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疫情故事》

写在前面

前几天收拾新家柜子时，发现护照铺了尘。

翻开最近一次出国记录，是 2020 年初去日本跨年。想起回国后不久，新冠疫情便蔓延全球，至今仍侵占着我们的生活。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去日本啊！”

在朋友圈发出悲号后，我收到了在日本生活 4 年，其中疫情占了 2 年多的朋友露絲瑪莉发来的这篇文章。她说这是给我的，作为“因疫情无法旅行”的补偿，并将其命名为《东京疫情故事》。

它当然不像《东京爱情故事》那般浪漫。但或许它能给你提供一种，在海边的鸟居旁看一次日出的感受。

祝你阅读愉快。

某天黄昏时刚好经过铁塔

东京街头的枝桠上，慢慢冒出了一些粉白色，早樱的势头已经渐渐有了。

同时 Omicron 带来的这一波疫情势头也不小，日本连续半个月每天全国新增几万例，东京则是一直到今天都是日增 1 万的确诊。

即便如此，涩谷的一些 club，在晚上没有被禁止营业的情况下，白天也开始做起了生意——邀请许多日本地下 rapper 来开 live，一场接着一场，年轻人们如果不上班，可以在涩谷的 club 里人贴人背靠背地从早嗨到晚。

当然大家还是会戴着口罩的，只是许多口罩总是不正经地滑到鼻子下面，防己不防人，成了许多人戴口罩的习惯。

他们说不遮住鼻子，是因为呼吸新鲜空气也很重要。 

涩谷sky总是有很多人

戴着口罩看晚霞

随着年初开始的这一波，我身边也陆续有许多人感染。

前几天刚听一位学姐说，她同一个办公室的 11 个同事中，已经有 6 个相继因阳性而在家休息。直到她的 leader 也终于阳性，才让剩下的他们开始居家办公。

上个月，朋友小鼠也猝不及防地阳了。

刚开始失去嗅觉和味觉，他突然觉得很恐慌。平时是个不怎么爱分享日常的人，在恐慌之下却发了个朋友圈，于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阳了。

许多朋友在下面留言“omg”和担心的话，慢慢又蹦出了一个个之前偷偷阳过的人在下面安慰和帮助他，他才发现，原来有很多在日本的朋友之前都偷偷阳过，甚至可以凑两桌麻将。

很快他的心态就放平了。和我说，除了感受不到食物的美味很郁闷，其他问题不大。

第二天，小鼠打电话给区役所申请确诊后自我隔离的食物补助，隔天就收到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小鼠的照片

区役所的食物补助大礼包

他发给我看，我惊叹：里面那个牌子的速食咖喱很好吃的！

结果他骂了我一句：靠，那我也得吃得出来啊！

大概过了五天，他的嗅觉和味觉都已经恢复，感觉没有症状了，就买自测包自己测了下，确实是阴了。

“我阴了，这咖喱确实好吃，但是我们去吃中华吧，我馋死了。”他约我还有另一个朋友吃饭，庆祝脱险和味觉回归。我们答应了。结果那天我临时有事走不开，就说顺延两天再吃。

没想到第二天，他发来消息：“好险，家人们，我还是阳的。”

原来，他为了给保健所提交正式的康复证明，去旁边诊所做了个检测，才发现还是阳的，自测的不准，只是假阴性。

小鼠又继续在家待了一礼拜，直到确认真的复阴，才出门和我们吃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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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上个月，情人节的时候刚在一起的一对情侣，相继阳了。

我和其中的女生凛是朋友，她不知道在哪里感染，只是回家就开始发烧不舒服。去旁边的诊所检测，发现是阳性后，告诉了男朋友，这几天就自己待在家隔离。

刚刚告白的男生一头热血，带好电脑和日用品，买好吃的直奔凛家，说要照顾她，开始和她同居。

“我推都推不走，他说要阳一起阳。”凛和我打电话，哭笑不得地说。

果然，没两天，她男朋友也阳了。真是浪漫不渝，我们都称他们为生死之交。

他们两个在一起住了一个月，哪也没去，不知道是感情的温度更高还是发烧的温度更高，也不知道是不是互相感染后症状会更久一些，他们花了一个月才彻底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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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Rui 和我说，她前一个礼拜突然开始发烧，烧到了 40 度，一直不退，吃了各种退烧药、消炎药之后才退下来。因为她在发烧之前至少一周多没有出门，所以她完全没有往新冠的情况想。只当是重感冒，就一直躺着，躺到痊愈。

“你记得抽水烟那种感觉吗？”她说，“我就是有天醒来，觉得喉咙里被堵住了，很像抽水烟那种感觉。我一瞬间以为是不是最近抽烟猛了点给伤到了。”

