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人：脑外科专家钟云龙弟兄追忆父爱如山

【章以诺按】：主日平安！范学德大哥的公众号开设了一档每周一篇【见证人】，弟兄姐妹的反响不错，逐效之。因此，【声响】开号三周年之际，我将每周主日发一篇见证。（有重发也有新写，敬请阅读、转发同工）

 引子

2017年8月19-20日，在凤凰以西两万米的凉灯苗寨，我与关注留守儿童的志愿者钟云龙医生偶遇，当时我不知道他信主，但从他的言谈举止，给孩子们讲解牙科知识，示范左右手如何交替刷牙，以及在给孩子们烧烤中，他的慈眉善目，外溢内在的谦卑、温柔、怜悯。

结束公益活动后，我写了一篇《开学季，在凤凰以西两万米的凉灯苗寨，有一所希望小学在哭泣》，钟医生读到，他添加我微友：“看着你写的文章，语言犀利，妙笔生花，很受感动，我和夫人均信基督，我父亲及爷爷都是……”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弟兄相认，交谈甚欢。才知道钟弟兄讲牙科是杀鸡用牛刀的小儿科，那只是带给孩子们的普及知识，他医术高明是脑外科专家、主任医师，常常救人于病危。空间“说说”大部分用英文写成，足迹遍访美国、德国、西班牙、印度等等国家，还在美国医疗队当志愿者。 36 41332 36 15263 0 0 3661 0 0:00:11 0:00:04 0:00:07 3661

为上帝给钟弟兄的大恩赐、大恩典感恩！依据钟弟兄怀念父亲的文章，写成此篇，首发《声响》——见证人。（2017年8月27日晨曦）

（钟弟兄在凉灯给留守儿童讲解牙科知识） 

清明节扫墓

2013年清明节，钟弟兄来到墓园扫墓。他的父亲九十高龄离世两年，坟头还是光秃秃地。他特别想为父立一个十字架，来彰显从神而来的慈爱、正直、坚韧、乐观的基督大爱精神，但这样的立十字架，未能获得陵园的同意。

回忆过去与父同在的日子，钟弟兄的父亲更注重的是身教，不是把基督信仰挂在嘴边的人，但他身上散发出来基督信仰的馨香，影响了后代。教导孩子们对不公正的社会痛恨，却让钟弟兄感觉到成为游离于社会之外的的“另类”。因为不抽烟、不喝酒、不参赌、不奢侈娱乐他被朋友们视为“外星人”。

基督信仰倡导的忍耐（容忍）和良善也让钟弟兄在当今强人的社里步覆艰难。与酱缸文化格格不入，有几次他本可以逃离这个社会（移民去国），但因为父亲的教导而牵挂医学服务中国社会、福音传同胞而没有远行。

钟弟兄的父亲相信上帝总会把真理和正义遍布世界，但钟弟兄却在现实的遭遇中有些失望：为什么到今天中国的字典中却依然难查出“守信”和“公正”？人文化的教育终于让钟弟兄赤脚步从农村走进了大学，信仰让我痛恨“赤脚文化”和“流氓文化”，但无数次忍耐之后他自己都担心会不会脱去我的“鞋”（基督信仰）而重新站到“赤脚”（非基督徒群体）大军中，因为我始终浸泡在这些陈腐的文化中……

在钟弟兄眼里，父亲是个极其虔诚的基督徒。因此，他常觉得惭愧，做不到父亲那样的虔诚爱主。事出有因，钟弟兄成长在文革，那时是横扫一切牛鬼蛇神，骨子里依旧有着怀疑一切的烙印。因此，在未归正信仰之前，面对父亲的虔诚爱主，他常常发出感叹：“上苍啊！请恕我这辈子没能完全听信的罪，如果来生不能生于一片被公正、信义孕育过的土地，我宁原在你保佑的国度做条有‘狗权’的狗。”

然而，父亲在90高龄还给他上了一课。父亲问：“我的肾还有用吗？”钟弟兄随口便答：“你的肾脏非常好啊！”接下来的话让他震惊，父亲所：“那我走了你就把肾割出来给别人吧。”中国人为什么不愿意捐赠器官？主要的原因是民间宗教的影响，觉得身体残缺，会影响来世的投胎转世。但一个90高龄的基督徒，用他的态度，告诉儿子，尽管九十岁的肾已不能进行移植。

在钟弟兄归正信仰之后，他带着刚与省红十会预签署的意外死亡器官捐赠文书来给父亲扫墓。他相信在中国会有太多的意外（来自社会和自然）让生命之花在倾刻间凋谢。如果能让自己退色的花瓣化着泥土去滋润另一朵花开得更艳更久，那一定是件快乐之事。这是父亲喜悦的事情。

