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如病怎抽丝

作者：壹次心lee

第十一章 怎料人心为至毒

“被师父骂了？”步临风出了百草堂，就见一身蓝裙的殷紫萍朝着他捂嘴笑。

步临风无力的点点头，和杨济时的谈话，叫他心累。

殷紫萍点点头表示理解，摆摆手叫他附耳过来，低声对步临风说道：“师父都气了有一阵子了，我回来禀告了掌门师父你的意思之后，来拜见师父的时候，不小心叫师父套了话……”殷紫萍面上有几分尴尬，继续道：“师父对风姐姐成见挺深的。师兄你这路不好走啊。”两人边说边走，远远离开百草堂。

步临风揉了揉眉心，道：“我知道的。不过师父再拦着我，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我与摇筝，几年前已经错过一次，如今我不会再错过。”步临风语气坚定。

殷紫萍有些唏嘘，试探着问道：“师兄你是说，当初你被掌门师父急着叫回来，代表医师一脉与方士一脉的忘尘师兄比试，争夺下一任逍遥观主身份的那次吗？”

殷紫萍脸色也不大好，那年步临风出了逍遥观迟迟未归，观中自己与师父轮流传书叫他都不肯回来，最后还是掌门师父亲自传信，才将步临风叫了回来。而步临风回来之后，无心比试，心不在焉，一场轻而易举走个过场的比试，打成了难解难分，最后步临风身受重伤险胜。

步临风点头承认：“就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遇见摇筝。”天色变暗，夜风有些冷，一如几年前杨家镇傍晚的冷风。风中传来那个女子止不住的咳嗦，随即便是被手帕掩住的咳嗽声，他从门前经过，便再迈不开步。

那是步临风按例的每年一次去杨家镇给平民看病施药，听闻咳嗽声，上前敲门：“姑娘可是患了风寒？在下江湖郎中，手上有些药材，还望姑娘开门让在下诊断一二。”这番话步临风说的很顺口，其他的人家，他这么说，早就开门请他进去，然而这次房门没开，连咳嗽声都没有，那女子忍着咳嗽，压低了声音，又似乎掐着脖子，声音很是古怪：“不用了，老身年岁已大，早该入土，不劳烦先生了。”说完又是几声咳嗽，然而与方才听的不同，明显比方才的咳嗽声听起来要老，步临风微微一笑，明白了，这屋子里头，是个行走江湖的姑娘。

也只有行走江湖的姑娘，才会有这么深的防备，与这么好的掩饰。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离开了，婆婆好生歇息。”步临风朝远走去，脚步也比来时沉些。

他隐蔽好自己，相信那屋里人定然会出门看一眼。

果然，他刚藏好，就见本来关的紧紧的门微微开了一道缝，却并不见人。随即，门开的大些，依然没有人。随后，门似乎要合上，步临风福至心灵，运起门中鬼目之术，这才看见关门的一瞬间，一个衣衫普通，却姿容绝妙，然而面色苍白似身受重伤的女子。

步临风明白，自己遇上的，是魅者了。这魅者用了疏影之术出来看看，自己若不是学医，修习了鬼目，当真是瞧不见她。

既然是魅者，那么，必然是东厂的人或者万妖弟子了。

步临风没急着走，心里盘算，近来没听说万妖宫有什么动静，东厂倒是暗流涌动，这人多半是东厂魅者。然而东厂魅者不去找达官显贵八面玲珑，来这杨家镇做什么？

步临风改了行程，不急着回逍遥观去与师弟自相残杀，决定多留几天打探风声。

隔了一日，中午在客栈用饭时，就瞧出角落的几桌不对劲，他举杯饮酒，暗自观察。

那几桌人中，有一个身负弓箭一身铠甲的男子，明显是众人的头。他喝酒吃菜旁若无人，吃的还很欢快的样子，丝毫不顾忌地上跪着的男子。

步临风仔细瞧，跪着那人佝偻着腰，一身衣衫破旧，一副穷困潦倒之相。客栈中因那几桌煞气太重，少数的其他几桌都不敢开口说话，倒是叫步临风听了个真切。

“我能说的都说了。聂头领，麻烦您向聂大人转告，我愿意唯聂大人马首是瞻，还望聂大人放过。背叛东厂又勾引我逃离京城的叛徒风摇筝，就在这镇上住着。聂头领，我带您去抓她，您抓了她回去复命，饶我一命吧。”跪着那人又道：“我在官场上，才能发挥对聂大人最大的作用不是吗？”身负弓箭的男子自顾自吃喝，并不管他，然而他手下众人却并不动筷，只是看着他，没敢说话。

