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药学院到特斯拉—90后的「试错」
最近从新闻业离开，写了一篇文章《未曾见黄金时代，不悔这五年青春》，后来一诺告诉我，她的妈妈转发了文章，并配上热情洋溢的赞语，接着一诺说：写写90后这一代人吧。
真有90后这回事吗？多数时候，媒体报道以及大佬的话语，只是营销噱头。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树叶，更别提用年代来划分人了。开始时我有一些疑虑。
仔细考虑后，想法产生变化。时代不同，历经相差甚远的经济环境，接受不一样的教育，社会思潮和精神风貌变化万千，一代人确实有独特风貌。格拉德威尔在《异类》中写比尔盖茨和乔布斯是同一代人：他们生于技术革命萌芽年代，有幸在少时接触最前沿科技，又赶上资本青睐IT业的好时机，种种机缘巧合，成就一番伟业。
然而，要概述一代人仍然极为困难。谁能描摹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呢？许多90后仍在校园，部分90后正迈入职业生涯，少数90后已爆得大名，大量90后仍纠结迷茫。环境日益开放，选择更加多元，让这一代人面临前所未有的分化，命运在年轻时就呈现出痕迹鲜明的分野。
写作是一种个人叙事，我只能从自身及朋友身上，探究90后这一代人，和其他人之间，究竟产生了何种不同。
20多岁的年轻人，真正重要的命题只有三个：认清自我与世界的关系，寻找值得全情投入的领域，在爱与被爱中使心智成熟。
「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一点, 因为好歹你要失去它」
经济条件、文化土壤、社会习俗、时代背景，种种因素叠加会决定一代人的基本精神面貌。一百年前，梁启超感叹这是几千年老大帝国，一百年后，古旧文化的因袭以及教育落后，使这片土地依然未完全脱离愚昧面貌。然后，最大的不同在于，这个国家，第一次有一代人，以一种完全不同的姿态和面貌，登上时代航船，他们的大脑经受了文明新风的吹洗，他们开始反思被灌输的种种观念是否正确，他们严肃地探寻应该如何过一生。
在中国社会，父权和家族一直是核心的社会维持力量，在此之下，个人生活空间难免受到种种限制。在社会新闻里我们见到太多父母逼迫小孩的事件，诸如「父母皆祸害」等小组的出现，其实是一种旗帜鲜明的反抗，这种反抗或许有些过火，但并不过分。90后这一代人，渴望不受父母限制自由地恋爱，敢于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工作与生活。
古往今来，权力是中国社会的核心。90后对此没那么感冒。我们藐视旧有权威，对一切走上神坛的事物怀有嘲讽；我们会在上网受挫时开一些关于方校长的玩笑；我们会在春晚的伟光正歌舞出现时在朋友圈吐槽。许多90后在上大学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信息，开始重新审视自身所受教育，把狼奶吐出，让自己做一个思维健全的正常人。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年轻人正日渐增多，他们或参与各种NGO，表达态度；或对严肃高大全的事物表达嘲讽，进行消解；他们或者心知肚明，开始冷笑看一些拙劣的表演。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开始根据自己的喜好和天赋，不断尝试新事物，着力拓展生命的疆界，当未知世界出现在眼前时，以一种崭新姿态勇敢面对。
「一个人生命中最大的幸运，莫过于在他人生途中，即年富力强时发现自己生活的使命。」
高中毕业时，因为自主招生进入复旦药学院。那个暑假，我在网上反复搜索「如何在复旦转专业」？彼时我就意识到自己并不适合药学。比不适合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你到底适合什么？
入学后，我参加了很多社团组织，试图发现自己的兴趣。一个学期后，找到了目标——新闻系。这是从1929年创办后就从未停止过授课的新闻系，在全国所有大学中仅此一家，它还有「复旦新闻馆，天下记者家」之称，更重要的是，那种通过交谈、发现、研究去逐渐逼近世界真相的感觉让人迷恋。大多数人生活在自己的生活圈子中，需要有人告诉他们世界正在发生什么，正如李普曼所归纳：「我们以由表及里、由近及远的探求为己任，去推敲、去归纳、去想象和推测内部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所做的只是每个主权公民应该做的事情，只不过普通人没有时间和兴趣来做罢了。」
从药学院转入新闻系后，我开始在媒体实习，第一份实习在《财经》杂志法治组，那是国内最强大的调查报道团队。在泛利大厦19层，我试图去理解时代繁华表象下的不堪和危险，仅仅是短暂的一瞥就让我产生极大的震撼，实习结束后，名为《理解世界的复杂性并试图超越》的实习报告发表在南方传媒研究上。从那时候开始，关于新闻业的瑰丽想象在脑海中结束了，我更深入地理解了专业媒体在当下环境中的困难与无奈，也开始重新对未来进行规划。
