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流量与质量之间：中国音乐剧如何突围？

文 | 许文宁 钟腾达 程渝

桌上三台设备同时待命：电脑登录广州大剧院官网，手机打开广州大剧院小程序，平板电脑用于掐北京时间。

这是李瑜为了抢音乐剧演员阿云嘎主演的音乐剧《在远方》门票所做的准备，“大家都在抢那零点零几秒”。不过，一位长期做音乐剧“黄牛”生意的票务人员告诉谷河传媒，卖不出去的大有票在。对一些卖不出票的剧，主办方会打折交给黄牛来卖，“原价1000块，可能我们就500块卖出去”。

一边是“一票难求”的剧迷，一边是“一票难出”的演出方，中国音乐剧市场怎么了？

演员参加综艺节目获得关注、流量明星参演音乐剧、出品方热捧演员收割粉丝……音乐剧在国内发展四十余年，流量化似乎成为当下国内音乐剧出圈可选择的一条路，但也可能让音乐剧圈陷入质量信任危机。中国音乐剧，困在了流量与质量的十字路口，下一步又该走向哪里？

中国音乐剧40年，还没混个脸熟

音乐剧进入中国已经经历四十年。1980年，被称为中国音乐剧“播火者”的沈承笛在第四期《音乐通讯》上发表文章《从"do-re-mi"谈起——美国音乐剧浅介》，“音乐剧”这一名词在国内首次被正式提出。

根据中国报告网整理的《2021年中国音乐剧产业分析报告》，2019年中国音乐剧票房达到7.21亿元，同比增长60.94%。但音乐剧收入只占整体演出市场总收入的5%左右。音乐剧并没有被足够多的人看到。

英国金斯顿大学音乐剧表演专业的罗唯豪曾经经历过表演场次观众寥寥无几的局面。2020年，他在深圳出演公益音乐剧《victor的异想世界》，除了会面向前排座位观众收取小部分费用作为ICU病患儿童的治疗费，演出基本免费。

《victor的异想世界》演出现场图片来源：网络

在演出前，这部全球首部儿童主演的百老汇音乐剧被深圳晚报、南方都市报等媒体报道。《victor的异想世界》是全球首部儿童主演的百老汇音乐剧，在演出前被深圳晚报、南方都市报高度评价。但最后演出只进行了三场就终止了，“观众只有寥寥几十个人或者上百号人”，罗唯豪有些无奈地表示，明明主创团队也付出了很多努力，但还是逃不过观众少的现实，来的很多观众还只是儿童演员的父母。

在罗唯豪看来，像自己这样的音乐剧演员“是末端的人，和明星比不了。”为了吸引观众，国内音乐剧需要流量支撑。“流量”，成为了一些剧目在大众面前“混脸熟”的一条路。

在2018年夏天，因为一档综艺节目《声入人心》，音乐剧仿佛一下成为了自带流量的“偶像剧”，众多音乐剧演员如郑云龙、阿云嘎不仅带来了不少优秀的剧作，还因为出众的外形而成为了众人追捧的明星。许多中国人甚至第一次知晓音乐剧这个剧种，而更多人因此成为新粉丝，音乐剧爱好者金小姐就坦承她目前看过三场音乐剧，都是冲着郑云龙去看的。

流量带来关注，带得动音乐剧吗？

 “流量”似乎成为了拯救音乐剧市场的秘籍。为了提高剧目曝光度，音乐剧演员会参加综艺节目，主办方也会请流量明星出演音乐剧。

近5年流量明星加盟音乐剧的梳理

但是，明星加入是否就真能为音乐剧带来好感呢？3月21日，音乐剧剧迷顾小爷在看完由段奥娟、伍嘉成等主演的《近乎正常》剧目后，在微博#小顾看戏#专栏写下repo（参与现场后的体验和心得），“我就跟煎锅里的咸鱼一样，下面开着火，你要我翻身也不是，不翻身也不是，你还不如直接再倒点水把我熬成汤算了。”在这之前，她看过由严中杰等专业音乐剧演员出演的同一剧目，出于对剧目的喜爱和对流量明星参演音乐剧效果的好奇，她来到剧场“二刷”这一部剧。顾小爷在微博里坦言自己不满意“明星场”的演出，演员声音很薄，和声细碎，现场听下来是一种“难过”的唱法。她表示自己不排斥流量，但明星在该场的表演实力确实没有同阶段的音乐剧演员好，“在音乐剧圈子里面，还是业务能力最重要”。

