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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与这位纪录片大师再相见

阿钟 电影山海经 2022-06-07

2019年11月,曾担任《他们在岛屿写作》监制的艺术大师陈传兴的摄影展《萤与日》在上海龙美术馆举办,这是他的十年摄影计划,也是他个人精神史第二部曲。在这次个展中,首度呈现了由陈传兴细心珍藏了四十年、亲手防晒的136件珍贵银盐原作照片,记录下情感与思想的冲撞。


2020年7月,第二十三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纪录片入围影片中,由陈传兴执导的纪录片《掬水月在手》广受观众喜爱。这部影片耗时三年完成,聚焦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大家的叶嘉莹先生的生活侧面,别具匠心地用视听语言与古典诗词格律相呼应,使文学与电影来了一次美妙的邂逅。影片一经展映,就好评如潮,随后在北京国际电影节等国内电影节上也收获极高口碑,并将于10月16日全国正式公映。



2020年9月,陈传兴、这位创作技艺与思想都高度凝练的艺术大师继照片展览、影像展映之后,将以文字的形式再次与读者和观众见面。中信出版集团将陈传兴四十年的思想结晶汇聚成图书《岸萤》,让我们不仅在字里行间感受这位大师的个人精神史,更是通过七十余张大师的摄影作品感受他通过画面流露出的思想核心。



《岸萤》不仅是陈传兴先生的个人精神史,也是一本虚实相合的电影述评集、银盐记录的摄影集,更是一首悠长的散文诗、一部初代留法青年回忆录。这本书中特别收录了他十余种珍贵手稿、笔记,小津安二郎电影的速写笔记与分镜分析也在其中,更有他硕士论文中电影《畸形人》的逐格翻拍等。


为契合陈传兴先生所说的“暗房即‘炼金术士的魔法操作、招魂、催生产房’”,该书文字部分全部采用黑卡纸印银,完美呈现“银盐”的概念。图像部分先在黑卡纸上以负片形态呈显,再在白纸上以正片重现。剧场与暗房以纸质的形式呈现,带我们身临其境般地走进这位艺术大师的思想世界。


下面,不妨让我们进入这位大师的意识流世界,看看真实空间与影像是如何通过文字巧妙联系的吧:



譬如萤与日,于光微有似。

——《宝行王正论·杂品第二》


I 岸


尽力去拼组,他们依然不理会,持续逸出记忆丝网,幻影拒绝邀约,留存不住任何微细颜貌身影残片。这么多年,总想不起那些曾经伴随自己第一次离乡远行在一个密闭如此亲近又疏远的航行机器中,时不时这疑惑会回来,短暂,但一再。更令人不安,谁坐在旁边,男或女,年轻或老人,全是陌生人,他们允许我保存最后尚未成为异乡人、外国人之前的特殊是也不是状态之间,所有人都在空中,被飞行。返乡或离国者无差异坐在那里,短暂一齐呼吸有限气息。是不是第一次远行,离家,不是旅行,也非放逐或移民,就只走向远方,虽有自由选择,但目的之偶然仍是未知。是这特殊的第一次的断裂,遁走的强烈震荡阻挡面对面,认识片刻聚合共体他者,擦拭、拒绝记忆可能?航程中,有过对话?多久的沉默与睡眠?这些记忆之外的幻影片段,各自完成旅程,有序或杂乱,行李与背影走远。

空洞行李间,最后的人,我。看输送带缓慢减速,然后停止不动。地上也是空的,日光灯闪烁,耳里似残留齿轮机械皮带叹息,混杂渗进消逝人群背影身后没跟上,浮动慌乱体味香氛。坐在塑料长椅面对不预期的灾难,没有托运行李。空白,抱着硬皮相机箱和随身小行李袋,时开时合玻璃门外溜进来冷风,透明沁凉薄膜无声息对着裸露衣袖外的手臂轻敷,耐心不放弃包扎。