安静了一盏茶的时间，他忽然看向地上所跪之人，手中还拿着筷子，却依然拿右手拄了头，语调里有几分好奇：“你知不知道，背叛东厂的人，被抓回去，会是什么下场？”

跪着那人一惊，浑身一颤：“这……还请头领指教。”被称为聂头领的冷哼一声：“要是侍卫，刑囚至死；像风摇筝这样的魅者，一旦抓回去，废了一身本事，只靠容貌，就能给东厂赚钱赚到死了。”跪着那人愣了片刻，才道：“东厂自有规矩，纪律严明，在下佩服。”

聂头领手里的筷子忽然就飞出去一支，刺穿了跪着那人的左肩胛。

跪着那人痛的大叫一声，随后便忍住，不敢再出声。被这一声惊到不自觉将视线转过来的众食客，看了一眼也就不敢再看。

地上溅了些血迹，步临风凭借多年行医老辣的目光，看得出筷子穿骨而过，肩胛骨已碎，这条胳膊是保不住了。心里不禁感叹，这人果然是个难缠的。

“风摇筝能眼瞎看上你，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当真是一点都不冤。”那人声音极冷，满含不耐之意。不同于跪着那人的刻意压低声音，他倒是丝毫不顾忌众人，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跪着那人没敢接话，倒是那个聂头领旁边一人问道：“聂头领，既然已知叛徒下落，是否即刻动手？”跪着那人忍着疼插话道：“风摇筝近日来重病，我故意没给她留钱请医看病，诸位大侠不必担心她魅术难以对付……”“闭嘴！”聂头领极度不耐烦。

“我要怎么做，不需别人指手画脚。再敢多插嘴半句，我就杀了你！”他摸上背后弓箭，意思明显。一时间果然无人敢开口。

“再等等。兄弟们都吃完饭再说。风摇筝爱这家伙爱的没了心，不足为惧。”聂头领吩咐完手下，对那人又道：“你就不必了，想来受了伤，也没胃口吃饭。老实点跪着吧。”那人连连称是。

步临风听了这些，联想起前日所见脸色苍白的女魅者，心里明了，无心再吃什么，结了账出去了。

轻车熟路找到风摇筝住处，步临风小心翼翼的埋伏起来，他猜到这女魅者被爱人背叛又遭人追杀，听了那个聂头领所说的风摇筝被抓回去的下场，步临风于心不忍。

大雪下起来的时候，一群黑衣人来了。没见到先前跪着那人，步临风没急着出手，打算先看看。

风摇筝听闻外面脚步声便知来了一群高手，开门之时即便衣衫普通，荆钗布裙，手中一把紫红色流光溢彩的扇子倒是抓的死紧，扇柄处指甲大小的老虎扇坠在风中摇晃，一如她秀美的长发。

“大胆风摇筝！背弃东厂，你还想逃到哪里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带头的聂头领率先开口。步临风从侧面打量，那女子呼吸急促，气息不稳，面上却是一脸的高傲：“聂秋鹰，背叛东厂的是我，你要抓就抓我，益封呢？你们把益封抓哪里去了？”

步临风瞬间将主要几人的名字都对上了，之前跪着那人是朝中大臣范益封，之前听说是个好官，如今看来不过如此。那带头的是聂承恩养子聂秋鹰，人传他一手箭术世间难寻敌手。看来今日风摇筝有一场苦战。

聂秋鹰听闻风摇筝问话，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似慨叹似惋惜似嘲讽：“风摇筝，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怎么找到这里，瞧你如今这样子，哪还有当初东厂第一魅者的风范与智谋？你我也曾并肩作战过，奉劝你一句：范益封那小人，你不见也罢！”

步临风心知聂秋鹰说得对，出卖自己的女人求荣的男人，当真死不足惜。然而风摇筝却急的攥紧了扇子，指骨用力到发白：“你敢动益封？你……聂秋鹰，有本事就来同我较量，益封一个读书人，你对付他算什么本事？”

“负心最是读书人。风摇筝你能有今天，全怪你识人不清。我不妨告诉你，范益封找到我，告诉我你在这里，交换的条件，是他日后的官途，能在义父庇护下，顺风顺水。”风摇筝惨白了脸色，嘴上喃喃说着不信，但看其面色，已是相信了。

风摇筝并不傻，甚至已经预料到会有今天。近来范益封寡言少语，神态不对，风摇筝便猜到，自己颠沛流离也甘之如饴的好日子，多半是要到头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能如此心狠手辣，丝毫不顾往日情谊。

