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的尸体却躺在医院冰冷的太平间,遍体鳞伤。而他的女儿,刚刚出生两周,还没足月。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下是我们所有同学在律师的指导下,根据事实整理的说明。
<关于人民大学雷洋同学意外身亡的情况说明>
雷洋,系中国人民大学2005级环境学院的本科及硕士研究生,任职于中国循环经济协会。现于2016年5月7日晚离奇死亡,我们作为同学经过与亲属初步沟通了解,现知道的主要情况如下:
1、 事件大致过程:
由于雷洋在4月24日刚和老婆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孩,他的亲属要过来探望,所以他于2016年5月7日晚21时左右从家里出门去首都机场接他的亲属(航班预计到达时间23点30分);之后就失去联系。
从晚上23:30至第二天凌晨1点,其妻子和亲属不间断打电话,但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直到凌晨1点电话有人接听,接听人自称来自昌平区东小口镇派出所,并告知亲属需要去派出所,亲属于1:30左右达到派出所。派出所告知的大意是:雷洋因涉嫌嫖娼,在警车带往派出所的途中因心脏病突发死亡。根据昌平区中西医结合医院给出信息,雷洋达到医院时间为2016年5月7日晚22点09分,到达时已经死亡。
凌晨4:30左右,亲属随警察来到医院,见到雷洋手臂和头部都有明显淤血,与警察交涉,警察给出答复为路途中雷洋反抗强烈,跳车头部着地所致。亲属要求对遗体拍照留存被禁止。
2、我们的疑问:
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我们产生了一系列疑问:
1) 雷洋几乎每周都会踢足球,全年无休,据了解亲属也没有心脏病史,为何会突发心脏病?
2) 手臂和头部的淤血如果为跳车所致,应有明显外伤,可是据家属观察无明显外伤。按照东小口镇派出所所述,执法后已被制服并招供,为何还会尝试并成功做到跳车?
3) 医院给出的雷洋死亡时间为22点09分(达到医院时间),可是在之后长达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为何派出所不联系亲属,并且亲属一直打电话也无人接听?
4) 亲属交涉后发现,雷洋手机中死亡前几日的通话记录,微信朋友圈里面关于孩子和家庭的信息,手机里面的位置记录都被部分删除,这是何人所为?为什么需要这样做?
3、现在的情况;
我们是雷洋人大的同学,在今天上午听到此事后都非常震惊,完全不敢相信此事会发生在我们身边。我们无比痛惜一个刚出生2周多的孩子就这样失去了父亲,我们无比痛惜一个刚生产完的妻子就这样失去了挚爱,我们无比痛惜其年迈的父母就这样失去了年轻而前途光明的儿子。
所以,我们需要了解更多,我们需要我们的疑问得到解答,我们需要社会各界的帮助和支持,支持我们为一个逝去的年轻生命还原真实过程,给其悲痛的亲属一个交代。
上述说明,已经被朋友圈,天涯,水木等网站和论坛删除。
雷洋的朋友圈里,全部是他参加会议,讨论和研究的消息,而他的头像,是他的女儿握着他的手指。
我知道,我的力量很小,我的声音很弱。但我愿意相信,关注我们的知友们,是了解我的真诚的。我更愿意相信,在中国,在北京,在互联网上,是有公道的,有正义的!
根据上述说明信息,雷洋手机中的信息存在被破坏的可能性。我们非常担心还会有别有用心的人破坏证据,阻挠调查。因此在目前这个阶段,这篇文章的主要诉求就是希望将这个悲剧和相关的说明通过各位知友的努力扩散出去,以舆论的力量遏制这些人破坏证据的行为,以公众的力量保障程序的正义!
我愿意用我在知乎730多天298个答案十万个赞同积累下来的这一点真诚,换大家一次信任,还雷洋一个公道,好吗?
雷洋之死撞翻了人心中侥幸的天平
作者:徐和谦
爱丁堡大学当代史硕士,财新传媒公共政策记者
深夜睡不着觉,用手臂枕着头。
发现当躯干的大动脉被重物压着时,心脏的压力会悄然上升。
我不知道同为29岁的雷洋,在生命的最后几刻里,身体究竟经历了什么,
以至于他有可能如昌平警方所宣称的那样,因心脏病发而不幸殒命。
从潘小梅到魏则西;从东海上失事的渔民,到福建山体滑坡下的水利工程人员。
每一樁公共命案的背后,所兑换到的关注度其实并不平等。
屏幕背后的眼睛们一边读着新闻,一边总会在心里拿个镊子,在命运的天平上调整筹码,
自觉或不自觉地测算自己和不幸的潜在距离。
我可以不像潘小梅那样拼死挤地铁,
可以祈祷自己不得魏则西那样的病;
我可以不在东海上打鱼,可以选择不在有地质风险的山坡边搞水利。
但是,不少人都想像雷洋一样考上中国最好的大学之一;
想要在喜欢的专业里继续读研、在业内认可的期刊上多发几篇文章,
在兴趣对口的单位里谋到职、在竞争激烈的北京站住脚跟。
我可能也想像雷洋一样,用自己的所学来评估环境、遏制污染,一边看着常外毒地的新闻
,一边暗下决心要为自己刚出世的女儿,在这个国度守护更多的净土。
如果可以,我大概也会像雷洋一样,自豪于能在影响及于体制内外的培训班上登坛开讲,
启迪公仆;书生报国,效力有方。
我的朋友圈可能也会像他一样,关注供给侧改革的解读,
转发今年国务院庄严列出的立法工作重点,颇具真切地把 “常怀感恩之心,
永谋兴盛之道”当作微信的座右铭。
我们应该都属于愿意相信,即便沉疴费解,
但总的来说,行业仍在变好,国家也正在变好的那种人。在巨轮驶出历史三峡的漫溯中,
我们仍能以一己绵薄,做一个即便微小、但足下还算有着力点的纤夫。
作为同龄人、本科同级生的他,已经在北京有了一个小家,
可以把自己的头像改成未满月女儿的小手。然后,自己的手紧紧牵着她。
我可能也会和他一样,即便当了父亲,仍然喜欢玩着手机、算着路程,掐着点才去机场接人。
他甚至还幸运地摇到了号,有了一台自己的车,不用大晚上的还担心从机场回家的路上,
叫不到一台愿意载自己一程的专车。
雷洋生命的轨迹,非但不是人们避险的曲径;
他立足的位置,还是许许多多人都正奋力一跃,且还真得有可能达到的事业台基。
但他先行一步的身影突然倒下,撞翻了多少人心中侥幸的天平。
也是夜半过后,又看到魏则西案中的武警北京二院被上级责令整改、深刻检讨,
还要求要举一反三,如同山东疫苗大案后整改疫苗流通体系之陈例。
但是,如果自己不巧就成了那击发撞针的“一”,那该怎么办?
为了此案忙了彻夜的年轻同事发稿后说,一想到雷洋留下的年轻妻儿以后该怎么办,
便怎么也睡不着觉。
编辑台前前后后,还有很多人也都没睡着。
此时,由丑入寅的夜空已渐显曙光。
而我比此前在京的任何一夜,都更期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