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时任法国总统蓬皮杜访华,在与周总理的亲切交谈中,蓬皮杜说起当年其父在山西传教的经历,当时其父饱受关节炎困扰,无意中接触到一款中国药酒,喝下去了症状全消,多年后依然对这款药酒念念不忘,这次特意托儿子访华时再带几瓶回法国。周总理欣然答应,该药酒厂也特意定制了一批药酒,作为国礼交到了蓬皮杜手里,成全了这位法国总统的孝心。”这种神奇的药酒,就是日后广告响彻中国各级电视台,还在2018年搞出一个“大新闻”的鸿茅药酒。这个中国“神药”拯救法国总统他爹关节炎的故事,被鸿茅药酒当成经典案例宣传,因为夹杂着民族自豪感和神奇功效,被广为传颂。但可惜的是,蓬皮杜的父亲在1969年就去世了,这个故事的时间线没有对上,假如1973年蓬皮杜真的带回了鸿茅药酒,估计也只能洒在父亲的墓碑上。如此“优秀”的营销文案,想来也只能出自鸿茅药酒掌门人,中国保健品“营销天才”鲍洪升。
自古“将门无犬子”,鲍洪升的血管里,流淌着纯正的蒙古皇族血液。据《鲍洪升:我是个真正的蒙古人》一文介绍,他是成吉思汗第19代嫡传子孙,他的鲍姓,是从孛儿只斤氏的后世衍生。不知道鲍洪升知不知道,2007年,中国最后一位蒙古王爷奇忠义去世,族谱为证,他是成吉思汗第34代嫡系子孙。
按照这个辈分,鲍洪升比奇忠义还要大15辈……他应该生活在明朝末年才对,为什么会在今天跳出来卖药酒?以鲍洪升为代表的中国“神药”推手们,遇到了改革开放几十年最好的时光。他们或深入深山老林,从药农那里高价收购;或潜心研制,在浩渺的古代医书里披沙拣金;或机缘巧遇,得到百代单传的绝世秘方……然后,各大电视广告里,老专家、洋教授纷纷高喊:中国有“神药”,造福亿万人。改革开放后创造出的第一款风靡全国的神药,名叫“杨振华851”超级营养液。这个奇怪的名字大有来历。杨振华,据说是一位生物学专家,曾执教于福建农业大学,任遗传学副教授、生物工程研究所所长。在“杨振华851”的宣传里,有这样一段:杨振华教授,经过近10年不懈的努力,发现并从851营养液中分离出一种小分子物质“SBA”,它能促使多种癌细胞凋亡,而对正常细胞无毒副作用……实险报告显示:经过SBA的治疗,在对50%的前列腺癌裸鼠和25%肝癌裸鼠体内植入的肿瘤完全消失。厉害吧,等于说喝了这个“营养液”,就可以杀死多种癌细胞。当时拿到这个“杨振华851”代理权的,都是中国保健品的先行者,其中一个大代理,是来自内蒙古的吴炳新,他后来成为保健品市场“蒙派”的领路人,有自己的保健品产品,名叫“三株口服液”。作为先行者,自然要经历“摸着石头过河”的曲折历程。
1985年,吴炳新拿下“杨振华851”的代理权,但无奈缺乏营销经验,400多箱货囤积在租来的房子里,眼看就要过期。之前他听说有一位代理靠着在报纸打广告卖得很好,本来他不信,但被逼到绝境的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提着最后的钱,冲进一家一家的报社,当人家听说他要买下整版广告来宣传一个所谓的超级营养液,纷纷将他送走,最后,总算有一家报社在金钱和面子之间选择了前者。谁知,报纸广告一经刊出,原来无人问津的营养液,立即成为了人人争抢的“神药”,400多箱货一下子就售卖一空。吴炳新恍然大悟,原来赚钱这么简单。于是他又四处“走穴”,每到一个城市就如法炮制,在当地报纸上大打广告,大发其财。1991年,“杨振华851”被卫生部严查,自此没落。但这并没有阻碍吴炳新靠着“神药”发财,他又拿下了“昂立1号”的代理权,1993年他一年就卖出价值1亿的“昂立1号”。用马季的相声《宇宙牌香烟》里的台词来形容再恰当不过:“我们有个口号,叫做用户第一、质量第一、销售量第一!怎么保住我们的销售量呢?我们就是经常换换牌子。三天两头地换咧!”
