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喜原创】关山何处是我乡 ——读祝勇散文集《他乡笔记》

关山何处是我乡

作者丨陈年喜

原创作品

许久一段日子里，无论天南海北，雨里霜里，随身的包里总放着一本书《他乡笔记》。似乎只有这掬地理和精神的泉水，能涤洗我漂泊的风尘。

我知先生亦晚矣。其实我对祝勇并不熟悉，只是零零星星在各种散文期刊与选本上读过他写古宫或游历的一些散篇，比如《永和九年的那场醉》，《西藏:远方的上方》等。在偶尔的机会得到《他乡笔记》这部散文集的某天，我百度了他的资料，知道他早有成就，出过十九本书。是作家，更是学者。

从精神的层面上说，写作和思想者，是孤独的，他们一生都在寻找中，寻找那片精神地理，那个可以安放灵魂的家园。安我心处是故乡，精神的故乡似天边的虹影，永不可及，所以，追寻者，注定是失败与孤独的。这是一代又一代思想者注定的宿命。

《他乡笔记》从北京站写起，自北而南，次递延伸，踵迹十个省域。篇幅不同，侧力各异。记录了地理与物事在时间中的鸿影与历史、文化逆向的追问。作者的天性中，有一种对历史和文化真相寻找的执拗，他努力通过一事一物，一些细小的蛛丝马迹的细节与物影对历史进行还原，从中试图发现某种秘密。他由此建立起自己散文的广厦。他艺术中的时间和空间是一种个我的，崭新的，但谁又能说，它不是另一种更具真相的图景和世界。

这本集子里，祝勇似乎对南方物事最有偏爱，写有八篇之多。其中的《蓝印花布》用力用情最深，也最令我喜爱。作家为文为思的严谨从这一篇也最能显露。从内容透露的信息看，除了足迹的远阔与细微，他竞然研读了《本草刚目》、《齐民要术》以及方志。他还拍摄了将要绝迹的百子图雕花版，这是一种只有考古者才有的态度和精神。他写道:“在我看来，化学是离诗学最远的一门学问，它是诗歌的敌人，它的术语（如二氧化硫，磺胺异恶唑什么的），即使在字面上也会引起我的不良反应。”表明他对用现代化学元素对蓝靛的微观和伤害的朴素立场。

语言从来不是孤立的存在，它是灵魂的有效部分，语言作为一种集万千信息于一身的符号，是我们打开和进入一扇扇门的秘匙。《他乡笔记》里，语言成为一种内容的有机体:“雨总是在我睡得沉稳时如期而至。不论睡在什么样的客栈，每天早晨用不着拉窗帘，我都能闻到雨的气味，雨不急不缓，像一个总是把一个简单的故事拉得很长的老人，淋不透衣裳，却又必须撑伞，雨使旅行变得疲惫和忧伤。”作为学者，作者没有学者那种通病:吊书袋子和炫技，这是一种进入事物、时间种灵魂的，内化的语言。它像一道射进密室的光，引领我们走向某些遥远的远方。

作者在序言中说:背叛和继承是不可分的。《他乡笔记》是一部背叛中继承之书，是打碎中重组的时间真相。冯骥才先生评价作者:我已经看见，在一大群站在五光十色的流行文化中东张西望的作家中，终于有人回过头来，瞧瞧西边天际将熄的晚霞。

所有的远行都是归途，《他乡笔记》，何尝不是“我”乡笔记。一个寻找历史和文化晚霞的人，他把历史的时间和空间做了自已的安排。这是他的智慧，亦是他的真诚，其中包涵着良苦和勇敢。

当我再次合上淡黄色的有着民国色彩的硬纸封面，一只手正把我从内部打开。

本文作者陈年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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