钟弟兄说：“我的追思，以我独特的方式进行，让泪笔叙事和天父怀抱的父亲隔空交流，愿上帝照着应许，恩待父亲的后代，请天父眷顾，让孩子拥有喜乐的心，在人间走天路。”

祖籍山东

钟弟兄的记忆里一直很爱雪，这大概因为祖藉山东的缘故。祖上生活在北方漫天飞雪里，父亲在战乱纷飞中客居潇湘，后代成长在湖南的热土中。但喜欢雪的洁白、浪漫成了钟弟兄抹不去的乡愁，童年记忆中有雪的日子，也总与快乐相伴。

小时候父亲带领钟家的孩子堆积的最大的雪娃娃，用胡萝卜给雪人做的尖鼻子。每当下雪更忆父年轻时的身影。但父亲衰老了，在2011年的大雪中，他面对雪景叹息：“我将不再期待那份洁白，甚至将不会释然我对大雪的怨恨。因为她已用骤降的温度凝固了一个睿智老人持续了九十年的思维；定格了我不再能延续的父爱和我应尽的回馈。”

大雪过后，似乎有一个声音总莹绕在他耳际：“天寒地冻的该去看看父亲啦！”于是，下午和妻子做了父亲最爱吃的粉蒸肉傍晚去看他。就在出门之际，母亲的电话意外而至：“云龙，你爸有点不舒服，他想你来看看。”十几分钟后赶到了父母家中，看到父亲仍坐在椅子上泡脚，但已一脸茫然。面对钟弟兄的呼唤，一双无助的眼睛直瞪瞪的望着，嘴角颤抖一直在说话，但谁都读不懂……

二十分钟后，医院救护车将钟老弟兄接到了第一中医院，经CT证实左侧基底节大量及出血破入脑室，中线移位，脑疝形成。作为神经外科专家的钟弟兄知道：即使不考虑他九十岁的高龄，手术也不能挽救他的生命了，药物及生命体征的支持成了唯一的选择。

这结局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当天还了为自已做了两顿饭的父亲连身体不适都来不及诉说就昏迷了；不能接受我为父亲新年买的棉袄却永远不可能穿上了。我憎恨漫天白雪，正是这急冷温度成为父亲脑溢血首要诱因。钟弟兄感叹：“上苍啊，你为何不给我更早的提示？让我的关怀在死神到来之前到达？你知道我曾几次成功的帮助父战胜过死神。我虔诚的向你祷告，天父，请赐他永生！因为他用对您的信仰做了一生挚爱儿女的父亲！他用勤劳和聪明成功地演绎了一个优秀的父亲！”

追忆父爱如山

钟弟兄的父亲一生大部分的时光在兵慌马乱的月岁中度过，因信基督的缘故，到了六十年代却又无端的被打成了“特嫌”饱受摧残。直到79年才得以平反。那些神秘曲折的人生经历，他总乐观的当着故事常说，然而就象看小说，读后大部分都还是还给了作者。

儿时的夏天没有电扇，酷热及蚊虫常使小孩子满身痱子，满头脓包。也是很多家长憎恶夏天的理由。钟家兄妹几个却从没长痱子和脓包。这归根结底得益于我们家那张别人家羡慕的大“电扇”。那是钟老弟兄自已制作的土风扇。是用旧布和竹片做了一个大帘子，吊在房顶，用一根绳子连接并穿过滑轮，这样一个人往返拉动，这个巨大的帘子便会往复动起来，让整个堂屋微风煦煦。而钟老弟兄总就是这个拉绳人。多少个夏夜钟家的四个孩子就睡在这个大风扇底下，享受着这凉风。

钟弟兄半夜起来小便，也从来没有看到过这风扇停过。有几次半夜里看着父亲闭着眼睛，绳子套在他的脚上，那绳子拉着他的脚一上一下，真是很好玩。那时他总纳闷：难道这大人睡着了也还能拉风扇？还把这事和小学里的同学讲，伙伴们还说：“钟云龙，你爸真神！”稍长大了些，才知道这位信基督的父爱真是伟大！

