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例骤减，死亡率低，韩国是怎么在两周之内做到的？

Original 谷河传媒布谷岛 2021-07-01

文丨曹博晨王月霞

截至3月20日0时，韩国当日新增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确诊患者87例，累计确诊8652例，正在检查中人数15525人，治愈人数2233人，死亡人数94人，病死率约为1.1%。自2月下旬疫情出现爆发式增长以来，3月9日确诊病例数首次少于200例，之后便出现日渐下降的趋势，韩国疫情蔓延速度明显放缓并得到有效控制。

韩国在1月20日出现首个病例，截至2月18日，每天报告一两例，传播范围有限。但在19日一天有34例，几天之内演变成了200人以上，最高日增900多人，并成为全球首个日增长超过中国的国家。从爆发式增长，到拐点出现，约为半个月时间。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图源：疫情实时大数据报告

虽然疫情还在全球肆虐，出现拐点的国家尚有反复的可能，但在不少国际媒体看来，韩国在不封城的情况下，至少在现阶段，相比较一些国家而言，称得上是“成功”。

值得我们关注的是，韩国到底实施了哪些政策来控制疫情蔓延？在疫情爆发式增长以来的一个月的战“疫”中，韩国做对了哪些事？又可以给陷入疫情困境的其他国家提供哪些经验呢？当然，也应当注意，其中还有哪些疏漏和问题。毕竟，疫情虎视眈眈，单纯几个国家的稳定不代表最终的胜利。3月21日，随着输入病例增加，韩国的确诊人数再次上涨到一百以上。

吸取MERS疫情教训，快速对“新冠”做出反应

在2015年5月爆发的MERS（中东呼吸综合征）疫情中，韩国曾经犯下不少错误。这种由MERS-CoV冠状病毒引起的全球感染，死亡率接近20%。韩国政府最初的反应是缓慢的。保健福祉部（Ministry of Health and Welfare）起初以不引起“民众恐慌”为借口，隐瞒了相关信息。因此，数百家医院和地方当局一开始完全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接收病例，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应对能力。

另一方面，病人没有被正确隔离，导致了几次院内和院间传播。此外，隔离只针对每一个感染者最直接接触的人群，而没有考虑到患者住院前的接触者。韩国政府因处理疫情不当而受到广泛批评。美国媒体“EN24”指出，“五年后，韩国显然从错误中吸取了教训。”

1月3日，韩国疾病管理本部成立疫情“对策小组”，在当月先后启动了蓝色、黄色、橙色预警。

2月19日，第31号病例出现，这名参加了新天地教会聚会的信徒成为“超级传播者”，病例突然激增。当日，韩国总统文在寅表态：有必要大力加强地区社会感染应对体系，构筑防止新冠病毒扩散的区域防疫网。

2月23日，启动最高级别“严重”红色预警，构建起了全国防疫体系。韩国国会2月26日表决通过《传染病防治管理法》、《检疫法》以及《医疗法》三项法案的修订案，旨在为防控新冠肺炎疫情提供法律保障。

韩国媒体报道称，60%以上的确诊病例与“新天地教会”有关。韩国中央事故处理本部副本部长金刚立2月28日表示：“已经对11万名新天地教会信徒进行新冠肺炎病毒核酸检测，其中，共有1638人感染新型冠状病毒，已安排他们进行居家隔离。”同时，据韩联社消息，韩国政府已获得24.5万余名新天地教会信徒、6.5万余名教会准信徒名单，决定将其提供给各地方政府，并与有关部门调查信徒出入境记录。

以法律为保障，韩国做出快速反应，使“新天地教会”这一疫情主要传播渠道得以控制。

采取创新手段进行疫情监控，开展大规模检测

法律保障乃防控之本，而“查病源、防扩散、重检测”是韩国疫情趋稳的关键环节。国际社会普遍认为，开展大规模的免费检测使得韩国在控制病毒蔓延方面卓有成效。

据报道，当中国研究人员在一月份公布新冠病毒的基因序列时，虽然当时韩国还没有出现病例，至少有四家韩国企业就开始制造，并和政府一起储备测试设备。疫情蔓延以来，韩国不断增加检测试剂盒的供应量，提高检测效率和检测准确度。目前为止，超过30万的韩国人已经得到测试。其分布全国各地的633个检测点，一天最多可以对20000人进行测试。美国政客曾公开批评特朗普政府的检测能力与韩国相差甚远。