终于,有了财富积累的吴炳新,推出了自己的保健品——三株口服液。这一次他的营销又有了新的突破,除了继续在电视台、报纸上铺天盖地打广告外,他开创了“农村包围城市”的刷墙营销。中国无数村庄的猪圈、电线杆、道路护栏、茅厕上,全都是三株口服液的广告,覆盖程度甚至超过了中国邮政。今天中国互联网企业们下乡刷墙的套路,都是人家20多年前玩剩下的。就在这位“蒙派”大佬风起云涌之时,后起之秀,“成吉思汗19代孙”鲍洪升也正在摩拳擦掌,想要在巨大的保健品市场上分一块蛋糕。1996年,鲍洪升选择的一款产品,叫做“护肾宝”。凭借着肾病医生、有国医大师之称的张大宁的站台,再加上深得“蒙派”营销的精髓,短短三个月,“护肾宝”就成为全国补肾产品销量第一名,鲍洪升也从无名小卒上升到可以与“蒙派”大师平起平坐的地位。后来,他又做了减肥产品,藏药产品,1999年,他又推出了一款得以制作,那就是“做女人,挺好”的婷美内衣。当丰乳肥臀的模特穿着婷美内衣霸占着整个屏幕的时候,无数中国青少年完成了性启蒙。
婷美的成功,让鲍洪升拥有了足够的财力。2006年,他与人合作全资收购了鸿茅药酒厂,成为鸿茅药酒的掌门人。上任后他请来了《大宅门》里的“白老七”陈宝国等多位明星代言,有了更多资金,“蒙派”广告营销的精髓就更能大展拳脚。鸿茅药酒不仅销量大增,知名度暴涨,鲍洪升本人也多次荣获各类奖项,当选年度经济人物,甚至影响力还大到了有让当地警方跨省抓捕一位“说鸿茅药酒坏话”的医生。
2018年,广州医生谭秦东发布了一篇《鸿茅药酒,来自天堂的毒药》文章,被跨省抓捕,关在看守所里三个多月。其妻子四处奔走,终于让事件曝光,在全国引起巨大讨论。
本以为,这场负面危机足以给鸿茅药酒致命的打击,谁知,随着时间推移,风波平息后,鸿茅药酒不仅恢复了正常,还获得了中国中药协会授予的“2018年度履行社会责任明星企业”称号。舆论哗然之下,这个称号才被取消。而那位谭秦东医生,也通过妻子微博发出了向鸿茅药酒的“道歉信”。鲍洪升在这条微博下面点了赞。“大家当无事发生过”。鸿茅药酒,这款“中国神药”,又继续在中老年市场收割着“韭菜”。
鲍洪升曾经为鸿茅药酒“诉苦伸冤”,他说:“为什么中国难以生产响(享)誉世界的民族品牌,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有些不良媒体,利欲熏心的记者,不顾民族利益,胡编乱造,断章取义,把多少努力拼搏,艰难前行的民族品牌、本土企业扼杀在摇篮里,这是民族的悲哀……”可以说,在这一点上,鲍洪升又展现出了中国保健品营销的精髓,那就是绑上爱国主义,披上民族品牌的外衣,占领道德高地。鲍洪升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他也是有“师傅”的,他的“师傅”,是创造了另一款中国“神药”的马俊仁。大家还记得“马家军”吗?还记得“中华鳖精”吗?1993年,“马家军”横空出世,以马俊仁为教练的长跑运动队,在国际大赛上摘金夺银,大大鼓舞了中国人民的自信心。
马俊仁当时的声望,和后来的刘翔、郎平差不多,被邀请到春节联欢晚会上给大家拜年,当年的晚会还有一个小品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还没有拿起大锤的黄宏在台上高喊:外国人得了冠军啥说的没有,中国人得了冠军就兴奋剂啊?告诉他们,不是马家军打了兴奋剂,是马家军给十二亿中国人打的一针兴奋剂。马俊仁没有浪费这种声望,他找到北京一家快要倒闭的鳖厂合作,推出“中华鳖精”。广告打得满天飞,马俊仁亲自代言,他声称:马家军一直在尝试喝甲鱼(鳖)血、吃人参、鹿肉、海参,从梅花鹿和鸵鸟身上寻找长跑的规律。他们从中华鳖提取了大量营养物质,配合传统中草药,才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运动成绩。
民族自信,爱国情怀,神奇功效,被马俊仁运用到了极致,“中华鳖精”大卖,他也赚得盆满钵满。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马俊仁利用全国人民对他的感激和信任为自己谋利,终于还是曝光了。长期压榨队员,让队员服用兴奋剂的事情被公之于众,中华鳖精的故事,也被世人揭开。所谓的“中华鳖精”,不过是一只王八熬了10年的汤。但该赚的钱人家已经赚了,该享受的也享受了,曝光就曝光吧,大不了“经常换换牌子”,更换一种割韭菜的姿势,再来一次便是了。无奈韭菜们的记忆只有七秒,所以各种“神药”才有了勃勃生机。这世界,不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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