发了一组鲜花的照片,正式告别了亮马花市。

5 月 5 日中午,小谷又回了一趟市场,去取落在插花工作间留下的东西。此刻的市场一楼大厅已经基本搬空,只剩下一些商户带不走的隔断和散落的水桶。市场的工作人员着手开始清理垃圾,同时也得看守那些商户留在市场里的物品:“市场拆不拆,我也不知道,得看上面的。”


贴上了停业告示的正门 


商户们更早就做了道别。4 月 30 日晚上,好几位花市商户不约而同在朋友圈发了从这个角度拍下的花市照片,放大图片,还能看到门上贴着的“停业”。

“故事开始的地方……”黎婕给自己发在朋友圈的照片配了这段话。

开业 24 年,亮马桥花市正式关门,北京三环边上也再没有花市了。

题图、文内图由作者拍摄,文中 Bob、徐珺、黎婕、李阳涛、付蓉蓉、小谷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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