第十二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雪下得越来越大，风也呼号着吹过，衣衫单薄的女子双手冻得发红，玉雕扇坠摇摆更甚，她直视聂秋鹰：“多谢你这般说，我倒是不必担心你们拿他做人质要挟我了。”风摇筝柔媚一笑：“既然如此，你们谁，先来领教一下我这个曾经的东厂第一魅者的手段？”她笑意渐浓，手中扇子紫光红光交替闪现，场上风雷之声不停，聂秋鹰拉弓引箭，箭落在地上，箭头的火焰将雪都融化。

步临风看着她挥舞扇子强撑，以一人之力对战数人，即便咬牙也要坚持。

看了一会就看出了门道，风摇筝即便重病在身，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此刻死在她手下的已有几人。而聂秋鹰并没怎么出手，否则风摇筝重病之身早就落败了。

待到站着的只剩聂秋鹰与风摇筝，风摇筝收了扇子，狠狠的喘了几口气，才道：“你放我走？”聂秋鹰没有否认：“大名鼎鼎的风摇筝早就识破范益封诡计，设了陷阱对付我们，兄弟们无一生还，只有我侥幸逃脱，回去复命。”风摇筝笑了笑，神情很是疲惫。

“快走吧。我能帮你挡住这一批追杀的，但挡不住所有，义父为你的背叛已经气极，他必然还会派人。”聂秋鹰背好自己的弓箭。继续道：“你我也认识这么多年，我不能看着你死。范益封我得带回去，你趁早离开杨家镇，天南地北哪里都好，别再去京城，找个安稳的地方，隐姓埋名的活着吧。”

风摇筝结束了战斗，放松下来极是疲惫，点点头，郑重道：“多谢。”聂秋鹰没说什么，最后送了她一招拒人千里，直接将人推出了好远，最后他扬扬手，扔过去自己的钱袋：“快走吧。”聂秋鹰率先离开。

步临风观看了整个过程，正思考自己怎么现身不会被灭口，就见风摇筝只抬手接住聂秋鹰扔过来的钱袋，随即便伤病不支倒了下去。

步临风松了一口气，真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一把药粉撒过，满地尸体便融化成水，血迹也被纷纷扬扬的大雪掩埋。杨家镇上依然一片静谧，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一场战斗，有那么多人没有命走出杨家镇。

步临风没心思管那些尸体会有什么遗愿，他将风摇筝从雪地里抱起，怀中女子轻若鸿毛，他将自己的披风为她盖上，转身带她换了一间客栈歇息。

风摇筝高烧不退，虚弱不堪，步临风彻夜未眠的照顾她，丝毫不敢入睡。

他坐在床前隔一会便诊一次脉，店小二将他吩咐的药煎好了送来，他一勺一勺半哄半灌的给她喂了下去，她身体虚弱到极致，不见之前笑傲战场的模样，她整个人陷在被子里，烧的难受，已经分不清身边人是谁，也不记得晕倒前都发生了什么，病了的样子如同一只怯生生的新生小猫。

她烧的迷迷糊糊的，眼泪倒是止不住，从眼角滑下来的泪水一滴滴消失在发中，她声音低沉沙哑：“益封，好难受……”步临风一面帮她擦泪，一面柔声哄着：“吃完药了，一会就不难受了，忍一忍，不要哭。”他想将擦完泪水的手帕收回来，却被人拽住了袖子。

“别走，益封……不要回朝上去……留下来，陪我留下来……”步临风不忍心甩开她的手，叹息一声，在她耳畔说道：“我不走，你先放手，别再着了凉。”抓着他袖子的手指甲粉润，他轻轻将手覆上去，却并不是为了占便宜。她察觉到手被人回握住，一点点松了力气，放开了袖子。步临风刚想松口气，刚才还在自己掌心的手便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感受着脸上的刺痛，步临风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愧是东厂顶尖的魅者，这份功力真是少有人能比：昏睡之中，这一巴掌都能这么迅速，还能这么不偏不倚，厉害了。

步临风有些微恼火，床上女子已经陷入梦魇，昏迷中歇斯底里的呼喊：“滚！给我滚！敢不滚，姑奶奶一扇子混死你！”她双手胡乱摸索着，步临风瞬间把放在她枕边的扇子放到了自己怀里。要是被她拿到，自己多半要动手了。

哭笑不得的对风摇筝用了安神之术，她呼吸渐渐平稳，不再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泪水却是止不住：“为什么要骗我……益封，益封……”步临风站在一旁忍不住揉揉眉心，看着桌上红烛流了一夜的泪，他睁眼到天明。

距离门派内大比已经没多少时日，然而眼下又怎放心离开杨家镇？步临风看着床上昏迷哭了一夜的女子，显然之前服用的药已经生效，此时她抓了自己的手，神色平静，想来是有了好梦。

