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庸之恶是一种麻木的逃避与懦弱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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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以为自己一辈子没有害人，但实际却已经作恶了。就因为平庸之恶也是一种恶。平庸之恶是一种麻木的逃避与懦弱行为，表现为对强横的顺从与服从，同时，有意无意参与对他人的伤害，可又以迫不得已为自己开脱。当年，希特勒与纳粹之所以掌控德国，就由于德国人犯下了平庸之恶的历史罪行。对此，20世纪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的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通过《反抗平庸之恶》（Responsibility and Judgment，责任与判断），深刻揭示了平庸之恶产生的原理与社会形成机制。

阿伦特认为，20世纪的道德大崩溃，不是由于人的无知或邪恶，未能辨别道德“真相”，而是由于道德“真相”不足以作为标准，评判人们当下可能做出的事情。而反抗平庸之恶的方法，就是社会中的每个个体，能够反抗道德崩溃时代平庸之恶的引诱，不放弃思考，不逃避判断，承担起应有的道德责任。阿伦特的论述，与我国明代大思想家王阳明的“致良知”和“知行合一”理念是一致的。说到底，就是不论你所处的时代有多么的不公与灰暗，不管强权有多大的社会渗透力，作为一个拥有独立思想与独立人格的个人，你至少必须承揽起个体应有的担当。你可能很卑微，不能改变什么，但就是从你开始，做到问心无愧，那你就拥有了自己的时代，而不是将你自己任意交由他人摆布。

德国人在二战后，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拒绝平庸之恶的理论，那不全是阿伦特的精神指引，而是德国人的自我觉醒。首先在西德，一批法律人对参与纳粹暴行的普通人进行了历史清算。德国人2014年拍摄了一部电影叫做《缄默的迷宫》，就再现当时艰难的历史过程。这部影片提出了审判国家的理念。希特勒是一个疯子，可是，你为何选择了听从一个疯子的命令？你不能以太多的人变成纳粹就试图逃避自己的历史责任。如果上级的命令明显违反天道人性，作为士兵，你有把枪口抬高一厘米的权利。到了东西德合并后，同样，也发生类似平庸之恶被清算的问题。克里斯·格弗罗伊（Chris Gueffroy）是最后一个因为试图爬柏林墙而被射杀的不幸青年（时年20岁），射击杀死他的士兵英戈·海因里希（Ingo Heinrich），在1992年被法庭判决三年半的徒刑（后减刑为两年）。虽然士兵海因里希只是执行命令，但主审法官特奥多尔·赛德尔（Theodor Seidel）认为，“不是一切合法的就是正确的”（Not everything that is legal is right），“在20世纪末，代表权力机构去杀害民众时，没有人有权利忽视自己的良心”（At the end of the 20th century,no one has the right to ignore hisconscience when it comes to killing people on behalf of the power structure.）。海因里希案子的法理依据有争议，但赛德尔法官的这种法理理念没有谁能否认。

理论上，如果一个国家或者整个人类都能有勇气和有个人的自觉来拒绝平庸之恶，那这个世界的邪恶势力就只有自动消亡。不少亚非拉国家总是在“暴政-起义（革命）-暴政”的怪圈中沉沦，中东等地区竟然成为恐怖主义势力滋生的土壤，许多民众不能抗拒平庸之恶是主因。1989年，在布加勒斯特广场，罗马尼亚人集体拒绝了平庸之恶，没有人在听从专制暴君齐奥塞斯库的命令，包括那些勇敢的将军与士兵在内。那样，罗马尼亚就在一天内发生神奇的改变，这个国家也成为正常的国家。自那以来到现在，罗马尼亚政局稳定，权力过渡有序，社会发展平稳。斯洛文尼亚、捷克、爱沙尼亚、斯洛伐克、立陶宛拉脱维亚等国也是如此。就是社会治理整体比较差一些的非洲，也有一引起国家如博茨瓦纳、毛里求斯、埃塞俄比亚等国已经或正在完成社会的转型，令国家走上平稳、繁荣的健康发展之路。

善恶的界限有时虽然不能让人看得很分明，但有些明显的是非并不含混，一个人但凡有点良知，都能做了同基本判断。直接伤害无辜之人，公然的抢夺与霸凌，有组织的强奸，对老人、妇孺及失去抵抗力的人残忍的酷刑与迫害，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以某些宗教理念或报复社会为由对无辜者实施恐怖袭击，如此等等，都是恶魔才有的行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在事件发生时，虽然迫于时势你可以不得不服从命令，但如何执行命令，你仍然可以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权。通俗地说，你可以不要那么狠，那么心狠手辣，枪口抬高一厘米，你是可以做到的。一个人遵从自己的人性，就得远离邪恶；若有心远离邪恶，那更要警惕你的平庸之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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