缩卷弓着身让手臂躲在黑皮箱后,漆亮皮箱上倒映乱发凹陷空洞眼睛,苍白失血枯干双唇抖颤脸孔,呼吸热气模糊润湿暗黑倒影。预期接机的人,没出现。远处大厅中,拖地清洁工人,拉着机器收回电线,走了。三三两两没多少人在那里游逛。没有声音的默片,褪色刮痕累累,等了多久?亚洲时间、岛屿时间、黑夜或清晨、这里的时间,地上日影逐渐退缩,离开,走出屋外。没人来。翻出旅行袋中英法对照字典,语言地图指引登记失落行李处。三重语言的荒谬剧在一连串否定,表情和手势身体叠加高低变化语气;作为异乡人的第一堂语言课,如何寻找失落物;第一个充满感性情感的法语字词,否定词,啊,那种毫不遮掩又重又赤裸的奔跳回旋变形否定之舞。责怪、轻蔑与诱惑不一而是,最后结束在我晕眩苍白的表情和不停翻查寻字却始终落后跟不上脚步的手指,疲惫至极的手指只想停在唇上,否定的苦刑。最后签名在一阵狂笑中,忘了,写好中文名字被划掉,他指着护照拼音姓名,结巴装腔作势大声念出来。新名新声,被召唤、嘲弄地给予异乡他国的法律新人权利和许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用另一种语音呼唤,离异的战栗升起,那人是谁?我在心中自问,来自遥远地域,亚洲岛屿的母语人名被强烈剥除移开,像洞窟里被揭离的湿壁画,墙上仍带着些许残留色彩线条和轮廓将被重新填写描绘。揭除的原画原名包裹在布帛藏在箱中从洞窟中运走,劫夺、偷窃,异地重置,何时才能重见原壁画,洞窟中的原壁画,原音歌颂?从此,我将是被剥除原貌的壁画墙底,斑驳遗痕伤口等待重新覆写、描绘。从此刻开始,我将只是亚洲人,还没有面貌的亚洲人。1976年9月底,初秋,24岁新从大学毕业,同梦想与幻想分不清的一代人一样,远渡大洋,选择自由,家族中唯一赴海外就读。不愿跟随兄长们承继经营父亲遗留下的事业。

接机的人不见踪影,看着一班又一班新抵达旅人,重复拥抱、叫跃、哭泣、举名牌寻人,然后消失蒸发,潮汐般拍岸,离开再返回。坐着,站起,从接机大厅这头走到另一头,然后数脚步,这里那里。坐下翻翻字典,试着解读弃留在地上的报纸,片段。听广播,宣告抵达的班机,约略猜得出城市名字,还有那些重复又重复的字词,是什么意思?学着发音。尝试走出门外,冰冷秋风很快将人吹回室内。没来。彻底被遗忘,像那个没抵达的旅行箱,没完成的旅程。数次走过身边疑惑张望的清洁工眼神,户外逐渐转成昏黄阳光。必须离开,不能等了。确定身上带的台湾巴黎学生中心地址,没弄掉。必须换钱,身上只有很少法郎,大多是美金。汇率问题还来不及出现,货币交换点已经关门,休息。环顾四周,只有一间咖啡店开的,其他商店都拉上门。看样子,接机的人不会来了。只能离开,往外走。