钟弟兄说：“我记得小时候打人罚站的事总是妈妈在执行，父亲很少打我们。每每吃东西，不论是水果还是糕点，父亲总只是吃一两口，尽可能的留给我们吃。有时我们让他吃他便会自嘲：君子品味，小人撑死也不足也！对姐姐妹妹更是宠爱，有时她们还能从他那要来买冰棒的零钱。记得姐姐十七岁那年正赶上中学毕业后的上山下乡，她随着同学们打起背包到远离城市70多公里的山里插队落户。那天我们一起到车站送行，父亲拉着姐姐的手满眼泪珠，哽咽叮咛不忍离去。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而且是那么伤心，几乎在我眼中失去了一个大人的尊严。在姐姐下放的日子里，父亲更是不止一次的骑着一辆自行车，日行一百多公里去给姐姐送点他亲手做的干菜。这让姐姐的那帮同学嫉妒，姐姐倒是很自豪，因为在她住的那个知青点上这份父爱是唯一的。”

“从小至今，爸爸所给予我的那份爱，真有太多的回忆，若每件每件的去写，我相信再多的纸也会写完。父亲的爱在我自己做了父亲之后，更真切地体会到那么无私、温暖和伟大。这些年，父亲老了。脾气时好时差，也不乏老人常有的固执，但他的眼神中我总能读出他对我的爱。我们之间少了很多共同的话题，有时去看他真没多说几句话，也从未对父亲说过一句感谢的话。中国文化中我们的爱已陌生了相互间的了语言表达，但在父亲既将前往天国时，我虔诚的向上帝祷告，全知全能的天父啊！恳请您接纳我父亲的灵魂吧！他以对您的信仰付出了一个父亲的大爱并用一生的示范教会了我如何去做儿子的父亲。爸爸，我爱您！天堂里，您会听到我的心声的。”

言传身教的家教

钟弟兄的父亲没上过学，他在那动荡的年代里游历了中国十几个省，从事过伙夫、商人、艺人、动物驯养师、修理工、机械车工等十几个职业的阅历总让人看起来像个领导。出身卑微的他总是穿戴工整。用他的话说是：“话是拦路虎，衣是对圣人皮。”这就要求钟家的孩子坐有坐像，站有站像。1972年，他坚持信仰，就成了“特嫌”，莫须有的历史问题使他身陷囹圄。有一次钟弟兄去探视他，他自信地说：“我敢肯定不出十年，这世道还会翻过个，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到你们长大时都还是会要靠读书吃饭的！”

当时，他这诚实话，儿子都觉得反动。虽不认同，但作为黑五类的子女，早已远离“红小鬼”“根子正”的娃儿们，因此，孤独的读书成了钟家孩子们共同的娱乐。感谢上帝垂听父亲的祷告，真不到十年便恢复了高考。钟家的孩子从78、79、81年先后考上了大学，当时也算汉寿县的一特大新闻。

钟老弟兄归荣耀给上帝，孩子们上大学是他天天祈祷上帝保佑的结果，他要家人都要感谢上帝、相信上帝。每个春节的年饭他都要先向神感恩祈祷良久，一家人才动筷子。

智慧是上帝赐给信靠祂的人的恩典。“靠着神的带领，路要自自走，幸福要自已找”，这是钟老弟兄的叮嘱，也成为钟弟兄教子的要方。钟弟兄能成为医生非常感谢父亲的远见。因为，上初中时有父亲的朋友与他谈及把我们都招到湖南杂技团学艺，这样可减轻他家的负担。“不行，就是我讨米他们也是要把书读完！”父亲断然拒绝了朋友的好意。后来，艰难之中，真是妈妈卖了三次血为孩子们交学费，最终读到了参加高考。这才是钟家孩子一生不敢不用心读书的真实原因。

钟老弟兄没有读过书，但背起家训头头是道：“自奉必需俭约，宴客切匆留涟；器具洁而简，瓦釜圣金玉，饮食品约而精，园蔬逾珍羞；兄弟叔侄，需分多润寡，长幼内外以慈言发恤……”钟弟兄说：“还有很多，他天天饭桌上唠叨的家训已成为我今天的做人准备则。”

钟老弟兄说：“赚钱不分贵贱，只要途径正当，便可拿得心安理得。生活只要自已感到快乐，不必在意别人怎么去评说。”他用他的言行让我们知道当怎样做人和生活。钟家的孩子中无人抽烟，打牌。这与今天习俗不合拍，至甚有游走于社会之外的感觉。

受父亲勤劳、善良的人生观影响，钟弟兄婚后和夫人在大学里开了个小商店。一个主治医生，一个大学讲师，这行当让好多人诧异。我们却快乐的收获了工资外的又一桶金。有一次，钟老弟兄来看他们，对此大为光火，他让钟弟兄选择，如果想多挣钱就辞了医生去跟他做生意（那时他父亲的生意红火，年收入已过万），如果当医生你就当出个一流的。

