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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说 | 爬雪山、攀陡壁、过密林……《身后是我的国》记者边防奇遇记

新京报传媒研究 新京报传媒研究 2021-09-02

【听我说】开栏语

“无冕之王”“时代瞭望哨”“时代记录者”,每个人或许都曾向往于记者这份职业的神圣与使命;亲历现场、对话当事人、探访真相,每个人或许都曾羡慕于记者这份职业的新鲜感,好奇于记者在新闻背后的精彩经历。


“再现第一视角见闻,追踪新闻背后故事。”


新京报传媒研究(ID:xjbcmyj)联合播客【新闻一线】,开设【听我说】专栏,音频和图文相结合,带您“听”一位位记者讲述一线采访的点滴,探访新闻事件背后的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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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峡谷、风声、狼嚎、丛林、雪地......今年四月,新京报与西藏军区联合推出《身后是我的国》专题策划报道,记录戍边点滴,见证强军之路。


7天6夜,新京报记者跟随边防战士同训练、同巡逻、同吃住,体验高原艰辛,用第一视角记录官兵们不平凡的坚守。让我们一起来听听几位年轻记者的边疆采访奇遇记吧。


杜梦媛:爬雪山攀岩壁 记录边防线上的7天6夜



杜梦媛在里孜戍边模范连采访中
3月16日下午,正在工作的我接到通讯员电话,7分钟的谈话只记住一句:策划通过了,这两天就可以过来。在楼道接完电话,按捺住想跳起来的心情,回到工位告诉策划组的同事,时间定了,马上就可以去西藏。报道边防战士的策划筹备了一个月左右,以为遥遥无期的事情,突然确定下来,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些恍惚。直到买完机票,开始着手收拾行李的那一刻,才回过神来:我是真的要去西藏了。

 

在巡逻的前一天,医生测了我的血氧数值是77,偏低。在得知第二天我要去巡逻后,医生无奈地笑了:“你带着工作任务,我也不好说什么,但一定要注意身体,巡逻途中有任何不适,就得马上停下来,不要硬撑。”医生的话,让我感到很暖心,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祈祷:身体不要出问题,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第二天一早,我跟着边防官兵们踏上了巡逻路,除了激动还是激动。因为前一天刚下雪,眼前的山都变成了雪山。我全副武装之后,跟着战士们一起爬山。中途休息了几次,但整体感觉还好,内心默默感谢没有出现高反的身体:靠谱!

 

到达界桩后,大家围在界桩旁齐唱《我爱边防线》,我坐在战士们中间,环顾四周的雪山,雪山映衬下的军人,就是一道最靓丽的风景线。

 

雪山巡逻后我们要去到海拔2000多米的边防连,在这里也有一次巡逻任务。在还没开始巡逻之前,我心里比较放松,感觉终于可以摆脱缺氧这个“定时炸弹”。巡逻开始后,我才意识到,之前的想法有些许幼稚。

 

在高山密林地带,巡逻路一点也不好走。我们要走的巡逻路在山上,几乎是贴着岩壁的那种路,下面就是河谷,有些地方感觉倾斜度将近90度。官兵们说,现在这个季节还好,到了夏季会有很多毒虫。巡逻路上的植被比我还高,战士们一般都会用镰刀开路。就在我跟身边的竹林难舍难分时,听到王老师在前面喊:小杜,还不下来吗?我扯着嗓子回:“这就来,我马上!”说完就滑了下去,还好身边战士抓住了我。自此,不敢再大意,见到什么植被就会抓住,以此来让自己保持平衡。路上有很多看着不像“陷阱”的“陷阱”,比如我以为是杂草,结果是一个被杂草掩埋的坑,一踩上去,半条腿就被卡在里面;再比如一株好像很牢固的植物,伸手去抓却被刺到吓得缩回手,手指头肿了一天,还伴随着麻麻的刺痛感。

 

这样的路,战士们经常走,他们说彼此之间有个约定:互相距离不能超过一臂远,这样同伴不小心踩空可以及时拉住。

 

在两次巡逻路结束后,看着刚刚翻过的那几座雪山、刚刚攀爬过的那道道岩壁,总会回想起这次采访的初衷:通过我的视角,一个普通人的视角,让人们更直观地感受边防官兵日常生活和工作的点滴。虽然我的体验也只是冰山一角,但这一角,足够让我铭记。

 

冯雨昕:写好人物的关键——感同身受与谈心


独龙江选题的敲定过程是很平常的。部门老师说要做边防题材,我想到曾在网上见到的独龙江边境派出所,一经报题就获得通过。随即与当地联系采访事宜,也是一呼即应。


3月2日,我和负责摄影的徐雪飞老师飞到云南保山市,转车进入独龙江。这一路盘山,一刻钟前见到一朵云,一刻钟后我们就身处云中了。有一节约七公里长的隧道,这头是原始密林,那头却是冰雪冻土。沿途的气候、地貌,我专门做了很多笔记,我总觉得写人物离不开写景。此景非单指风景,更指人们生活的背景、场景。

 

