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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而生

2015-01-13 刘猛 奴隶社会

引子

一九六六年三月,河北邢台在一个月内接连发生两次地震,先是3月8日的隆尧县,6.8级,后是3月22日的宁晋县,7.2级。灾难导致了17633个村庄受灾,508万间房屋倒塌,38451人受伤,8064人死亡。

4月1日,周恩来总理的飞机降落在束鹿县王口镇,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灾区,走出飞机,来到场坪,周恩来身体前倾,左手高扬,浓眉紧锁,身影如雕塑一般站立着,他说:“我刚从邢台隆尧赶过来,在那里,我强调了十六个字:‘自力更生、奋发图强、重建家园、发展生产’。现在,对这十六个字,要进行调整,改为:‘自力更生、奋发图强、发展生产、重建家园’”。这十六个字,后来被王口人称作“抗震救灾十六字方针”,指导了之后十年的灾后重建。

十年之后的1976年,总理辞世,那一年的河北,又发生了更为严重的唐山大地震,但唐山震后没人给出重建方针。此时,在河北另一端,在邢台地震的废墟上,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十年文革,使中国的经济几近崩溃的边缘,但王口镇却成为了水电齐备、规划整齐、绿荫环绕的富饶村庄,在这个镇上建成了国家二级企业——河北农机总厂,烟花炮仗行销世界。你可能会好奇,这是如何做到的?在这片废墟上,一个自己创的口号,被村民们喊了十年:“干到大年二十九,吃了饺子就动手”。整个村庄、村庄里的每个人,十年如一日地饱含着希望和力量,他们真正践行了那句“自力更生”。两三万受灾村民,似乎都能看到遥远处的同一个光亮,为了走向这个共同的地方,大家牵手、通心,凝结成了一个矩阵,每个人都存在着,又都像自己不存在了,他们会在恰当的时刻恰当的充当成这个巨人的一根手指、一只耳朵、一片毛发。一家有事,十家来帮,无需召唤,不需分工,早已达成了通心的默契。

生命

写这篇文章时,我突然意识到,在王口镇有一样东西没有被重建,致使1966年以后出生的孩子们都不认识它。没人号召,也没人倡导,这个东西就这样默契地被大家遗漏了,这个东西就是“门锁”。一直到1980年,在王口镇没有锁头,门是敞开的,心也就自然都是敞开的。

在当年的救援队伍之中,有一名年轻的女医生,名叫张瑞芬,震时她就村子的医务室里,逃出医务室的一瞬间,房子坍塌了,奔回家里,已是一片狼藉,看到家人都平安,她又奔回医务室,伤员开始被不断抬来,她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三天三夜,三次晕倒,她没有离开岗位。紧急救援结束后,她躺在高粱杆搭建的安置棚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她并没有睡着,她睁着眼睛,躺着泪水,在思考一个艰难的人生决定,而这个决定将改变她的生命轨迹。

她从小体弱,先天不足并患有多种疾病,学医时,老师曾告诫她说:生育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她用一名医生的理性判断了自己的生理状况,又用医生的理性做出了生命的选择:不婚不育,誓成名医。经历了这场地震,她对生命有了新的理解,她开始考虑婚嫁,并在不久后结婚,经过几年的精心治疗和准备,她生下了一名男婴,又接连生下了一个弟弟和妹妹,我不知道读到这里,你是否已经在替她担心,或者你已经在期待她老师的错误预言,但奇迹没有发生,她还是去世了,在男孩十几岁的时候。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男孩儿变成了男人,成为了一名大学教师,教授心理学。2008年,汶川发生了5.12大地震,七天后,男孩从遥远的河北赶到了灾区,成为了一名志愿者,专门援助那些在地震中失去了孩子的母亲,这一呆,就是七年。这个男孩,就是我。