不能退回室内,屋外景象瞬间变得如此强烈,第一个异国风景印象。原本极度疲乏,长时飞行和无妄等待,麻痹呆滞的身体中,沉重迟钝感觉一碰触到秋气随即被冻醒,颤抖得异常敏锐,甚至警觉。冷风从裸露短袖双臂,毫不保留侵入单薄夏衫身体,吹走忐忑不安何处落脚寄宿的焦虑,身上挂的黑皮相机箱沉重冰冷没有生命已死了很久僵直的躯体,要不是里面抖动相互碰撞微微声响金属机械,死寂,就像眼前那片期待已久的风景却又不像风景的广场,呼吸冰冷干燥,嗅不出差异,干涩的眼睛润湿。贫乏枯竭的灰黑广场,蓝色秋天午后近黄昏的大停车场,候车公车站。零星稀疏点缀少数枯黄弱小植栽畏缩脱叶。灰黑柏油路面,白色黄色线条,大写文字和箭头直或弯曲指示方向。没停满,很多空位。说不上风景的广场,没有伟人雕像站立,也无特征、名称或标志的叫不出名号的中性地点,放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一样可行的场所。它可不是我从电影、画册、照片集、风景明信片中长久认知的巴黎街景,19世纪的建筑大道和人群,没有。1979年9月末,奥利机场。只有天空,高一些,温带的天空阳光和季节,不一样。午后向晚近薄暮的秋阳,不刺眼但明亮光耀正褪成微温的暖调金黄,开始带点灰蒙雾翳隔阻透光。蓝天,快速转变,更饱和的蓝,醇釉近黑的深蓝,魔幻深蓝。

广场上只有一部公交车,车内灯亮着,在天色犹亮没路灯照射下,很奇特。出租车站空荡荡。唯一的选择,站在车门口拿出地址纸片,还来不及掏出字典,司机疑惑直视的眼神,找出身上仅有的些许法郎小钞,混上几张美金拿在手中递出去,他先摇摇头,然后一声叹息嘟哝两句低沉喉嗓法语,做个手势要我上车,没收钱,自顾自抽烟,双手按着方向盘。靠窗边坐下,脸贴着冰冷车窗,红色奥利机场霓虹灯点亮,机场内影影绰绰走动人群。起落飞机反射暮色彩霞映在机身上。公交车内,没人上来,司机兀自含着烟,断断续续低声哼唱旋律歌词全卷成一团的歌,暖气和歌声还来不及看清窗外风景,感觉车发动时微震,上路摇动,昏睡过去。被司机摇醒下车时,才发觉已经进城,公交车停在出租车招呼站旁,他帮忙拿出地址,数好法郎和美金交到出租车司机手上,挥挥手,回头看,他已上车。车流,城市街道光影声响交错,我记不起来他的身形面貌,法国人或北非阿拉伯人?换车后,说了那些话,不太可能说也许更接近真实,有限的法语跟没有语言的人没差别。夜晚中,环城路上,往寄宿处。



《堤》,奥利机场观景台作为电影的开场——结尾的主要场景,第三次大战世界终极毁灭前的最后记忆,魅惑引生和终结记忆的时间循环场所。克里斯·马克用很简易低限技术快速完成这部科幻电影短片,开创出新的类型电影原模文本。时空旅行、平行时空、可能世界、虫洞与时间循环,等等原本是高深难以理解的量子力学课题,相对论悖论被转化成寻常语言,叙事场景,先锋实验电影书写衍生出好莱坞商业主流科幻电影商品经济。原本“堤”中的自发诗意创造和形而上学内涵退位被高科技资本运算内容取代,“堤”所隐喻指设的人之终结,启示录末日世界变形魅惑具现。

如何看待从弗里茨·朗那蒸汽庞克19世纪机械力学生产工厂的《大都会》,经过核爆毁灭后的时空扭曲,穿越时空寻求终极救赎的《堤》到今日泛滥充斥银幕的平行时空科幻电影俗套,奥利机场标志代表这个巨大的断裂转换,由记忆——意识出发的超验科学想象,可能又不可能的新观察者技术。



《堤》没有巨大机器,看不到任何炫目复杂的时空穿越装置和未来式的空间场址。窄小封闭的幽暗牢房实验室,既是庇护所也是监狱与精神病院。实验者只使用药物注射,多个针筒和针筒注射的大特写画面一再强调:这就是时空旅行的实验过程,简单甚至粗糙的画面手法,不寻求说服观众相信,不去营造叙述和影像的诱惑产生幻想认同。单纯直接画面影像逼迫观看者直视,不让逃避或回转。零度以下的低科技技术器具取消任何魅惑机械装置中介,没有愉悦的美学借口,被实验者折磨抛入时空扭曲的囚犯肉体精神痛苦状态,残酷直接暴露无余。