在此后的时间里，我先后去咨询公司、房地产公司实习，这些尝试并没有将我带上其中任何一条职业道路，但我却从中收获良多。在尚有资本去探究兴趣的年纪，为了安稳和规避风险过早地定下方向，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毕业后第一年，在财新传媒做经营，开始理解商业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日渐懂得情怀和商业是两套逻辑，一个组织需要盈利和想象空间，而新闻业的黄金时代在中国尚未到来，就已然过去了。我渴望参与到更激动人心的事业，见证新兴的事物如何跟随时代潮流肆意滋长，在疯狂和失序并存的大浪中，一个年轻人会获得在不确定年代里最为稀缺的智慧和经验——如何坚守本心且因时而变。
最近我加入了特斯拉中国传播部门。巴菲特说2030年人类将全面进入电动车社会，因为电动车拥有汽油车所不具备的节能、零排放、高效率等多种优势，它能促进人类实现可持续交通。特斯拉在这个行业中发挥着引领作用，它的远景和使命都激动人心。更何况，环顾四周，还能找到比Elon musk 更酷的CEO吗？他说「I want to die on Mars」的那一刻让人热血沸腾。目前特斯拉不论是在美国还是在中国，都处于创业阶段，仍然是「baby company」，我们已经看到未来的模样，但要让未来真正发生，需要走过一条漫长而遍布荆棘的道路。能有机会经历征程，于我是一件幸运的事。
如何选择长久投身的领域呢？我认为有三个标准：
1、行业和公司朝气蓬勃，拥有发挥才干的空间，如此方能更好地锻炼自己；
2、工作内容和技能、兴趣较为匹配，它和你过往的经验有关，但也必须形成新挑战。
3、上司和同事是你欣赏的人，因为工作环境和文化能很大程度地决定工作质量。
茨威格在《人类群星闪耀时》中说：「一个人生命中最大的幸运，莫过于在他人生途中，即年富力强时发现自己生活的使命。」他用这句话来描述做出巨大成就之人的共同特征。所以，对于90后来说，一时迷惘非常正常，因为在年轻时就认定使命的人寥若晨星。无论现在处在怎样的位置，做怎样的工作，在抬头寻找方向的同时，低头把事情干好同样重要。我越来越相信：在不同领域之间存在许多共通性，如果在某一个领域做到顶尖，很有可能你也能把其他事情干好。
「爱是亘古长明的灯塔，它定睛望着风暴，却不为所动」
90后这一代人，大多数是独生子女，在体贴他人、理解他人想法、进行妥协等领域，其实所知甚少。爱情是最好的学校。在一段亲密关系中，试着体会不同个体间的思维和行为差异，理解他/她经历了怎样的故事才成为如今模样，花费心力去让对方感受到爱意，袒露真心，是极佳的修炼过程。
即使两个人最后并没有步入婚姻，也能从共同度过的岁月中获得滋养，就像一棵树苗，经过爱与暖意的灌溉，也承受着暴风雨的袭击，成长为挺拔的大树，即使最终要独自面对凄风冷雨，也会目光温柔信心坚定。
我很欣喜地发现，我们这一代人很少会说「女人就应该怎样」之类的话。在媒体的报道中，从朋友的故事里，我看到越来越多丰富多彩的女性出现并大放光彩，她们不是男性的附庸，拥有事业与追求，她们的存在是女性主义不言自明的宣言。女性越精彩，男性越有力量，良好社会是彼此成就。
这一代人，在两性关系上拥有愈加开放的空间，也面临比以往更多的诱惑与考验。但我依然相信莎士比亚所说：「爱是亘古长明的灯塔，它定睛望着风暴，却不为所动。」
如何拥有美好爱情呢？圣经的这一段话被反复引用，因为它总结得太过精炼：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站在此刻，眺望曾经的自己，深知内心已发生沧海桑田般的变化，但仍有一些信念依旧未变，如同我在20岁生日时写下的志向：无论时代有多光明与黑暗，我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内心丰富、精神自由、身有长物的人，值得被爱并勇敢给予，并对世界的美好与软弱永不失去感知。
生于此时此地的90后，期许更加自由开放的社会，希冀更多有信有力有爱的同行者共此征程。新时代已然出现在清晨的海面，是时候让一代新人登上舞台了。
后记（一诺）：我和华章是七零后，光看数字，不得不觉得自己和九零后有「代沟」。不过看启昌的文章，有深深的共鸣。悄悄地说，看完给自己徒增了很多信心和安全感 － 看来九零后和我们，在内心深处是一样的啊 :-)。岁月的增长无法改变，但让我们「变老」的，不是年岁的增长，是放弃对本心的探寻，是放弃生活的热情和梦想。所以不管你身份证上出生日期是啥，如果你看了文章也有共鸣，恭喜你，你也还年轻！:-)