今天,我想讲述几个灾区的故事。

莲池寺

几天前,我陪同一个三岁的孩童去了莲池寺,这个孩子叫祝叶安澜,陪同前往的还有他的母亲,我之所以用了陪同,而不是带领,是因为的确是陪同――安澜在听别人讲故事的时候,听到了菩萨可以保佑,他自己提出了要去求佛。或许,三岁的安澜并不懂得因果与觉悟;但是,三岁的安澜已经能够读懂母亲的心焦与无助,他会时常陷入沉思。安澜对大米、白面、玉米、鸡蛋等11种食品过敏,从出生到现在,他的医疗单已经几十米长,而他的父母都没有工作,他们每天的任务就是看好小安澜不要得病,即便这样,伤病还是如影随形,父母已经被折腾的身心疲惫,有些难以招架。

第一个故事就是这样的,一个三岁的小男孩自己给自己做主,皈依了佛门,成了一名小居士。下面我要讲第二个故事:

祝哥叶姐

祝哥和叶姐是一对患难夫妻,都没有读过太多书,日子过得清苦,也就总觉得生活在角落里,被人瞧不起。四十岁时他们生了一个女儿,从此开始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孩子身上,希望女儿以后不要走自己的老路,要读书,要转一转家庭的命运。从女儿咿呀学语,祝哥就开始把仅会的几首唐诗读给她听。女儿却与书很是结缘,只要有书看就会安静很久,为此,本不富裕的夫妻俩竟把收入的大部分拿来花在孩子的教育上。6岁时,女儿上学了,是班里最小的一个,也是受到老师表扬最多的一个,每次家长会,叶姐和祝哥都会挣抢着去开,祝哥说:“非有面子,有光,觉得腰杆杆都是硬起地。”这个家庭从女儿身上看到了希望,那是极远处的一束光,虽然还不能驱散脚下的黑暗,但已经开始让他们寻找生活的方向,他们甚至开始讨论女儿是读清华还是北大。

就在祝哥和叶姐沉浸在憧憬之中时,不幸发生了,2008年5.12大地震夺走了5335名学生的生命,他们的女儿也在其中。地震发生后,祝哥不顾余震和众人的阻挡,只身从废墟的空隙中钻了下去,掏出了两名学生,可是女儿被阻挡在了另一方空间,他们就这样隔空喊话。女儿说“爸爸,我不怕,我们有三个。”老祝说“孩子你等着,我出去找工具想办法!”女儿说“我等着,我不怕!”丢下一句“你等着,我会来救你的。”祝哥钻出了废墟,这时候,救援部队到了,开始强行劝离家长离开,并向家长保证一定会救出孩子,祝哥再没能进入废墟。

直到三天后,他被通知去殡仪馆认领尸体,孩子没有一点儿伤,脸是酱紫色的,是死于窒息。女儿没了,祝哥和叶姐魂儿也没了,他们的生活仅剩下了活着,叶姐的眼睛空空的,变成了一个祥林嫂;祝哥天天喝的烂醉,板房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瓶,我想和他聊聊,他说“有酒吗?没酒免谈!”我忙从背包里拿出一桶散酒,那一夜,我们干了、哭了、也醉了!我发誓要留下来帮他,他哭着笑笑,说:“不值得!”又说:“心理咨询师来过很多了,没人能医得了我的病。”

之后,祝哥和叶姐开始上访,他们认定教学楼是有质量问题的,可是每次上访的结果都一样,要么被打,要么被隔离,不会有任何进展。有一次又喝多了,我哭着劝祝哥:“明知会挨打,你为啥还是要去上访?”祝哥也哭着说:“最好往死里打,心里还舒服些,我对不起女儿啊!”

哀灭和新生

后来,我果真留了下来,这一留就是七年,我生命轨迹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但我至今也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留下来在都江堰建立了一个“妈妈之家”,用我的专业、用心理学帮助200多名丧子母亲疗愈内心的伤痛。相处久了,我的一些建议他们开始考虑:47岁的祝哥和42岁的叶姐开始考虑再次生育,用他们的话说“要把女儿再生回来。”

