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奇案之胭脂香
（五）
“小胭……”程实喃喃出声，瞬间热泪两行：“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你果然没有死对不对？晓白说她亲眼看着你死了，连原形都变出来了，还嘱咐她用你的毛皮做成披肩留在女儿身边……我不信，我什么都不信……”
“你不信，可你还不是这么做了？”女子手指指向晓白身上的披肩。
杨梦言低声问冷月心：“这真是他娘子？”
冷月心沉默了片刻，低声反问：“你觉得是？”随即拨动琴弦，加强了秋千索的功效。
“我……”程实一时无言。
“也对，爱不爱的，谁说的清。”女子走到晓白身边，抬手抚摸着她的披肩，眼神里都是惋惜。晓白没有拒绝她，只是静静看着她，也没有什么其他反应。
“小胭，无论如何，你回来了就好。我们一起，让当初伤害过你的那些人，全都付出代价！”
程实终于从狂喜中回过神来，面对冷月心的控制也毫不在意，他双手施展出术法，竟然强硬的挣脱了冷月心的控制。
冷月心见他施展出狐族术法心下一惊，上前两步站到杨梦言身前，迅速勾动琴弦还要再出手，女子轻轻抬手，一道屏障护在他二人身前。
程实面色一变，转头看她：“小胭，他方才用琴音控制我，你还要救他？”
“他是我狐族的人。”
“狐族。狐族怎么了？”程实双拳紧握，显然是被触怒：“当初你我情境那么艰难，狐族可曾有谁相助？他们都不管你，我为什么还要在乎什么狐族？”
程实努力尝试用自己学来的狐族术法去攻击那道屏障，却是徒劳无功，施术者的功力远远高于他。
“青丘的狐族一向友爱，我自然不会看着你用我狐族术法对付这么个小狐狸。”女子身上有光芒闪过，光芒散去时样貌大变，一身红裙，容貌俏丽，正是大名鼎鼎的青丘国主。
“终于见到你施展我狐族法术了，呵，天赋不怎么样，真是白费了白胭一番付出。”
“……是你！你是赤檀国主！”程实神情大变，有赤檀在，事情不好办了。
赤檀点点头，夸赞道：“不错，一别有十几年了吧，你记性倒是好。”
程实丝毫没有被夸后的高兴：“小胭，她没有回来是不是？”
赤檀郑重点头：“她已经死了近四年，我是来接她的女儿回青丘的。”她爱怜的看了看身边的晓白，道：“你心术不正，我不能让白胭唯一的女儿再跟着你。”
赤檀气势如虹，神情宛如审判，程实想要跑过去女儿身边，又碍于赤檀在那里，挪了两步就又停下：“你凭什么带走我们的女儿？你当初对小胭不管不顾，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我不管不顾？”赤檀也皱了眉：“青丘有多少狐狸你知道吗？青丘就我这么一个国主，我的责任是打理好整个青丘。当然，出了青丘国的我也不是全然不管，然而白胭是个例外。
程实，小胭和你离了青丘后，你就缠着她想学我们狐族的术法，在青丘在我面前的时候你怎么不敢提？白胭要不是给我传了信得了我恩准，你觉得她真敢教你？狐族术法私相授受是大忌，她愿意以退出狐族为代价满足你的心愿，我就没必要再多操心她。
离开青丘是她自己选的，为了教你术法退出狐族也是她自己选的。”
程实面容煞白。
赤檀上前两步，神色鄙夷：“况且你们在杭州的日子，我也不是完全就不知道。小胭貌美引来姑娘们嫉妒，说她是狐狸精只是为了坏她名声而已；”
“引来那些道士，还不是你显摆你的术法导致的？那些人没什么真本事，不过烦人而已，你们离开杭州，按理说也该没事了。”她冷哼一声，道：“我这次来，也是想知道知道，白胭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盯着程实，目光如炬，明显是要个说法。
赤檀一番话说完，程实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赤檀点点头：“我这个国主虽不如我师父神通广大，但消息方面自认还算可以。”
程实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呼出，抬手捂住了脸。“杭州那面的人确实没什么真本事。到金陵以后，本以为换个环境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可我还是留不下她。”