我原本从不晕车,但在去往独龙江最后八十多公里的弯路上,颠得我和徐老师闭眼、睁眼都很难受。不过这是好事,是一种工作上的便利——我个人认为,感同身受是写好人物的最关键条件之一。

 

正因此,到达目的地后,我们向独龙江派出所专门提出,要在生活上的方方面面同民警们保持一致。走一样的路,吃一样的饭。他们烤火,我们也烤火。他们在雨里不打伞,我们也不打伞。他们喝吓拉,我们也喝,满嘴辣哗哗。只可惜派出所里的房间床铺满了,不能睡他们的床、用他们的卫生间。

 

我记不清是到乡里后的第二天或第三天,徐老师步子打滑,一跤跌得腿上一片乌青。这一跤也跌得我俩对此地生出一股了然的感觉——从没见过这么湿的地方!石板路面没一刻是干燥的:“湿”,正是此地最为显著的特征。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统统被我写入了采访稿。这正是体验与观察引出的素材,也是我个人理解的写好人物稿的一个必要条件。


写好人物稿的另一个条件便是擅长谈心。

 

采访中如何撬开采访对象的口,是一种突破;而要真诚地谈心——谈受访者所喜欢的、憎恶的、害怕的、生活化的,则是另一种突破。前者是事件型的稿件所必需的,后者则是人物稿所必需的。

 

刚到乡里的时候,民警们对我们是礼貌而疏离。摄影徐老师的镜头一打开,他们只是笑,就是不说话。镜头对准谁,要么躲,要么戴上口罩遮住半张脸。我们想和所里最年轻的民警在镜头前聊聊天,他却两手抚膝,坐得笔挺,完全一副军中坐姿、坐中军姿。在这种明显的心理防备下,每个人的问答都会很有限。

 

民警们愿意接受采访,但又不经意地抑制着自己的表达欲。这是本能,不足为怪。

 

为此,我琢磨着几个出口:首要是在烤火之夜。烤火棚,人被包裹在暖光与夜色中,容易拉近彼此的距离。再则酒精能打开人的话匣子,推杯换盏之际是最好的谈心机会。

 

正是在烤火之夜,独龙江的民警们和我聊得最为畅快,说自己是如何盼不来晴天,说家乡的天圆地方、这里的井盖小天,说泥石流就爆发在自己耳后,说感到“隔绝”,等等这些,都是我自认为最能打动人的素材。

 

当然,采访前期的准备工作也十分关键。出发前,我快速浏览过网上所有与独龙江乡的地貌、民情、边防历史相关的文章,还在笔记本上画出独龙江乡的地势草图。这些东西看似无用,实则是与民警们谈心的底气,令他们可以恍惚而短暂地敞开自己的心扉。

 

稿件推送前,我还在担心内容平淡、乏善可陈,但不少读者觉得正是寻常见真情,令我甚是欣慰。最近连写了几篇人物稿件,我自己也在日志里总结:要英雄史观,还是人民史观?我认为历史原本就由千千万的“普通人”构成。记者要做传统历史叙述的打破者,记者是普通人的生活与历史的记录者。普通人自有血有肉、有喜有悲,他们需要有迹可考。

  

陶冉:一名摄影记者的雪山行记


从北京出发,途经西安,直达林芝。载着蓝天白云,在驾驶了十三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塞上小江南——察隅县。随后马不停蹄随部队官兵前往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位于西藏最东边的边防哨所——日东哨所。



陶冉在巡逻路上拍摄→

 

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是完成为期四天四夜的武装巡防任务。为了拍到巡逻官兵各个角度的巡逻画面,我需要在行进过程中前后左右地去寻找最佳拍摄机位,在海拔5000米的高山上,我能感受到每一次呼吸的用力,缺氧的如影随形,让我有时甚至举起相机都困难。

 

跟随官兵巡逻的路上,待他们休息的间隙,我提前和文字记者走向官兵的巡逻必经点位等待,在不影响官兵正常巡逻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的去拍摄图片、视频记录。

 

在这些碎片式的采访视频里,我从未听到过战士们的一声抱怨。言语的质朴,笑容的腼腆,眼神的单纯,这是每一位日东哨所战士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还有那被冻成僵紫色的一双双手,以及黝黑的脸庞…这是百折不挠中国人最完美的演绎。

 

 

守山河:记者冯雨昕、王瑞文做客《新闻一线》(节选)

△完整音频节目

冯雨昕(左)、王瑞文(右)


主持人:我在您的报道中看到,哨所一年365天中可能300天都在下雨,对战士的心理会有些影响的吧?

 

冯雨昕:对,其实我觉得这些同志的内心其实都有压抑的一面。比如有一些人就跟我说,他进来之前是比较健谈的那种,朋友很多,会和很多人交流,但是进来之后,逐渐地与外界沟通交流的意愿就丧失掉了。虽然现在有网络,貌似跟外界的信息差也不会很大,但是对他们来说,心理上总有一种隔绝感。他是在几座山的这边,外面那个世界流行的电视剧电影,对他们来说都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主持人:如果遇到这样的问题,该怎样去给他们做一个心理疏导,怎样让他做一些开心的事?