第一次体检回来,夫妻俩就沉默了——双侧输卵管堵塞,身心状况不佳,不要说怀不上,就算能够怀上,生育也存在极大风险。但是,叶姐的母性已经被唤醒,她变得无所顾忌,甚至疯狂。先是服用了两个月的西药,又吃了几个月的中药,然后到处去寻找民间高人,扎银针,用土疗,后来实在不行了,就去做了试管婴儿,没有成功,半年后,再去做,又失败了……他们就在这样的奔波中度过了整整两年的时光,叶姐已经被折腾的不成样子,最后不得不选择了放弃。那一夜,我和祝哥又喝多了,祝哥对我说:“去帮你姐抱个孩子吧,我担心她会疯掉!”在场的志愿者都沉默了。

那一夜,我体验到了人类哀伤的极点,那种感觉叫做哀灭。

我没能帮叶姐抱来一个孩子,但我请求了另一个丧子母亲,同意了把自己再生育的孩子认叶姐做干妈。

三个月后,叶姐自然受孕。

十月生产,那个孩子取名祝叶安澜。

二零一四年初,叶姐和祝哥因为生活的窘迫而离婚了,5月12日那天,他们一起去给女儿扫墓,我和祝叶安澜一起陪伴。

那天,我写下了那首《钗头凤.吾幺儿》

风车转,
菊花乱,
杜鹃啼血魂哀断。
明堂脆,
期梦碎。
千层童柩,
万家轰匮。
罪!罪!!罪!!!
苍天陷,
横吞咽,
幺儿未获只声歉。
爷娘跪,
无言对。
一风残烛,
两垂清泪。
愧!愧!!愧!!!

此时此刻,写这篇东西的时候,我正在云南的鲁甸,8月3日鲁甸发生6.5级地震,祝哥和我一起启程,像去年4.20震后奔赴雅安一样,来到了鲁甸龙头山镇。5.12大地震让祝哥认识了志愿者,也把祝哥变成了一名志愿者,如今的他,已经带领灾区的孩子们修建了三所木屋活动室,人也变的豁然,志愿者和当地的孩子们都喜欢和他交谈,他正在给一群大学生志愿者讲述自己的爱情故事,他在重新追求叶姐,他宣称要在2015年复婚,一群嘻嘻哈哈的笑声中,给鲁甸的天空中飘洒的是希望,只有我这个尚未得道的人,心中有一丝略略的清酸,我们不知道我们还要一起并肩战斗多久,才能为那逝去的5335名孩子要得一声道歉。

天灾

因为5.12灾难而成为志愿者的,不止祝哥一个,接下来,我想讲讲蒋玲的故事。

地震那年,蒋玲22岁,家住北川县城,她失去了13位亲人,包括她刚出生67天的儿子和抱着儿子的母亲。我经常不知道怎样描述她的伤痛,她既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又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地震时,外婆抱着外孙在外散步,被崩塌的山体深埋200多米。正在午休的蒋玲被从四楼抛出,五层的楼房瞬间折叠成了一层,而她竟然奇迹般地毫发无损,成了整栋大楼的唯一幸存者。

苏醒过来的她找到了一个要好的姐妹,相互搀扶着,从尸体堆中一步一步走出。她拼命发疯的去寻找儿子和妈妈,没有任何结果。蒋玲预想了很多种可能:或许被堵在堰塞湖上游了,或许被直升机救走了,或许已经在哪个医院里。甚至,她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妈妈成了一名植物人。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奇迹没有发生,所有幻想一一破灭。打击实在太大了,蒋玲每天晚上哭通宵,撞墙,扯头发,白天就发烧,有时自言自语,有时昏睡两三个小时。

蒋玲的父亲在交通局工作,丈夫在电网,都是抢险救灾的重要岗位,整天奔波于大山深处,无法顾及到她,痛苦和孤独,让蒋玲陷入了绝望,开始有了自杀的冲动。后来蒋玲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说:“自杀是需要勇气的。一个朋友割腕,当时我就在她身边,她刀下去的时候我都没有反应,直到血流出来了我才反应过来,一把把刀夺下。当时我觉得很正常,而且想法跟她一样,我也不想活啊。”