“我真的不知道小胭怎么会过世。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她却渐渐卧床不起……”
“这个时候了还要和我装一问三不知？”赤檀有些动怒。
“我爹爹他真的不知道。”晓白突然出声，抽噎着说：“娘不准我告诉爹，我爹爹真的不知道的。”满屋子人都看向这个小孩子。
“我们搬来了金陵之后，爹爹就病了，可还是要出门忙生意，家里的日子好难。而娘很快也病了，娘她开始吐血，越来越频繁。爹爹逐渐好起来，生意也做了起来，可娘的病越来越重，又不肯请大夫……”
“娘临走前爹不在家，娘和我说，她是青丘的狐，离开青丘又没了修为傍身，活不下去了……娘说爹以人身习狐术，撑不住的，只能将自身修为渡给爹……”晓白捂住脸，蹲在地上哭个不停。
赤檀一声长叹，看向程实：“我师父曾经说，世间万物，都逃不出一个贪字。不管拥有了多少，都会想要拥有更多，而追求更多的结果，往往是连原有的都留不住。”
“你能进了青丘，娶了狐女，已经是你的大造化。何必非要学什么术法呢？”赤檀虽是发问，但却也不需要他回答，继续道：“程实，真正逼死了小胭的，恰恰就是你啊。”
程实一直低垂着头，话说到此，终于抬起头来，直视赤檀。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就落下两行泪。
“说这些有什么用？”程实面容狰狞：“小胭已经死了，不管她是不是将修为渡给我才……”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总之伤害过她的人都别想好过！”
他转头看向杨梦言：“胭脂里的毒你别指望我会告诉你解药的配方，既然你不肯答应我联手还非要护着这些罪人，我就先杀了你！”他运起毕生所学朝杨梦言攻去，丝毫不管赤檀的屏障，而他这来势汹汹的样子，杨梦言自然也是提了刀防着。
变故突生，屏障突然散去，而看起来来势汹汹的程实，就这么直接撞在了杨梦言的刀上。沾染了鲜血的刀从他后心透出去，滴答滴答的不停滴落着血。
杨梦言一脸惊讶，急忙拔刀，程实就这么向后倒去，直直砸在了地上，他没看杀了他的杨梦言，只紧紧盯着赤檀，眼神中满是乞求：“晓白……”
赤檀朝他点了点头。
程实面上露出了笑意，口中不停吐出血沫，出气越来越多，呢喃着白胭的名字，终于闭上眼睛。
眼前是青丘仙境云雾缭绕，一身白衣的女子在他眼前摇晃着尾巴，一脸惊讶的说着话：“诶，你怎么没有尾巴？你是什么东西？”
一切都过去了。
晓白缩在角落里抱着披肩抽噎，此刻终于扑上前，跪在程实尸体旁边，哭喊着爹。
“你爹他去陪伴你娘了，好孩子，与我走吧，我带你去你娘生活过的地方。”赤檀蹲下来，抚摸着晓白的头，神情爱怜。
冷月心拿了帕子帮杨梦言擦着刀，见她也是一脸凝重，安抚道：“不怪你。他一直都以为白胭的死是因为世人……他活不下去了。”
杨梦言看着程实的尸体，回顾这整个案子，这个男人，有了大机缘后贪心不足，学习狐族术法的结果是害死了自己的娘子，一边疯狂的想要做出白胭生前喜欢的胭脂，一边想要报复世人，却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白胭最喜欢的，哪里是胭脂，分明是他啊。
冷月心上前与赤檀打招呼并道谢，赤檀嘻嘻一笑，只说自己是为了晓白而来。半妖活在人世间会如何，冷月心自己已是十分清楚，自然不会阻拦。
问及胭脂里的毒，赤檀十分不在意：“你都能查出来他的胭脂里有人血，解药这点小事还用我出手？”赤檀转头去安抚晓白了，这次的事情，遭受打击最大的，就是这个孩子了。
不担心解药的事，就没别的问题了，杨梦言冷月心放了众姑娘出来，二人回去衙门，至此，这个案子可以结了。
程实归案后，步临风赶制了一批解药，与风摇筝在金陵城中主持赠药；杨梦言贴了布告出去，由程实胭脂铺产出的胭脂禁止再用，手里有胭脂的一律上交。交了胭脂的人领解药，听说胭脂里查出来有毒，自然没人藏着掖着，痛痛快快的都交了出来。
这三人忙的时候，唯独冷月心，只在衙门待了一天就回了魅香楼，连被他请来的风摇筝夫妻都不顾，比大家闺秀在闺房里呆的还稳重。
彻底忙完已是两天后的事，送走了赤檀晓白后，步临风去魅香楼硬拉出来了冷月心，风摇筝请出来了杨梦言，安排着一起吃顿饭。
他们夫妻这次来金陵，也还没和这二人聚聚，眼见事情忙完他们夫妻也要双双把家还了，自然是该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的。