疫情期间，韩国一些地区采用“免下车（Drive-Thru）”模式来开展病毒检测，在“免下车”筛查诊所，市民可停留在车内，打开车窗接受体温测量和标本采集。这种筛查诊所无需搭建帐篷，可节省消毒和通风时间，提高采集标本的效率。在普通筛查诊所每小时平均可采集2个标本，在“免下车”筛查诊所可采集6个。中央灾难安全对策本部决定为其开发标准模式，并向更多地区推广。

节省消毒和通风时间的检测

韩国政府还开发了一款基于GPS定位的手机应用，用以监控隔离者，它允许创建一个实时地图来验证他们是否遵循隔离规定，一旦隔离者出门就会发出警报。但这一措施也引发了争议，反对者认为这侵犯了公民隐私，也有不少人认为这是减少疾病传播的必要代价。

全面动员，保障医疗物资供应，鼓励研发

提供有效完善的医疗防控物资是韩国疫情趋稳的重要保障。韩国国防部长官郑景斗2月28日召开会议表示：“要求全军把当前情况视为等同于战时的严峻状态，动员所有可用资源积极抗击疫情，不要等到其他机构发出请求时再行动，而是要提前把部队所有资源投入到大邱市和庆尚北道地区，用于防止疫情扩散。”对此，韩国陆军已向大邱地区弱势群体提供三万份战时食粮。另外，为将国军大邱医院尽早转变为治疗传染病的国家定点医院，空军投入兵力在开展扩建工程。

战时严峻状态下的韩国部队

拨放充足资金，推动研发落地。韩国疾病管理本部所属国立保健研究院宣布，将通过官民合作，启动新型冠状病毒的诊断试剂、药物和疫苗研发工作。韩国科学技术信息通信部3月6日表示，今年将为研发新型冠状病毒相关药物和试剂斥资10亿韩元（约合人民币590万元）。政府将加快新型冠状病毒检测试剂盒（Rapid Kit）的开发、加强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抗击新冠病毒药物的研发、提升评估新冠病毒危害程度所需的病毒特性的研究力度。同时，将新冠病毒感染地流行病学信息及资源的收集和提供定为研究课题，并向每个课题提供2.5亿韩元的资金。

禁止口罩出口，满足国内口罩需求。韩国政府3月5日召开临时国务会议，韩国企划财政部第一次官（副部长）金容范说：“为了确保国内口罩供应充足，禁止口罩出口，若发现囤积居奇行为，将当即把所查获的口罩向市场投放，必要时立即实施口罩价格限制。”次日，韩国保健福祉部即颁布实施新修订的《传染病预防管理法实施条例》，规定防疫部门将有权禁止卫生口罩等医疗物资出口，违者将处以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500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29万元）以下罚款。

韩国大邱民众排队买口罩

图源：《庆北日报》

不封城不停工，但停课停学，减少聚集

韩国并没有封城，或者禁止旅行。实际上，“social distancing” （扩大社交距离）一词最早来源于文在寅总统的抗疫倡导。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韩国政府决定再次推迟全国各级学校开学时间至4月6日，这是韩国政府第三次决定推迟开学，至此各级学校开学时间总共推延5周。韩国社会副总理兼教育部长官俞银惠表示：“学校是人员密集度较高的地方，若发生新冠病毒感染现象，很有可能扩散至家庭和社区。出于安全考虑，政府决定再推延2周开学。”