“但是吧，我和我女朋友都真没觉得我是新冠，我都好久没出门了。”

“我好了之后，我女朋友居然也发烧了，就到这时，我俩才意识到，我们不会中了吧。”

然后她们俩就去做了核酸，等结果的时候她们一直在探讨，明明都没有出门，是在哪中招的。

结果，两个人都是阴性。

她女朋友继续躺回家吃感冒药休息，她发消息给我吐槽，可能是流感而不是新冠。

“不过这件事给我最大的好处就是，我把烟戒了，因为我怕了喉咙被堵住的感觉。”

路上碰见的小狗也想出去玩

来日本四年，有疫情的日子占了两年多。

二零年第一波疫情的时候，东京的各大商场入口处都增加了酒精消毒和测温机器。当时我还没有从迪士尼店铺辞职，那时多了一项工作就是，要对刚进店的客人喊：“请您协助除菌，谢谢！”如果客人除菌了，就要鞠躬和他道谢：“谢谢您的协助！”

也有少部分大摇大摆走进来就是不消毒的，我们没有强制要他消毒的权力，在他出店时依然要鞠躬道别。 

店长让我们都戴好手套上班

日本疫情最险峻的时候，店长发了匿名投票表格给我们，让我们写好后放进抽屉。她会在本周营业结束时统计结果。

上面只有三个问题：

- 鉴于最近严峻的状况，你和你的家人是否非常担心？

- 你是否对接下来的出勤感到担忧？

- 你希望停业休息吗？

最后我们店铺还没来得及自行停止营业，整个商场就被下令休业两周了。休业前排好的班，它还是会给你正常算薪水的，一分不少。我白拿了两周的工资，体验了一把带薪休假的感觉。

上班时别在胸口的铭牌和使命卡

姓氏下面，是每个人选择一个最喜欢的 disney 角色

两年的时间其实很快，快到让人麻木。

到 2022 年的现在，虽然日增的确诊数字依然可怕，在东京的生活却没有那么紧张了。

博物馆、美术馆、各种展览都相继正常营业，我还预订好了下半年 Justin Bieber 在东京巨蛋的演唱会门票。

我没有阳过，倒是做了好几次密接。

一次是在池袋玩完一场剧本杀，才知道我们用的那个房间的上一车有两个人阳了，带他们的 dm 和带我们的是同一个。

一次是出去在一家中华料理吃饭，隔天看见消息说那家店昨天阳了五六个。

一次是朋友的朋友阳了，而我们都陆续见过面。

没去计算擦肩而过用了多少运气，我更希望的，是哪怕在这样特殊的时期里，依旧可以好好生活，热爱当下。

去年春天，在听容祖儿那首《东京人寿》后：

“明年保了寿命 谁说一定 有伴侣与东京

明年即使有热血 初樱初雪 又如何约定

还说下次做更好 谁料这刻是尾声”

我和女朋友临时起意，凌晨开 3 个小时的高速到茨城，来看海上鸟居的日出。

大洗海岸面朝太平洋，视野空旷无比，被称为东日本的最美日出。我们抵达的时候，天已经逐渐亮起。海边有许多人站着坐着，还有好几个三脚架被设置好了角度。

海上的鸟居配日出，真的很美

虽然人不少，却很安静。大家都戴着口罩，有的人默默注视着海上，有的人依偎在一起，我也走近正在拍照的她，从后面用外套裹紧。

等到天边几乎被日光覆盖，我们沿着海岸线开车，穿过了一个个还没睡醒的小镇，来到了一个海滨公园，听说最近开着漫山遍野的蓝色花。

人有点多，大家排着队默默往小山丘上走，到了顶峰往下一看，看到了不同于刚刚的另一片蓝色海洋。

后来我们去坐了远处这个摩天轮

刚吃完牛丼的我，现在正坐在开了暖气的房间里打字，准备一会出去打剧本杀了。

我家外面这棵樱花树还是秃的，今年的春天好冷，东京前两天甚至下了一场三月的大雪。

这次地震的时候，我正和朋友在居酒屋，摇摇晃晃的，以为是自己有点醉了。直到手机的警报响起，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我在晃，是楼在晃。

之后，和家人报了平安，和朋友聊了许久，夜深回到家。

好像生活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区役所刚打来支援全日本居民（包括外国人）的 10 万日币补助金，现在已经躺在我的钱包里了。

*露絲瑪莉是一位在东京生活 4 年的作者，她的上一篇文章是《我在东京骑单车送外卖：时薪100，像活在日剧里》。

如果你喜欢她在东京记录的故事，欢迎继续关注她的下一期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