人生价值的实现，是贯穿我们一生的主题。我们的很多传统和教育，倾向于把这种价值外化 － 变成专业、职业，和各种可以标签化的社会角色。其实这不仅是中国的问题，美国也是一样，(好莱坞电影《美国丽人 American Beauty》讲的就是这件事情)。启昌我真的很欣赏和钦佩，他的经历，如果世俗一点，可以做「职业规划」的案例。但我不觉得他从药学院到财新到特斯拉是因为他职业规划做的好，而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放弃对自己本心的拷问，并为此付出了最大程度的努力。我不知道以后启昌会做什么，不过肯定会一如既往地有趣和有意义。
看我们另外一篇关于职业无规划的文章－关注「奴隶社会」后发送 124 返回《试错试出真爱》，看启昌之前的文章《北京一夜》，发送 58。作者微信公众账号：lanqichang6
最后是有名的 Youth poem - by Samuel Ullman － 祝奴隶社会读者们都 forever young! 现在做90后，十年后做 00 后 :-)
青春
——塞缪尔．厄尔曼
夏海涛 译
青春不是年华，而是心境；
青春不是桃面、丹唇、柔膝，
而是深沉的意志，恢宏的想象，炙热的情感；
青春是生命的深泉在涌流。
青春气贯长虹，勇锐盖过怯弱，进取压倒苟安。
如此锐气，二十后生而有之，六旬男子则更多见。
年岁有加，并非垂老；
理想丢弃，方堕暮年。
岁月悠悠，衰微只及肌肤；
热忱抛却，颓废必致灵魂。
忧烦，惶恐，丧失自信，
定使心灵扭曲，意气如灰。
无论年届花甲，拟或二八芳龄，
心中皆有生命之欢乐，奇迹之诱惑，
孩童般天真久盛不衰。
人人心中皆有一台天线，
只要你从天上人间接受美好、希望、
欢乐、勇气和力量的信号，
你就青春永驻，风华常存。
一旦天线倒塌，锐气便被冰雪覆盖，
玩世不恭、自暴自弃油然而生，
即使年方二十，实已垂垂老矣；
然则只要树起天线，捕捉乐观信号，
你就有望在八十高龄告别尘寰时仍觉年轻。
英文原文：
Youth is not a time of life - it is a state of mind,
it is a temper of the will,
a quality of the imagination,
a vigor of the emotions,
a predominance of courage over timidity,
of the appetite for adventure over love of ease.
Nobody grows old by merely living a number of years.
People grow old only by deserting their ideals.
Years wrinkle the skin,
but to give up enthusiasm wrinkles the soul.
Worry, doubt, self-distrust,
fear and despair - these are the long,
long years that bow the head and
turn the growing spirit back to dust.
Whether they are sixteen or seventy,
there is in every being's heart
the love of wonder,
the sweet amazement at the stars
and starlike things and thoughts,
the undaunted challenge of events,
the unfailing childlike appetite
for what is to come next,
and the joy and the game of life.
You are as young as your faith,
as old as your doubt;
as young as your self-confidence,
as old as your fear,
as young as your hope,
as old as your despair.
When the wires are all down
and all the innermost core of your heart
is covered with the snows of pessimism
and the ice of cynicism,
then you are grown old indeed.
But so long as your heart receives messages
of beauty, cheer, courage, grandeur
and power from the earth,
from man and from the Infinite,
so long you are young.
题图：特斯拉，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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