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季| 梁中学生当年接到大学录取书痛哭~后来他成局长
梁中人文
高考过后，
每个考生最期待的就是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
8日下午，我市今年第一份高考录取通知书将送达考生手中。谁将会成为梁平今年首个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幸运儿？他/她将被哪个学校、专业录取？下面我们来看看，当年梁中一农村学生领到大学录取通知的悲喜交加的场景~今天读来令人唏嘘不已！他是新朝以来梁平第一个考入川大中文系的学生，拎着寒酸的行李，从梁平到成都去上学，路上就花了四天时间
乐 汉
《新华每日电讯》“草地周刊”上有一篇文章，开篇是这样写的：“又到一年高考时，对中国人而言，还有什么比高考更化不开的浓烈情结？何况还是高考恢复四十周年，祝福与追忆，交织在一起。”
近来，我在报刊上看到不少类似“祝福与追忆”高考以及考上大学——“金榜题名”的文章。五十多年前，是比“四十周年”早一些的年代，我有幸参加了高考，并藉此阴差阳错考上了一所“文革”前直属国家高教部、而今是所谓“重本”的大学，也算是“金榜题名”了。
岁月更替，韶华不再。当年我和梁平中学同窗“相携入闱”参加高考。尔后接到大学录取通知的情境，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当年梁中学生。
一九六三年，我们才从“三年自然灾害”中挣扎着活过来，饿肚子读完高中，参加那一年全国统一高考。迎考也好，进考场也罢，如今再怎么努力追忆，都想不起当年有什么“浓烈的情结”，只感觉很淡然，很好耍。
那时我的个头小，相貌平平，成绩平平，还有点颟顸，既没有什么精神动力，也没有外在压力，反正考得起就读书，考不起去当兵，一切顺其自然。倒是高考那几天学校伙食开得好，顿顿有肉吃，包子馒头吃不完，格外开心。
据说现在的考生可不同了，进考场如上战场，赴汤蹈火，吃不好，睡不着。我家在农村，我高考那几天家里的人照常在生产队劳动，早晚忙着种自留地，对我既不过问更不可能陪考。不像现在，考场外的人比考场内的人还多，女子穿旗袍，男子穿马甲。这些陪考的人一个个神色凝重，站坐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成了真正的“烤生”。
在那三天时间里，我规规矩矩地考完了文科各项科目，还参加了俄语面试。三年高中三天了结。几天下来，人居然长胖了。
关于高考成绩如何，能否考上大学，我没去多想，家里的大人也没谁来问。高考后我就回到农村，和大人一样在生产队干农话，多挣几个工分，以后多分几颗粮食。盼望有饭吃，最好有白米干饭吃，那才是一种化不开的浓烈情结呢。
倒是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尤其是家里为我筹备上大学，追忆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梁中早年师生风采
八月下旬的一天，具体是哪一天不记得了。那天下了一场大雨，下午放晴了，路是湿的，很有些凉爽。下午，我和几个同班同学在梁中校园的树荫下相会，闲谈，一个教师的半大孩子跑过来说：“嘿嘿，你和郑XX的通知书送来了，你们考起了。”
我相当惊诧，不相信考上了大学，而且这么早录取通知就来了。我怕他扯谎，赶紧说：“有我的通知书，你打我两砣儿(两拳头)；没有，我打你三砣儿。”那孩子说：“真的呢，在滕校长手里，他在收发室。”
我和姓郑的同学神色慌乱地跑到办公楼的收发室。滕校长戴着眼镜正在看我的录取通知。他一只手递给我个信封，我赶忙用两只手捧着，心口蹦蹦跳，直喘粗气。
那个信封里装着两张纸：一张白色的，一张粉红色的。白色的是录取通知，上面有我的名字，印着一枚硕大的印章，像火红的太阳。粉红色的纸是印刷品，有“这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学校”、“位于秀丽的锦江畔”、“占地五百余亩”以及“欢迎新同学”等字样。那些火热的文字，跳来跳去，直晃眼睛。
滕校长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我们。我俩捧着录取通知转身就跑，身后传来他“呃呃”的呼唤声，才猛然停住，回到滕校长面前，双双向他鞠了一个比九十度还虔诚的躬，深深地，久久地。我的眼眶坠落两颗泪珠，嗒，嗒，砸在水泥地板上，发出了悦耳动听的响声。
郑同学家住和林公社乡下，有好几十里路远；我的家就在城西公社的一条小街上。我们撒开脚丫朝不同方向跑去。过马路，走小道，跨小桥，我先是一阵快跑，边跑边在心里喊“我考起了，我考起了！”
后来，不跑了，走啊走啊，再后来，竟迈不动步了。心头冒出来的高兴劲陡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化不开的忧愁和惶恐。担心家里难以筹集到路费和学费，油然而生的忧愁和惶恐，紧紧地缠绕着我，我蹲在一棵树下嘤嘤啜泣起来，一串串的眼泪啊，像下雨一样，把录取通知打湿了。
上中学时学过《范进中举》。如今犹记得贫苦农民范进“二十岁应考，至今考过二十余次”，方才“高中广东乡试第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可惜他喜极而致疯癫，不省人世，活生生把这桩好的事变成了“苦命的事”。
今生，我也遇到了一件算是苦命的事啊！我揣着录取通知好不容易挪到家门口。母亲坐在一条长凳上，双眼漠然地望着天空。我走到她面前，轻轻地说：“奶子，我考起了。”
