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实验性的,质疑是真的|接力访问003 丁韦
一个安那其主义者,希望挣脱包括国家在内的一切框架,扩展来看,也包括挣脱现代资本主义界定的以“工作”为核心的生存方式。如果一个人真的在当代社会将此付诸实践,毫无疑问需要极大勇气,包括对抗世俗目光和物质诱惑。因而一个人说自己是安那其主义者,其生活本身就可能可以称之为实验性的。
认识丁韦(应要求此处化名)是在上海徐家汇一幢居民楼里,一个大客厅,当晚被改成了放映室。这是客场,丁韦在这里放映自己的纪录片。去的时候阳台窗帘被取了下来,丁韦正在投影仪幕布上装窗帘夹,打算一会儿挂上去。阳台横梁中间放着“安”,大铁牌,似乎是某个工地丢弃的“安全生产”标语中的一块。它两边各有几盒莲花清瘟胶囊压阵,像肩章。
纪录片拍的是 2022 年年初,丁韦和朋友们扛着一条独木舟穿过武汉闹市——“路上行舟”,他们这么定义它。手机镜头拍摄,晃得厉害,中间插入了大量微信群的聊天记录,点击某个图片放大又缩小。一只黑猫站在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上。独木舟被扛进了安踏旗舰店。纪录片不作阐释,只是呈现整个过程。大约有十几个观众看完了片子。在放映会后的提问环节,他们提了各种各样的问题,甚至对如何在闹市扛独木舟提出了建议,没人质疑这件事的意义。
在此之前,丁韦还在武汉发起过一场湖边真人 RPG 游戏;开过“湖星大旅店”;盖过一座蛟龙庙。和“路上行舟”一样,几乎所有丁韦做的事情都是象征性的,比如“蛟龙庙”只是一块雨布撑起的尖顶棚,地上竖着四块长石,中间两块覆盖红纸一张,曰“神龙在此”(但也真的有人上香)。而“湖星大旅店”,实际上是一个仅存一天的棚屋,当时是环卫工休息处。丁韦加以利用,在里面放置了手电、睡袋、带蚊帐的吊床之类的物品,还有一份使用指南,意在为游览者提供一个亲近的歇脚场所。这是某个后来影响甚广的艺术计划的一部分,丁韦是参与者之一。该计划的背景是 2010 年华侨城在武汉填湖建起楼盘和欢乐谷,此后属于市民的日常景观不断被商业地产蚕食,引发诸多抗议,但都无果。丁韦和其他朋友诉诸艺术,用各种象征性的行动对抗资本对空间侵蚀。
关于丁韦的描述就是这样,你可以连续描述他做的一件又一件事,它们汇总在一起,没有强烈、明确的诉求,却有清晰的态度:那些被认为理所当然的“进步”需要被质疑。
丁韦研究生毕业之后真正“上班”的时间可能只有一年左右,大部分时间他都靠打零工养活自己。其中最主要的是画漫画。他翻译一些作品,也自己创作。他定期参加艺术书展之类的活动,在现场出售自己的作品。按照丁韦的说法,这可以带来收入,并且要好过打零工。
我们在放映之后有简短的聊天,但他第二天就要离开上海,所以关于他正在做的事情,我们是在腾讯会议上聊的。时间是 11 月下旬。
A:你最近在做什么有趣的事吗?
B:一会儿我要参加的那个事情就有一点。
A:是什么?
B:就等会儿要视频云喝酒,跟广州的朋友视频,和他们喝酒。
A:因为封控了?
B:也不一定跟他们封控有关。他们封了那么久了,都多少天了。之前我跟武汉的一群朋友去了海珠区的一个湖北村,走了这么一遭。然后广州封控,我们这群朋友就很关注当地的状况。就想着或许可以聊一聊。
A:它有意思的地方在你看来是什么?
B:其实不单单是海珠区的状况,这些朋友就被困在那儿的话,从心理上面的确需要一起聊一聊,喝个酒。对,这是一个。再一个的话,昨天晚上我看到已经有朋友在喝了,其中有一个的名字就叫海珠,不是广州人,但她是广东的,她的名字就叫海珠,然后她就说(当下)这个情况就让她很郁闷,她想换个名字,这就是换一种心情。
对,透气,换个名字透透气,换一种心情,然后她昨天就在征集名字,我就我就说要不我们就搞云喝酒,然后同时也是海珠女士更名仪式,就是凑在一起来弄,就今天晚上一起大家电话聊一下,就这种。
A:推荐一个你觉得有意思的人?
B:艺术家欧飞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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