恐怖与残酷的影像,碎裂叙述性可能,它们原先附加的叙事想象被割开,伤口,时间孔隙;时间的科学实验,或是,刑求问案,或者,精神治疗药物麻醉效应。主角——囚犯——没有名字被蒙上双眼不能观看的战俘,白老鼠,挣扎扭曲的脸部大特写画面,听不见任何叫喊哭泣,空白露牙的双唇,观众只能被允许接收那个冷漠中性不带情感的叙述者旁白:

“实验第二天,一些影像开始熔结,像招供(aveux)。”

每个碎裂的影像,不具语言意义和指设的刑求供词,或告解忏悔。招供、告解什么,罪过与真相?《堤》由此开启时间之门,回到过去,不是回忆、记忆,是真正的过去,不同于普鲁斯特的感性自发的神秘回忆经验,真实,反事实,可能世界的真实:

“(像招供)。和平时代的清晨。和平时代的房间,一个真正的房间。真正的孩童。真正的鸟。真正的坟墓。第17天,他在观景台上。”



谜般的告解,供词,没人听得见那时断时续近乎无声的呢喃低语内容,只有语音音响在空白语词上回荡,谁的声音?谁在倾听?是《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不在场的人物,是《印度之歌》逝去殖民幽灵歌声?没有时间,也无吟唱叙述者,无主也无所向往指处的呢喃啜语,像《堤》中那些不能拥有姓名的时间幽灵人物的无意识场所所在回音,导演书写者无意中改写擦拭不尽留下的昨日伤痕?《堤》和同一年《美好五月》俨然两部完全不同风格电影出自同一个导演。一部纪录片,“电影——真理”(cinéma-vérité)的经典作品。几个月后《堤》离开当下现实世界,巴黎,转向虚构哲学电影书写,开启另一道未知的影像想象道路。从此时此刻的生命世界时间,马克自发直觉性碰撞时间课题,从事物环境中剥除“时间”,不以知识逻辑或任何现存的哲学思维、文学去探索和表现时间现象,开展出来新的电影叙述与场景。也正是这种自然天真的感发让《堤》中的回忆——记忆和《广岛之恋》《去年在马里昂巴德》或杜拉斯的《印度之歌》存在巨大差异。先验与历史、个人传记的过去时间之不同。而介于《堤》与《美好五月》的差别,除了类型与修辞风格——一者是明亮抒情城市牧歌,另者是歌德式黑暗阴郁末日启示录——影片的制作方式更是两种纯粹电影实践,从这差异点上,明确展现马克对电影政治,电影与政治不言自明的批判。不论是所谓电影——作者论美学,或者商业机制生产的电影,导演书写者不停地寻找走出电影镜像之外的可能。


电影山海经福利时间:


图书《岸萤》特别制作了一套限量的感温油墨卡片,精选了4张陈传兴先生的摄影作品,该4张作品均来自陈传兴留法期间拍摄的珍贵图像。明信片特别采用感温油墨印刷,图像经由50°温度在黑卡纸上缓慢成像,模拟一次由无到有的暗房冲印的神秘过程。


参与图书《岸萤》的感温油墨卡片一套(4张)抽奖活动的规则很简单:



1、关注“电影山海经”

2、在本文下留言讲述你印象最深的一部陈传兴执导的电影+理由,我们从发布留言中随机抽取2位幸运读者在收集完获奖者信息后把信息转交给出版社,由出版社快递感温油墨卡片给获奖者。


注:留言仅限今晚21点前发布有效。中奖者今晚24点前不回复的视为自动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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