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后，这里是新北川｜小鹰 · 故事 节间节专栏

2010年，地震两年之后，山东省援建北川的所有项目竣工，9月25日，山东省委书记将一把挂着红花的巨大钥匙交到北川县委书记陈兴春手中，至此，新县城整体移交给北川县。 

在被地震毁坏的数个县城中，北川是唯一一个异地重建的城市，它选址在离老县城23公里之外的一块平地上，新址定名“永昌镇”。而如果从绵阳坐车来到这里，汽车票上所打印的目的地名称将会是，“新北川”。

蓝天下的新北川

北川的城市很新，一路坐车而来，都是新建的房屋，笔直的公路上只有稀稀落落的行人。车总是很少，速度也很慢。这里的同事跟我说，她经常会看到摇着轮椅或者拄着拐杖的行人独自出行，“也许有些人开车不太方便，也许路上更需要小心一些吧。”

在到达北川的第一天，我在项目点的办公室隔壁看到了“北川可乐男孩汽车美容馆”，红底白字的招牌，仿佛一下子把人拉到了地震中那个获救后喊出“叔叔我要喝可乐，要冰冻的”男孩面前。

北川可乐男孩汽车美容馆

这就是他的店吗？我抓住身边的人就开始问，但尽管已经在这里工作三个多月，她还是没有留意过这个招牌。也许对于他们来说，在北川，最不稀缺的就是关于大地震的故事。

我在那间有六个门面的店前张望过，想要一看里面的究竟。汽修店上了一扇钢筋网门，里面空无一人，甚至也没有器材，像是正在装修的毛坯房。在一片水泥色中，有一块红色藏在靠近门的地方，那是沾满灰尘的可口可乐的冷藏柜。

也许只是停业整修，也许是在其他地方过上了更好的生活呢，空荡荡的街道没有给我答案。

上网查询时才知道，当时是有两个“可乐男孩”的，他们几乎是在相同的时间获救，又都说出了想喝可乐的话。绵竹市的薛枭后来被评为“抗震救灾优秀少年”，并保送至上海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关于他的最新消息停留在2013年——他真的去了可口可乐公司实习。而北川的男孩杨彬则在2011年职高毕业后开了这家汽车美容院，在轮椅上开始了崭新生活。

已经过了快十年了，人们不再经常地谈论地震，但地震的印记却又总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比如，同事在北川的某个小学上性教育的课程，照例，她都会问那些小孩子，“你们的爸爸妈妈都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呀？”小孩子们都会很踊跃地举手发言——“我妈妈说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我妈妈说是水池边捡来的。”一个小女孩举手说，“我妈妈说我是从废墟里捡来的。”

“废墟”一词让我猛然心惊，我跑到教室门口看贴在墙上的标牌，上面写着“三年级6班”。

如果按照7岁上小学一年级的标准，那这些上三年级的孩子今年刚好9岁，他们出生的时间真的是在2008年地震的前后。那些曾经在废墟上出生的孩子，如今也就在读三年级吧。

那个被告知“从废墟里捡来的”孩子，在生命中与地震相关的印记，也许会更多吧。不管“废墟”这个词如今是多么容易说出口，但每次听到看到想到，都还是会有一种生命或文化的连结被斩断的伤感。

“城市不会泄露自己的过去，只会把它像手纹一样藏起来，它被写在街巷的角落、窗格的护栏，楼梯的扶手、避雷的天线和旗杆上，每一道印记都是抓挠、锯锉、刻凿、猛击留下的痕迹。”

对于北川来说，它的建筑太过崭新以至于没有过去可以泄露，但文化的印记却不肯被这样轻易地斩断。尤其是作为全国唯一一个羌族自治县，有三分之一的羌族人口居住在北川，古羌文化在这里得到了最珍贵的保留和传承。继续传承北川的羌族文化，既是这个古老城市的天然使命，也是在新家园寻找精神寄托的方向。