 

王瑞文:我觉得好像没有办法,所以这就是他们的伟大之处。他们内心大部分时候是觉得,这种时光是非常难得并且骄傲的。

 

主持人: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国家可能会去做一个调整,比如说实行轮守?

 

王瑞文:日东哨所因为条件太艰苦,所以说大部分士兵都是在这儿轮守一年,一年换一次岗,哨长也换,哨兵们也换。

 

冯雨昕:在转制之前,独龙江的情况跟日东挺像,一般来说最多三四年肯定能轮换出去。但是若已转制,就变成了类似体制内的公务员的职业性质,成为派出所民警,所以如果不换工作的话,很可能一辈子就在那儿。

 

主持人:选择不换工作的人多吗?

 

冯雨昕:大部分人应该都没有想换的想法。

 

王瑞文:日东哨所这个地方很特殊的一点是,士兵们跟当地藏民的关系都很好,军民鱼水情。每年到青稞丰收的时候,他们会帮这些藏民收割青稞。那一年,正好周永川有退伍的打算,想回家。这时就有一个藏族老阿妈问他,明年什么时候还再来?周永川感觉就像亲人一样,自己不光是驻守边关的战士,同时也是生活在日东村里的人。就是这些生活点滴,让周永川决定再干几年,第二年又申请了回到日东哨所。

 

主持人:那个地方可能会遇到一些类似泥石流的自然灾害,有没有战士因此牺牲?

 

冯雨昕:8位。自建国以来,有8位战士因为自然条件恶劣而牺牲的。第一位是1964年牺牲的,名叫张卜,在巡逻路上突发阑尾炎,但是当时没有医疗条件,又因为大雪封山——同藏东那边很像,每年有半年是封山期——当时没有办法把他送出去。其实当时上级已经特批了药物,安排飞机绕缅甸境内,然后转飞到独龙江这边给送下来。可能是因为山高林密,药物虽然投递下来了,但始终没找到。最后,这位战士就因为这么一个不是很严重的病而牺牲了。

 

王瑞文:现在驻守边关和以前长征过草地相比,确实没有那么辛苦了,物质条件也已经很好了。所以战士们的牺牲概率也越来越小。这其实也是我们想传递的一个理念:戍边战士们在变,戍边条件也在变,但一定是越来越好的。

 

主持人:您刚才说的真好,现在的条件越来越好,但是不变的可能还是那种精神。他们平时都是如何排解自己的孤单和寂寞的?

 

冯雨昕:其实他们很会自娱自乐,虽然每天都下雨,但是偶尔出20分钟太阳,他们就会去操场打打篮球。战士们几乎每个人都喜欢去山上采拾各种奇花异石。

 

王瑞文:看似他们与这个世界是有沟通有联系的,但实际上我觉得孤独还是常有的事。就像战士李毅,他守边关11年了,之前有过一个女朋友,因为他驻守边关,就分开了,这10多年就没有再找过女朋友。最近他有了退伍的打算,才开始接触新的女孩,慢慢的觉得自己能够给别人一个比较稳定的生活,才开始谈恋爱。其实他们跟常人也没什么区别。李毅跟我说,以后想把他守边关的事情都讲给未来的媳妇听,我还觉得挺感动。

 

主持人:现在的90后、95后、00后,比如去年疫情刚开始的时候,也有很多年轻的护士临危受命,直接上一线了,所以说,我们是可以去把这些责任交给他们的

 

王瑞文:而且这些年轻人就是比我们想象中的更能吃苦。因为有时候觉得00后嘛,可能有的是独子,在家里被宠着。但是当他真正去走巡逻路的时候,也会不停的像个孩子一样问哨长,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到,哨长会很耐心地回复,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但每次他们也都走了下来。

 

主持人: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在这次戍边战士采访中收获了什么?

 

王瑞文:最开始我们做这个选题的初衷,是因为加勒万河谷事件。加勒万河谷事件中我们有5位战士死伤,当时让我们非常震惊。这个时候我们才意识到,这些戍边战士好像很少有人集中地去关注到他们,我们不能总等到这个英雄流血流泪之后再去关注他们。这种关注,我觉得一定要是长期的。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我们的文章里,也许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慰藉,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这个报道是很有必要的。

 

加勒万河谷事件牺牲的4名烈士,我采访到了其中两位烈士的家属,这两位战士都很年轻,都没有结婚,有一位甚至还没有谈过恋爱。他牺牲的消息,他们村里人其实已经知道很久了,但是都帮他瞒着,就是不告诉他的亲人,他的奶奶因为年龄很大了,很疼他,就都在保守着这个秘密。这些内容会让你觉得很惋惜、很心痛的感觉。当时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想真正的了解他们的生活,而不是等他们因为牺牲了之后留下遗憾。

 

冯雨昕:对我来说,我个人的价值取向就是,应该用一种普通人的视角,或者说不要刻意拔高的视角去描述这些特殊群体的真实生活。历史是人民创造的,我真的这么觉得,这些最基层的边防战士和边防民警,他们正在创造着历史。


本文编辑:徐彦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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