挣扎

那次事件之后,蒋玲开始猛省,也开始害怕,她开始去寻求心理援助,但结果却让她失望。心理咨询师要求她填写了一个问卷,草草安慰几句就转身离开了。后来又被填写几次表格,她对心理咨询师开始厌恶,在她看来,“心理咨询师一次又一次地捅开我的伤疤,反复伤害我们,只为收集他们需要的数据。”一次,蒋玲和父亲丈夫发生了强烈的冲突,她歇斯底里地吼道:“为什么死的是他们,不是你们?”两个男人低头无言。冲出帐篷,游荡在街上,蒋玲拿出电话,翻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却不知道打电话给谁。名字还在,人都没了,这种空旷感让蒋玲恐惧的发疯。

地震后,我们的心理援助站建立在都江堰,但我每天都会接到来自北川的求助电话,9月份的一天,又接到一通北川的电话,是蒋玲打来的,那是我们第一次通话,职业的敏感让我觉察到她或许正在危险的边缘,那次通话长达130多分钟,而事后,我也知道了,当时的蒋玲正是握着一把刀子拨通了我的电话。那个时候,我手里已经有20多例准备自杀的个案。

几天后,蒋玲从北川来到都江堰,状态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脸色黑瘦酱紫,经常会飘出现一丝莫名的微笑,诡异、恐怖。在最初的几天里,她几乎是不睡觉的。我为她做了催眠,她之后便开始一再要求,催眠和放松治疗后她情况确有好转,但我知道,她必须回归现实。

救人者自救

都江堰新建小学是粉碎性倒塌,有200多名学生遇难,这些妈妈们都和叶姐、蒋玲一样,随着孩子的离去而走到了崩溃的边缘。我知道,心理咨询只能缓解心理的伤痛,无法去修复因为生死而带来的生命坍塌。我自本科时读的就是心理学,教科书上说“人生第一压力事件是丧偶。”那是西方的教科书,我敢说,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人生的第一压力事件一定是丧子。

对于很多的中国母亲来说,生命的全部价值就是培养子女成才,如果你恰巧是一位西方读者,我想有个提醒:请不要嘲笑她们的落后或狭隘!在中国的字典里,有个字叫做“慈”,它几乎是母亲的专属表述,是谓“慈母严父”,这个字的上面是一个“兹”,下面是一个“心”,在中国的造字法里,这叫形声字,“兹”是禾苗成长的样子,由此可知,“慈”就是帮助一个人成长为他自己的心思,所以“慈母”是无我的,她的全部生命价值都依附子女的成就而存在。孩子没了,她的生命就会变空,她们将不知道为何而活。

我知道,对于蒋玲来说,疗愈她的心理创伤固然重要,但还远远不够,为她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生命支撑,这才是真正困难的。如何做到?

震后四个月的时间里,我每天的睡眠都不足5个小时,连续的劳累让体质下降,终于病倒了,躺在了床上。我倒下了,其他志愿者要补位,就更加忙碌,照料我的任务自然落在了蒋玲头上。我的病好后,意外地发现,蒋玲的精神状况竟然好了许多。我捉摸着,看来“任务疗法”可以一试。

面对越来越多的丧子母亲,身心俱疲、一筹莫展的我卸下了硬汉的伪装,我和蒋玲有了一次深聊,这次对话,我不再是她的治疗师,而成为了她的求助者。我坦言,我的能量已经耗竭,我已经无能为力,需要她的帮助。没想到,她竟然脱口而出:“丧子母亲成千上万,单凭你一个人累死也帮不过来,不如建立一个妈妈之家,让妈妈们相互帮助,这样有多少妈妈需要帮助,就有多少妈妈来帮助别人。”她的思路竟然如此清晰,我仅仅躺下了两天,她恢复了思考规划的能力,规划,规划,你懂得,那是指向未来的思维,那是真正拴住她生命的一根稻草!惊喜之余,我赶紧就坡下驴:“那你来当这个‘总妈’,我们明天就筹建好吗?”