为尽可能减少推延开学造成的混乱，韩国政府公布了学校日程和防疫管理相关方针，建议各级教育厅和学校缩减上课天数，并允许学校响应缩减课时。

同时，文在寅和各级政府也在不停呼吁民众减少外出，避免不必要的出行，减少人员聚集，不参加集会活动。对此，韩国政府有关部门将通过沟通与协调安排各级学校储备医用口罩，并向各学校提供棉质口罩，以供学生们佩戴。为了保持“社交距离”，学校将重新布局教室，尽可能保持课桌间的距离，错开课间和用餐时间以分散人流。并且在正式开学前，小学和幼儿园将继续提供紧急托管服务至每晚7时。

然而，这并不代表其他国家都能照搬韩国经验。其大规模测试、及时发现病例的能力，使得韩国可以不用采取全面管制的措施。

政府以开放透明态度，赢得公众信任和合作

“社交隔距”甚至封城措施的有效性，很大程度上有赖于民众的合作。

在包括韩国在内的一些东亚国家及地区的经验证明，新冠病毒至少暂时是可以得到控制的。这些国家采用的是非常标准的流行病应对方法：提高警惕，快速反应，做好检测并隔离病患，追踪密切接触者，隔离有感染风险者，扩大社交距离（social distancing），发布可靠信息。

在疫情同样得到初步控制的新加坡，有医疗专家指出，最重要的经验是，如果公众是有责任感的，遵循一些简单的原则，那么病毒就可以得以控制。

公共场所中民众保持一定的距离

韩国的方法可以说是一种“说服”模式，并没有采取严厉的封锁措施，而是倾向于说服本国公民谨慎行事，从目前看效果显著。韩国政府官员曾对媒体表示，政府以开放和透明的态度赢得了“公众信任”，并由此“极大地提高公众的公民意识和合作意愿，从而强化了应对此次公共卫生危机的合力”。《华盛顿邮报》就此评论认为，在很多西方民主国家，这种公民意识和公众信任并没有那么容易得到。

对当局有最基本的信任，是人们自愿遵守官方建议、遵守检疫和限制活动的必要条件。韩国总统文在寅面临即将来临的大选的压力，但他愿意倾向于信靠专家来应对疫情。

韩国疾控中心（KCDC）发挥了重要作用，每天两次报告新冠病毒疫情，通过高效和透明的公开信息，来赢得公众信任，同时降低民众恐慌情绪。

负责检疫的韩国保健福祉部官员认为，在疫情最严重的大邱，市民的参与和合作使疫情发生了巨大变化。“政府的积极管理是最重要的……大多数医务人员和民众信任当局，反应良好，愿意主动合作。”

出台系列经济扶持政策，建立民众信心

韩国政府在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上，对疫区、企业和民众均有支持。韩国央行3月16日召开金融货币委员会临时会议，将目前的基准利率1.25%下调0.5个百分点至0.75%，以应对疫情。这是韩国基准利率史上首次跌破1%。韩国央行此前临时开会降息只有两次，分别是爆发九一一恐怖袭击事件的2001年9月降息50个基点和爆发全球金融危机的2008年10月降息75个基点。

韩国经济副总理兼企划财政部长官洪楠基2月29日召开经济活力对策会议，决定拨款16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923亿元），最大限度地减轻疫情对民生和经济造成的影响。并还将3-6月的刷卡消费个税抵扣比率提升至当前水平的2倍，同期购买轿车时适用的个别消费税税率从原先的5%降至1.5%，还将面向小微企业提供增值税优惠等。

政府将向因疫情休假在家照顾子女的家庭提供最高50万韩元的补助，并向就业老人额外提供其收入总额20%的购物券。若加上正在执行的4万亿韩元拨款和6.2万亿韩元的补充预算，政府为抗击疫情投入的资金总计超过26万亿韩元。

文在寅总统3月15日宣布，将新冠肺炎疫情严重的大邱市和庆尚北道划为特别灾区，并特别拨款6000亿韩元用于稳定就业。这是韩国首次因非自然灾害的传染病划定特别灾区，政府将调查特别灾区受损情况，树立修复计划，并援助修复金额的50%。