然而饭桌上冷月心罕见的冷着脸，明显气还没消；杨梦言坐在另一边也是面色带霜，也不见得心情多好。
原因要从案子刚破的时候说起。
救回了众姑娘之后，本来是诸事大吉，只是没想到有带着女儿上门感谢的实在是太感激杨梦言，连连强调：“多亏了有杨大人不顾安危将计就计亲赴虎穴啊，要不是您不惜自投罗网，主动接近程实，我女儿只怕还被关着呢……”
一旁的冷月心满脸的错愕。
不顾安危。将计就计。亲赴虎穴。自投罗网。
好样的。
于是送走了上门的百姓后，冷月心开口了：“梦言，你被抓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梦言丝毫没发觉冷月心已经在一个爆发的边缘，以一种说我中午多吃了半碗饭的口吻平静答道：“什么怎么回事？上头逼的急，案子迟迟破不了，当然得采取点手段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冷月心顿住，凝视了杨梦言片刻，有心说自己从青丘回来时听说她出事有多担心，有多着急，看杨梦言一脸平淡的样子，也说不出来了，最终的结果就是，两人相对无言，冷月心拂袖而去。
隔了两天到了饭桌上，这两人依然是一边一个冷着脸，风摇筝给步临风使了个眼色，步临风十分热情的将冷月心拉到屋外喝酒去了。
“怎么，还气着呢？”步临风给冷月心满上酒杯，含笑问道。
冷月心叹息一声：“能不气吗？趁着我不在就这么兵行险招，她和谁商量了？”
步临风笑着劝他：“梦言的职责就是办案，她想的也是办案。你担心她要和她说明白，不然她只会认为，她这么做是对的。”
步临风举起酒杯，给他看琥珀杯中的酒液：“这杯酒，倒满之后，你闻着香不香？”
冷月心一愣，但还是回答道：“香。”
“可是你喝下去，才会发觉，这杯酒，尝起来远比闻起来更香。”见冷月心一脸错愕，步临风耐心解释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感，就像是这酒杯里酒液的香。即便不更深的去了解，也能察觉到一二；然而只有让底层的酒液，最深的感觉呈现出来，才会让人更加清楚的感觉到，这份香气有多浓，这份情感，又有多浓。”
冷月心直视着步临风，他依然面容带笑，没再多说。
“行了，不是什么大事，说开了也就好了，我前两天受伤，临风也是着急的不得了呢。”门里传来风摇筝的声音，随即房门打开，风摇筝拉着杨梦言出来。
“你也知道我着急的不得了，当时还敢往刀上冲。”步临风显然也听到了，看着风摇筝一脸无奈。
“我也是担心你啊，程实那一刀从你背后刺过来，我怕你没注意到。”风摇筝试图解释。
“……那么响的破风声我都注意不到。回房，让你知道我能不能注意到。”步临风拉过还想挣扎的风摇筝回了房，明显是将场地留给了冷月心杨梦言。
“你……还生气啊。”杨梦言试探着问道。
冷月心被步临风开解了这么一会，也不再冷着脸，开口道：“我真的很担心你。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哎。”
杨梦言在他身旁坐下，低声道：“可还是要破案啊，我毕竟是衙门的人……”
“你是我的人。”冷月心打断后忍不住出手，将杨梦言紧紧抱住，声音低沉如同呢喃：“别再以身犯险了，危险的事情，交给我来做。这种事，不要再有下次了。”
一旁的杯中酒液清澈，杯底暗香摄人心魄。
“……嗯。”杨梦言红了脸颊，却也没有将他推开，只将脸颊埋入他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能听见他胸口曾经为她焦急惊惧的心跳。
没必要再冷战了，风摇筝与她说的担心的感觉，她懂得的。
在密室里程实堂而皇之的在众姑娘面前说出冷月心的狐族身份时，她的心里也是这么着急的。
“今天我可以来救你们，但关于冷月心的事，我要是听见传出去一点风声……秦朝的连坐律法我觉得不错，我能救你们，就能除掉你们。”安排各家来接人之前，她悄悄对所有姑娘耳提面命了一遍。
她是捕快不假，要守护金陵不假。但最想要守护的，还是冷月心啊。
万盏琉璃琥珀光，多情化作杯底香。
为了心爱的人，对抗世人吗？
她愿意。
（完）
突然到来的女子究竟是谁？
敬请期待吧
PS:感谢千里姻缘-初见雪大大邮箱投稿的封面图
往期精华推送（点击直接跳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