掌心感受着温柔与细腻，有一种全然被相信的感觉，步临风凝视床上人，十分不理解，这样性子烈如火又柔如水的女子，那个范益封，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出卖她抛弃她？

高烧退下去之后，步临风便忙着帮人调理内伤。止咳补身的药与粥水一并由他亲手喂了，中途还叫老板娘派了伶俐的丫头来帮她沐浴更衣。

风摇筝脉象极差，昏迷之中自身无心疗伤，药喂下去也不是很起作用，步临风急的不行，偏偏师门里殷紫萍来信，问他归期。

步临风随意打发了殷紫萍，后果就是隔了一日，杨济时的信也到了，依然是问归期。步临风挑挑拣拣，只说有个病人还需照料。没多久，掌门太虚道长亲自派人前来送信，一方面将信带到，一方面看看步临风这边到底什么情况。

又过一日，知晓了步临风境遇的太虚道长传了第二封信来：你所救之人，万妖宫有心收留。你留在那里，必然叫万妖宫认为逍遥观已插手此事。背叛东厂的魅者，只有万妖宫才是出路。

太虚道长这封信打动了步临风。步临风读罢信幽幽长叹。这几日，风摇筝迟迟没有苏醒，步临风心知她潜意识里有心求死，自己还能再为她做什么？她被挚爱背叛，自己一个陌生人，又能做什么？

忍不住伸手描摹她沉睡中面容，他凑到她耳畔，低声说：“别再想范益封。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说完话起身想走的时候，他看见她皱起了眉头，脸上有几分挣扎。

步临风从怀中取出她的扇子，将扇子放在掌心捂热后，轻轻将被子掀开一道缝隙，放到她的手边。

步临风知道怎样对风摇筝才是最好。

他正大光明的离开，又悄悄折返，看着丫头照顾她，一直到万妖宫掌门人春三十娘亲自上门，轻柔的狐裘将人裹了带走，他目送春三十娘怀抱着她驾着蝙蝠离开，久久无法释怀。

几天相处，即便她沉睡着，他却控制不住的有些许的动心了。缘分叫他看见了平时里风光高傲的风摇筝落魄软弱的一面，了解了最真实的一面后，他无法不对一个抓着自己的手满心信任的奇女子动心。即便她只是昏迷中将自己当做了他人。

门派大比上步临风一次次走神，莫忘尘根本无心于观主之位，见步临风打的这般不在状态，恨不得自己主动倒在地上喊伤重起不来，转念一想这么做自己以后也是没什么面子了，勉强继续出招，并且悄悄放水。

然而步临风心思不在他身上，拂尘挥舞的极是随意，莫忘尘打的想仰天长叹，咳了几声，趁着交手的时候低声说：“师兄，别这样，说好了下任观主你当，你不能上了擂台就这么害我，师弟我没得罪你啊。”步临风瞧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莫忘尘又悄悄道：“师兄，你做观主吧，好处多，当了观主，跟其他四大门派都能熟悉，认识的朋友多，行走江湖也方便。”步临风如梦初醒，下一个交手的瞬间，就送了莫忘尘一掌，莫忘尘从善如流，倒在地上喊伤势过重撑不住，败给师兄口服心服，认了输。

面子什么的，都算了。反正正常状态的步临风，自己根本打不过。就当师兄他是正常状态来的吧。莫忘尘认输的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步临风一直到被宣布是下一任观主的时候还有些心神不安，心里极度惦念远在万妖宫的那人。只盼着自己如今身份不同往日，能有什么与万妖宫的事宜，掌门师父会派自己过去。

后来步临风深深意识到自己是被莫忘尘害苦了，虽说原本长老们就看好自己，但自己当时的状态，莫忘尘并不是没有希望打赢自己。相比这几年自己一年中大半年的时间困在观里帮掌门师父打理逍遥观，莫忘尘一年中十一个月住在昆仑山心上人沈傲霜的附近，不晓得有多潇洒。

这份惦念持续了这几年，终于，明日便能再见了。

殷紫萍瞧他在一旁出神，没再打扰他。她之前碰巧救了天工阁檀无心，眼下人在自己那里，还需她好好照料。殷紫萍放轻脚步退下了。

步临风对月微笑，杨家镇自己救她，不必让她知道，那般落魄，想来她谁都不想告诉。就让她认为，她与自己的初见，是在魅香楼吧。

（未完待续）

原来他们是这样相遇的

摇筝会记得吗？

p.s.此故事为同人小说，不代表官方剧情~

ps：感谢素水水大大Q群投稿的封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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