将剧目团队中受喜欢的演员“培育”成流量明星，是“流量化”的第三种方式。

音乐剧资深爱好者王楠告诉谷河传媒，在近期一部“火到离谱”的音乐剧《阿波罗尼亚》中，音乐剧公司通过重点培养阵容中受粉丝喜爱的演员组合，帮助其进一步走红，进而带动该剧目和公司其余剧目的曝光。2021年4月30日，在上海市汉口路的《阿波罗尼亚》演出现场，谷河传媒观察到，在“小酒馆”的末场演出结束近一小时后，戴着口罩的演员张泽仍留在剧场门口，被一群粉丝围在中心。粉丝们举着手机对他拍照、录视频；除了现场应援，在粉丝们为张泽和叶麒圣创造CP超话“叶泽”讨论区，还有两名演员的物料周边、同人文和剪辑视频。

4月30日，上海“一台好戏”剧场，“小酒馆”演出结束后，张泽为粉丝签名

张泽和叶麒圣越来越火，他们还共同出演了《谋杀歌谣》、《危险游戏》、《陪你到数》等五部剧目。

曾欧洲巡演57场音乐剧、参演《Cats》等著名剧目的广东青年现代音乐协会理事区洁在接受谷河传媒采访时认为，流量可以吸引大批粉丝走进剧场，起码能让更多人看到音乐剧这样一种现场艺术。但是，音乐剧若想健康发展，最重要的还是制作水平、演员功底和团队运作，依靠其剧目的优良，“而不是打着明星的旗号”。

音乐剧依然是内容为王

“不依靠流量明星，国产原创音乐剧要怎样守住自己的阵地？”这是原创音乐剧《在那遥远的地方2514》全体主创向音乐剧市场抛出的一个问题。导演庄一在接受新音乐产业观察记者采访时表示，自己在选角时舍弃了自带流量的明星提升热度的做法，选择了一些资深、专门的音乐剧演员。“音乐剧需要观众，我们欢迎任何观众，主要问题还是在是否能够实现剧作本身的要求。”

庄一在音乐剧中融入Rap、摇滚等现代音乐元素，他和主创团队希望，一旦观众走进剧场，“这部剧就有办法让他们喜欢”。

区洁提到，当下受到疫情影响，国外的剧进不来，为中国原创音乐剧发展提供了空间，中国音乐剧市场也接连出现了一些高质量的原创音乐剧。

瑞琪是一家原创音乐剧公司的剧目策划，目前，他们整个团队都在为了五月底的实验音乐剧首演而忙碌。为了更好地和观众交流，提升剧目质量，团队设立了“挨骂邮箱”，以供观众和粉丝来对剧目发表观点，“演出方经常被观众和粉丝方骂”，“与其偷偷地骂，不如正大光明地骂”。该公司的艺术总监余笛表示，推出好的原创音乐剧是他们的核心工作，对剧的讨论和自己生活、感受的讨论放在一起，可以帮助公司和戏剧爱好者一起成长。

5月6日，该实验音乐剧举办媒体预演场

图片来源：网络

主理人、剧作家田辰明在公司微博主页介绍理念时表示，相对于“高高在上”地等待粉丝为演员买单，“粉丝需要什么就施舍一点”；或是热捧演员 “CP”吸引观众来看，他希望能让剧场中的音乐剧与观众的关系变得更有机、更合理、更积极。

对罗唯豪而言，尽管在过去的表演经历中时有遇冷，但他依旧笃定自己的目标：学有所成后赶紧回国，继续留在舞台上工作。尽管流量一定程度上会为音乐剧舞台带来关注，但“事情都是不可能只有利没有弊的。”国内音乐剧想要真正成长，还是需要质量的支持。

正如经典音乐剧制作人托本·布鲁克曼在制作《剧院魅影》、《猫》、《极致百老汇》等剧目后，依旧认同这一古老的标准法则：“文化产业始终是内容为王。”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中王楠、李瑜、顾小爷为化名）

参考资料：

[1] 中国报告网 《2021年中国音乐剧产业分析报告-产业竞争现状与发展战略评估》

http://baogao.chinabaogao.com/yinxiang/531437531437.html

[2] 《没有他，就没有[音乐剧]这个词》https://www.sohu.com/a/318273388_100025156[3]《除了依靠流量明星，国产音乐剧还能怎么做？》https://www.sohu.com/a/462912923_172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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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 贾蒙蒙

编辑 | 朱昊宇

初审 | 刘颂杰

复审 | 张志安

终审 | 黄   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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