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习 惯
刘力/文
一堵墙忽然消失了，走过的人顿时心生疑窦，也仍惶惶然绕道而走；邻近的“高音喇叭”几天不来，必会令身边的人心中格外不习惯，空落落的座位似乎就是一张无言诉说的嘴。这就是习惯。来源于人类对外在事物的依靠就这样实实在在地不经意间让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变得魂牵梦萦。
据此，我们才有了“国不可一日无主”的说法，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政治需要，但更为重要的，我认为又何尝不是习惯成自然的道理。玄宗西逃路上，仍暗觉玉环在怀，辗转醒来却只是南柯一梦。白居易虽未免夸大其辞，但却也道尽了一代君王又习惯而生的依赖与凭靠。
月乃李太白之魂魄，但却总未免有失约之日，那时的青莲居士面对浩淼苍穹和黑漆的夜晚，该是多么的不习惯呀。好在苏轼还算豁达，“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一句话，便已然让境界高阔了许多。
短暂相处是绝难形成这种生死契阔的感觉的。一丛转眼即逝的昙花，尽管过后也会藏埋心底，但却绝不会让人习惯不了她的花蕾；萍水相逢之人，哪怕有再多的风情万种或者奇异遭际的因缘，也只会在人心底留下丝丝的涟漪，而绝不会让人牵肠挂肚，非君莫适的境况。
习惯与不习惯常常也在于适应性的强弱，更在于心理强制性调适的多少。办公室换了位置，但我们仍要固执地往原来的位置走上几次，等回味过来的时候，才哑然而笑；然而几次以后，我们又不复记得自己原来的办公室。一棵歪脖树在巷口好多年，每次人经过的时候，总不自觉要低一下头，后来歪脖树有碍观瞻被砍掉了，女朋友从外来，直直走过，而男孩却仍在那个地方歪一下脑袋，惹得女朋友不高兴了，他却还是一脸无辜的样子。及至想起，才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过敏，不觉莞尔，下次经过，却又要慌慌半天。
但这些都无碍的，只不过是为平淡的生活增添些有趣的笑料而已。对于每个人的人生而言，最大的习惯常常来自于自身的懦弱和畏惧。单位的一把手长期以来呼风唤雨，动辄对同志冷眼粗语，搞得人心惶惶，而后上级指派一新官到任，作风大变，雷厉风行讲民主，风风火火搞改革，但积重难返，许多人仍然习惯于“一切行动听指挥”，让新领导很是伤透脑筋。
易安居士曾有言：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想来也是因为项羽的固有思维，他缺乏一种面对错误，面对习惯性失败的勇气，卷土重来要的绝不仅仅是一种能伸能屈的大丈夫行径，更需要一种莫大的反省错误的信念。李易安是太在乎赵明诚了，或者说她早已经习惯了一种稳定的生活状态，于是赵明诚的猝然离世和北宋的断然覆灭，让原本就不十分坚强的心受到了莫大的创伤，千载而下，我们看到的是愁容满面，独坐黄昏，感受风物已非的落寞心思，在冷冷的雨中落寞成无边的绝望。
而李煜在牢狱之中，听到外面的雨声潺潺，不自觉思念起被他丢弃的故国，如今是“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这种痛彻心扉的浩荡思绪，恐怕也只能在没有边际的无聊赖中忧郁地死去。习惯了锦衣玉食、歌舞升平的后主，如今也只能躲在黑漆漆的旷旷木栅中，偶尔瞥见外面的月，迎着透窗而入的风，吟唱几句无头无尾的哭声了。
由此看来，习惯有大境界与小寻常之别。
正作此解，女儿气喘吁吁跑过来，一脸稚气地说：“爸爸，我的小车在哪里。”小车是前天才给她买的，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爱不释手了，甚至到了睡觉也要搂着的程度，但我估计过不了几天，她又该喜欢其他的东西了。小孩子的心思常常难以琢磨，他们喜欢好像常常就几天的功夫，对某个东西也总是看见了就拿起来，看不见也绝不强求，这恐怕是习惯的另一种注解吧。
刘力，陕西师范大学教育硕士，一级教师，现为陕西省丹凤中学语文教师。有数十篇文章发表于全国性报刊。近期《父亲和牛》获2015年“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联赛特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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