以“全民医保”为基础、“公私”协作的高效卫生系统

韩国当下的卫生体系围绕“国民健康保险（National health insurance）”来构建。在1977年的大型企业医疗保险基础上，韩国在1989年进入全民医保时代，覆盖97%的国民，由单位医保、社区医保、公务员及教师医保组成。2000年，韩国将所有的医疗保险机构合并成“国民健康保险”体系，组建单一机构——“国家医疗保险公司”负责全民医保，即所谓“single payer system”。这一模式的目的是减少行政成本，提升医疗质量。

启明大学东山医院的负压隔离室

不少观察人士认为，这一国家主导的医保模式也是韩国此次亮眼表现的重要原因。因为主要由国家医疗保险公司来支付，健康与福祉部（卫生部）就可以获得全体人民的医疗信息，并能发挥医疗资源的整合协调作用，这对于快速有效地对冠状病毒作出反应是至关重要的。

但这一观点争议很大。反对者认为，意大利、英国等同样也是采用“single payer system”的医保模式，但抗疫表现却和韩国相差甚远。

事实上，在韩国“国家主导”的医保制度下面，是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之间的良性衔接。尽管只有一家国家医疗保险公司，但大多数医疗服务的提供者都是私人诊所和医院，国民可以自由选择。韩国85%的医院都是私人医院，但与政府和医疗界密切合作。在此次疫情中，公立医疗机构负责筛查门诊、确诊检查和轻症患者的治疗，私立医疗机构提供优质复杂的医疗服务。据报道，韩国大多数急诊医疗中心都有负压隔离室。这阻止了病毒的传播，并使医务人员得以积极展开治疗。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疫情爆发式增长前期，韩国医疗资源的挤占问题依然严重，显得捉襟见肘。在大邱，这些设施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依然不堪重负。

启动特别入境检疫程序，预防输入型病例

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化扩散，“控制国内，预防国外”成为韩国抗击疫情的策略。根据韩联社消息，韩国最近发生的新增确诊病例中，有5%属于输入性病例，其比重不断增加。在此前入境检疫过程中被确诊的病例共11例，均为韩国人，这些人途径或访问意大利、法国、荷兰、德国、英国、泰国、美国等国家后回国。

“从目前全球疫情情况来看，不能排除疫情从境外输入的风险，因此不能掉以轻心。”防疫总括组长尹泰皓对媒体表示。

3月19日起，韩国“特别入境检疫程序”的适用范围从欧洲全境扩大至所有国家和地区，入境韩国的旅客须走特别入境程序，接受个别发热检查，并填写健康状况信息登记表，还需向卫生部门提供在韩住址和电话等信息，下载自我诊断APP每日如实申报健康状况。针对超过两天以上报告“有相关症状”者，卫生站将对其进行疑似病例筛查和检测。

为此，卫生部门将增加部署73名工作人员，还将向各地方政府通报入境者名单，以便各地方政府观察有关人员的健康状况14天。同时，将通过药品安全使用服务（DUR）和旅客信息系统（ITS）向医疗机构提供来自疫情发生国家和地区人员的信息。严格的出入境管控，对守护韩国防疫成果十分有利。

结语

世界卫生组织表示，韩国新冠肺炎检测实现创新，将向其他国家推广韩国的抗疫经验。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赛说，“韩国1个月前出现疫情扩散现象，韩国没有放弃，随后开发出创新的检测战略并扩大检测规模，彻底跟踪与确诊患者接触的人员，并专设筛查所进行排查，安排疑似病例到定点设施隔离。得益于这些努力，韩国确诊病例近几周持续减少。世卫组织将向其他国家介绍从韩国等地学习的经验。”

不过，对韩国乃至所有国家的政策，争议一直有，挑战依然严峻。每个国家只能根据自身国情，采取最合适的策略。但一些共同性的原则，各国也不妨虚心采纳。毕竟，必须各国放下成见通力协作，疯狂的病毒才可能停止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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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郑诚

编辑 | 白洁

初审 | 刘颂杰复审｜张志安

终审 | 黄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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