动作出奇地快,管委会一下子批给了11间板房,我们打通了其中的三间,精心设计了一个温馨的“妈妈之家”,没过多久,就聚拢来了三十多位母亲,共同的遭遇、同样的伤痛,他们很快便建立起了信任,蒋玲成了希望的火种。在最忙碌的阶段,在帮助其他母亲的过程中,也是蒋玲自己心理状态恢复最快的时期。后来她总结到:“把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痛苦就会放大十倍,把心思花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心就会安宁十倍。”那一刻,我已经认定她是一名卓越的心理援助师。

就这样,她在都江堰一呆就是几个月,成为了一名专职志愿者,2009年,5.12周年,央视采访时,她说“我是被志愿者救活的啊,所以我想当志愿者。”

5.12地震改变了蒋玲的生命轨迹,也改变了她的生活习惯。在妈妈之家的板房里,经常会看到蒋玲洗衣做饭的身影。我至今都还记得,那年的11月,都江堰水冰刺骨,蒋玲徒手洗刷了七八十件衣服,双手冻得通红开裂。我也清洗的记得,她第一次做饭时,边哭边做,骂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让妈妈吃过一口自己做的饭。要知道,在此之前的22年里,蒋玲没有自己洗过一次衣服,做过一顿饭。不做饭还挑食,不满意,妈妈就会重做。生了孩子,几乎没有带过,直接是妈妈来带,坐月子的时候,沉溺于一款电子游戏,常常打到凌晨三点。我在蒋玲在博客看到过这样的话:“13个亲人的死,换得一个女儿的懂事。”

故事还有很多,不能再写了,该说说我自己了:

重塑希望

我有两个专业背景,一个是心理学,一个是社会工作,你可能会觉得很好,但我却很纠结,两个学科都是灾后重建的热衷者,由于理念不同,两个专业冲突很激烈,我常常会被卷入争执的漩涡中。其实,关于两者的关系,我早已搞得清楚,只是等待想双方能够静下心,放空自己,了解彼此,相互补台。

在我看来,灾后心理重建原是简单的,我们期待幸福,地震给我们带来破坏。灾后心理援助要解决的就是“心境冲突”的问题,心理学“转心”,社工“转境”,殊途同归于“心境统一”。所以,在我看来,根本就不存在“以人为本”和“以生态为本”的冲突,更不存在“家庭取向”和“社区取向”的不同。所以,没有门派归属的我,也就更加专心于居民身上,谁想如此一来反而得心应手。

有一次回老家,给舅舅汇报我的成绩,告诉他,我是全国唯一获得“5.12灾后恢复重建先进个人”的社工师和心理咨询师,国务院副总理发的,还获得过“中华慈善奖”呢!舅舅高兴良久,问我:“你凭什么获得的这个奖呢?”我的心理咯噔一下,开始惶恐,从脑海里搜寻良久,硬着头皮说:“我和南都基金会的伙伴们一起发展出来了一套新的救灾观念,叫做‘积极灾害观’。”本想可以蒙混过关,没成想,舅舅继续追问,只好回答:“面对灾难,激发个人与社区的内生力量,化害为利,重塑希望,重立生命方针,建立人与人、人与自然的美好、有爱家园。”

舅舅略思略笑的表情定格,良久,起身回到里屋,捧出来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正是1966年地震当时的场景,周总理在讲话,身边围绕了上百村民,他指着一个小到看不见的人头说:“这个是我。”又抬头说:“你还没出生时,总理就说了‘自力更生,奋发图强,发展生产,重建家园。’积极灾害观只能算是你学的好,不要再说是你们发明的了。”

那一刹那,我从舅舅的喉咙里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从舅舅的脸上看到母亲的笑容。原来,二十多年来,母亲从未离开过我。她一直都在守候。

惭愧,低头。

回来后,我在妈妈之家悬挂了一幅字,取自《道德经》:“为而不恃,生而不有。”

5.12大地震已经过去快7年了,我想对大家说的是,请不要忘记灾难,不要忘记在5.12灾区还有上万名像叶姐、蒋玲一样的丧子母亲,还有一群陪伴在那里的志愿者,他们正行走在人类情感的尽头,正一脚人间,一脚地狱。

妈妈之家的工作也还将继续:陪伴“重生母亲”共度养育的艰难,陪伴再“无子母亲”寻找活下去的生命支撑。

妈妈之家联系电话:13881883512, 028-61720512

题图和配图:都来自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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