母亲神情愕然，菜色的脸上瞬间焕出一种喜悦，随后就暗淡了，换上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她默默地站起来，趔趄了一下，缓缓地向里屋走去。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抬眼望着天空，天空远而空泛，什么都没有。好半天我才跟着进了里屋。在昏暗的光线里，母亲那单薄的身子立在灶台前。灶屋漏雨，上午那场大雨后，有昏浊的雨水“叭哒、叭哒”地掉下来，声声作响。
母亲转过身来，我分明看见她脸上挂着亮晶晶的泪滴，“叭哒、叭哒”地掉下来，声声作响。雨水和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我的心碎了，碎了。
母亲摸着我的头，哽咽着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娃儿，你好‘在行’！”一句是“娃儿啊，哪来那么多钱去读大学啊！”风雨今朝添热泪，娘儿俩呜咽有声，任由屋漏的雨水和悲凉的眼泪，挂在脸上，流在身上，淌在地上……
毕竟我们家出了个大学生，好难得啊。就是这条有上百户居民的老街，解放以来也没出几个大学生呢。
但我“金榜题名”没给家里带来什么欢乐；在老街上下，似乎也少有人提起。我们家不属于“红五类”，没有那份与生俱来的光环；我们家不是“黑五类”，没有历次政治运动带来的劫难。现在老街出了个大学生，自然是水波不兴的。
当然，也有人对我说：嘿，你也考起了大学？我—时有些惶悚，不知如何作答，怯怯地说：豌豆掉进……里——遇了圆（缘）。而范进中举后，先是官府派快马闯来，一报、二报、三报，随着一声声的锣响，高声叫唤“恭喜范老爷高中了！”
闻声而来的众多邻居，屋里屋外争着看热闹。接着是如小说里写的：有送银子的，有送田产的，有送店房的，不亦乐乎。
在我们家，自然不可能出现吴敬梓小说中那种场面，也没有因为我考上大学，宴请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举办“谢师宴”什么的。
直到母亲去世前，她才流着眼泪告诉我：“当年你拿到录取通知后，家里还是想杀一头猪，办几桌席的，可那时已经为你读书耗得油枯灯尽了。”母亲很伤心，我紧紧搂着她，连声说：“我们现在办，要办得多好多好！”
日子过得很快，一天一天地过得很沉重。距离开学报名没几天了，家里忙里忙外为我准备学费、路费，置办一些行头。一家人忙得焦头烂额，唉声叹气。我呢，忙着去生产大队、去县城办户籍迁移，忙着去转粮食关系，忙着去城里的像馆照标准像。没有那几样东西，是进不了校门的。
直到临去上大学的前一天，终于把我上大学能够带去的东西准备好了……家里卖了一头小猪，卖了一些口粮，给我筹集了四十三元钱，大大小小的现金，厚厚一摞。
母亲把我以前穿的几件旧衣服浆洗了，晒干，补好，一件一件地放进一个崭新的旧箱子里；那里面还有一件碎花抄襟棉袄．姐姐出嫁后留下来的，高中时我穿过。
小箱子是乡下大姨姐的陪嫁。她都四十多岁了，箱子已陈旧得关不住了。哥哥买来新的铰链、搭扣，乒乒乓乓敲打了半天，让它变成了一个新箱子。新箱子上盖有一个破洞，哥哥说找下街的皮匠补嘛。我说不补了，等以后有钱了再买。
铺盖呢，听大人讲，生产队有一个鳏夫病死了，大家凑钱凑粮，为他办了丧事，然后分了他的遗物。我们家分到了一床铺盖，棉絮梆硬。这床铺盖我带到大学用了好几年。还有一张竹篾席子，陪我睡了三年。我舍不得它，它似乎也舍不得我。
一九六三年八月底的一天，不是什么黄道吉日，我用一根在高中读书时搞勤工俭学的竹扁担，一头挑着铺盖和篾席，一头挑着箱子，晃晃悠悠地去省城上大学了。
第一次离开父母，第一次离开梁平，第一次坐汽车、坐轮船、坐火车，又新鲜又惆怅，昏头昏脑地跟着别人走。第一天由梁平到垫江，第二天由垫江到长寿，第三天才由长寿到了重庆。
我挑着行李爬坡上坎，挤进公交车，大城市的人把我和行李推来搡去，呵斥我是乡巴佬。在菜园坝火车站，凭录取通知书买了一张半价火车慢车票，乘务员把我带上火车，叮叮咣咣一晚上，天亮了，到了成都火车站。
那里有校车，东拐西拐，一会儿就把我们这些新生送到了位于锦江边的学校大门口，开始了我的五年大学读书生涯。
北宋嘉祐年间，苏轼参加“高考”，中了进士。他在写给弟弟苏辙的诗中说：“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当年梁中三个班一百二十多个学生，有二十多人考上大学，我忝列榜上。在当时以至以后很多年，我始终认为，这一切其实都是一种偶然，我不过只是幸运而已，恰如我在前面怯怯地说的那句话。那话“话丑理端”，是大实话。
一直以来，丝毫没有古人说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快慰与荣耀，这，于我如此，于我的家人亦复如此。时至今日，我挂在嘴边的仍是那句话：运气好考起了，不然还是农民；我的父母呢，直到他们相继离世，依然是农民。
本文由梁中校友会提供
作者简介：乐汉，高1963级校友，系彭明祥笔名。彭明祥1963年考入四川大学中文系，是解放后梁平县第一个考入川大中文系的学生，川大毕业后就职城口及梁平，曾任梁平县文化局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梁平报副总编辑。
梁中校庆将于9月30日举行
欢迎梁中学子回母校欢庆~
曾读过梁中的万千学子，
母校欢迎你回来参加110周年校庆！
校方向所有梁中学子发出了邀请函：
2017年9月30日，
请你回母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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