银杏叶落满北川广场

所以，在北川的中心地带，就是羌族文化博物馆。博物馆原有的文物地震后仅抢回130多件，后来又向民间征集400多件，才有了这座博物馆的基本馆藏。尽管大多数展示都需要靠展板和多媒体，但还是能看见在记住和传播羌族文化上，一个博物馆做出的努力。

北川最繁华的商业街叫“北川巴拿恰”，“巴拿恰”就是羌语里“做买卖的地方”。这条街不仅是商业街、城市中轴线，也是北川展示羌族文化的窗口，这里的建筑、装饰上都是浓浓的羌族特色，街上卖的最多的是羌绣和腊肉。

北川巴拿恰

但说这条街繁华其实也只是相比较其他地方而言。北川的大多数街道都是空荡荡的，只有这里还有游客行人往来。但即便这样，也达不到一个普通小镇的热闹程度。

来北川之前，我听过一些对于北川的评价，曾经参与过救援的一位老师说，北川建设得太好，当地居民反倒缺少参与感，导致现在城市没有活力，在北川的大街上总是很少见到人。我知道他言下之意只有一个词，“荒凉”。

我不知道这样的评价是否中肯。新县城建成才刚刚七年，一个于新址建立的城市七年后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没有先例，没有参照。在北川，地震对于很多人生活的影响依然存在，尽管看上去已经过了那么久。我在心里跟自己说的话是，“北川需要时间”。

小鹰计划有在北川的项目点，服务于该项目点的学员说，“北川总是被言说的”。外界关注北川，关注的是政府工程是否有效，关注的是羌族文化有何形态，而在这些关注点之下更加具体的社会议题，更加生动的生活百态，北川人民并没有参与言说，而只是反复被言说。

被当做北川特色的羌族文化，在外人眼中也是被言说的对象。他们有模糊的影子，被符号化的形象，出现在春晚的舞台上成为民族和谐的象征。他们能歌善舞，他们文化丰厚，但更多关于他们的故事，我们一无所知。

羌族博物馆的妇女塑像

在博物馆里，羌族文化十分地标准，他们有什么样的家族制度，吃什么样的饭菜，娶亲有哪些步骤，酒席上有什么规矩，似乎都有一套可以被确切贯彻规则，但我们明明知道，生活从来都是一场流动的盛宴，再古老的文化也不会一层不变，只是在博物馆和商业街中，文化成了被“展示”的对象。

事实上，以游客的身份介入一个城市或者村庄，我们总会带有一些自私的期待，期待别人的生活“纯粹”、“正宗”，来满足我们对特殊地方的好奇，远超过我们对他们真实生活和处境的理解和共情。

故事总是发生在远方，“被言说”的人们也被期待被评判，他们内心的想法是什么却少有人提及。有没有什么方式可以关注到他们的真实生活呢？我们想到了“节间节”这个概念。

很多民族都有他们自己的节日和新年，这些节日可以更好更全面地展示一个民族的文化风貌。我们可以在这些节日中，通过直播展示不同民族的生活，让村庄里的人来发声，讨论他们自己的社会议题，再由所有关注地方发展的人一起提出解决方案，一起聚合智慧与资源。

在手机上就可以看到、走进的村庄，我们称为“移动中的地球村”，北川县明头村会是第一个展示的村子，在11月17.18号，这里将举行羌历年的活动，我们会在这里直播羌历年，羌族文化的保护和传承就是其中一个我们希望村民自己发声的重要议题。

当然，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群大学生毕业之后不去大城市工作而跑到乡村去做公益，你也可以关注这个直播。关注“友成小鹰计划”公众号，回复“节间节”就可以获得进入这个村子的通道。

那位来到北川服务一年的年轻人说，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她要来。现在这个通道也许能告诉你，这里可能是什么样子的。

期待见到你

小鹰计划 是友成基金会发起的青年发展与培养项目，旨在发现和支持具有天下襟怀的青年，沉潜中国乡村，用一年时间，开展公益实践，从而超越自我，认识社会，成长为行动力和影响力兼具的领袖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