父命在理难违，也就是从那起，钟弟兄与太太商量，贱卖了商店，再次钻进了书本。2000年晋升为一医院神经外科主任，最终成就了今天“知名”的神外专家。2003年，再拾英语，历时三年后成功通过省内公选考试，被国家送德国学习。

基督徒的喜乐人生

基督徒是天生的乐天派，钟老弟兄也不例外。钟弟兄回忆说：“小时候他的笑话总会让全家人笑的前扑后仰，既使在那个贫脊的年代里我们家也从未少过快乐。76年的冬天，就为了尝鲜，父亲带上我骑着自行车，当日往返汉寿益阳买了3块钱的花生。这可能应当算我的第一次户外骑行，可能也是今天我热衷运动的前奏吧。我记忆中他是不会死的，在他的故事里，七八岁时，患无名热，高烧到只剩下皮包骨了。因没钱医治，家人把他丢到了上海滩教会医院，是因为传教士给他免费用了当时的神药‘盘的西林’才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是否因此成了基督信徒我倒是没听他说过，听他分享时，我对基督信仰还有点懵懂，也没有多追问。只知道到了二十来岁时，父亲在福建修铁路时因抬石头压断了脊梁完全瘫痪了。没钱进医院，工友们将他每天抬在太阳下晒，几个月后他竞然又下地走路了。小时候他还玩笑的对我说，要没有这些故事，他根本也成不了我父亲啊。”

“父亲喜欢我这个当医生的儿子，按他的话说我从事的是上帝喜欢的工作。当然父亲也因此受益。刚毕业就遇上了父亲重病，85年他突然高热数天，在省人民医院当伤寒治疗，只因为我询问病情时说了我也是湘雅毕业的医生，那医生便说‘那你就自已治吧’我一气之下将父亲从省城大医院转到了蒋家嘴我工作的一个乡镇医院。感谢上帝的保护，这地方正好是流行性出血热的好发区，父亲的病就是因为杀死了只大老鼠而传染此病。就在他因无尿而病危时我的那些老师们为他查明了病因，他第一次在我的帮助下逃脱了死神，只是这次疾病让他以一头渐白的头发，换回了喜乐依旧的生命。”

2000年钟老弟兄在株洲经营动物园，第一次发生脑溢血，这让他左侧肢体偏瘫。钟弟兄当时已是常德一人民医院神经外科主任，赶紧将他转院。感谢神预备的专业技能，加上家人的爱心，终于让他在六个月后可自由行走。

2004年钟老弟兄再次病倒，确诊为脑梗塞，抢救回来，身体大不如前。2008年他又发生了高血压小脑出血，衰老的自然规律难以阻挡。2010年1月，八十八岁的他突然查出了直肠癌，所有的医生都劝钟弟兄别告诉他的父亲，也不用再做手术了。结果就在活检明确诊断的两月后，钟老弟兄对他说：“其实我早知道我是癌症的，我问了上帝，神说开刀能继续活。我要开刀！”钟老弟兄是如此的清晰，这信心也带来了钟弟兄的改变。他说：“这次我也相信了，让父亲活下去是上帝的旨意，就在他88岁生日后不久，在我们医院为他做了六个小时的直肠癌根治术。”

两年后，90岁的钟老弟兄离世的时候快到了。钟弟兄守在父亲的病床前我有时间的默想：“父亲，我曾相信你是疾病击不倒的铁人，可你为什么这次却完全放弃了和死神的抗争。你不忍闭上的眼睛究竟还在期待着谁？是上帝么？你喃喃的诉说是要告诉我什么？是天堂的相见的要约么？我知道，这次你真的会走了，但死去的也只是你的躯壳，灵魂安置在乐园；也许有一天，我也会遇到你晚年曾经历的困惑和折磨，求上帝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钟弟兄沿着心路去回忆与父亲五十来的相依生活。这个即将离世的老人，他是一个基督徒，不曾有身份，头衔，不曾风光社会，甚至朋友也聊聊无几。但他养育了钟家的后代，在最困难的时候，没有否认基督信仰，在任何时候他的后代都以他为傲。

钟老弟兄走了，他的后代一同为他开追思会，一同为他安息主怀，向上帝献上感恩的祷告。

注：本篇是依据钟弟兄的空间日志：《我沿心路追忆父爱》改写，钟弟兄对我说：“如果你有空到常德来我们家做客。我和夫人都非常欢迎你来我们家，一起做礼拜。”好吧，到时候，我再做个详实的访谈，愿上帝随时随事与祂的子民同在，阿们！以马内利！（2017年8月27日中午）

志愿者凉灯行大合影（右一，章以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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