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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外婆而言,古怪疯狂和诗意浪漫是一组同义词|深读

迈克尔•夏邦 未读 2021-02-07

在深读栏目中,我们为你挑选有深度的书评和书摘。周末,多花点时间在阅读上。有时间才能有深度。

深读第007期,你有一位怎样的外婆?


未读君说:在所有的长辈里,我最爱的是外婆。她总是从容且温柔,印证了有关 “隔代亲” 的箴言。在爸妈痛斥我 “早恋” 之时,我的外婆不仅没有责怪我,还把我拉到角落,偷偷告诉我,等我结婚时要把她的玉镯子传给我。

夏邦的《月光狂想曲》写的是外公在病床前对自己一生的回忆。其中,外婆占据了特殊而重要的位置。我喜欢我那位智慧大度的外婆,也由衷地嫉妒夏邦笔下那个古灵精怪的外婆。我怀疑所有的人骨子里都多多少少会想成为文中的这个女人。她把奇妙的魔力带给平庸的现实,让回忆火花四溅。

[美] 迈克尔·夏邦(Michael Chabon)

Benjamin Tice Smith | 摄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在皇后区的法拉盛,我发现了家中长辈的许多秘密。那时我的外祖父母还住在纽约的布朗克斯,一般来说,如果我父母需要暂时摆脱我的纠缠,他们会把我送到里弗代尔的外祖父母家。犹如当时美国发展得如火如荼的太空计划,那时我外公的事业也达到了巅峰,虽然后来他成了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但在我的记忆里,那段时间我却很少见到他。

在俯瞰哈得孙河的高层公寓里,我的外祖父母和他们的 “火星动物园” 风格的丹麦家具占据了七个房间。他们住在十三楼,但通过特殊的设计,建筑师让那里从表面看似乎是十四楼,我外公说,建筑师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世界上有很多相信幸运数字的傻蛋。这是够倒霉的,我外公说,活成个傻蛋。尽管我外婆同样对此嗤之以鼻,然而这是因为:一方面她并不特别担心13这个数字,另一方面她也深知,只靠简单地耍个花招是不会化凶为吉的。

外公不在家的时候,我和外婆有时会去看电影,看的都是当时流行的儿童片:《怪医杜立德》《地仙号快车》和《万能飞天车》。她喜欢每天上午购买晚餐所需的食材,因此我们会在杂货店待上很长时间,在那里,她教我挑西红柿—茎秆中仍然留有热腾腾的太阳味道的新鲜西红柿,回到家,她会传授我基本的厨艺,还允许我在厨房里动刀。如果一定要说我从她身上遗传了什么的话,恐怕是她做饭时的马虎粗心。外婆用英语给我读故事时很容易疲惫,但她记得许多法语诗歌,有时还会背诵给我听,用对她来说失落在过去之中的语言;我觉得法语诗歌像惆怅的雨和伤感的小提琴。她教会了我用法语表达各种色彩、数字,还有动物:Ours,Chat,Cochon(注:熊、猫、猪)。

然而有的时候,外婆一连几天都不会理我,和她在一起与我独自一人并没有多大区别。她会躺在沙发上或者床上,窗帘紧闭,眼睛上蒙着一块湿毛巾,这些日子有属于它们自己的词汇:cafard,algie,crise de foie(注:忧郁、丛集性头痛、肝炎)。1966年(我最早对外婆有记忆的那一年)她只有四十三岁,但战争已经毁坏了她的肠胃、鼻窦和关节(她从来不提战争对她的心智可能造成的影响)。不过,一旦决定照顾我(哪怕是在她最不舒服的日子),她也会不厌其烦地说服我的父母(还有她自己)相信,她能够胜任这个工作。可是,后来总会发生一些事,让她在电影放到一半时突然离场,背完一首诗后沉默不语,或者莫名其妙地撇下满满一购物车选好的商品,头也不回地走出超市。对于这些,我其实并不在意,真的。因为她在床上躺着的时候——也只有在这时——是允许我看电视的,我唯一的职责就是时不时地取下她眼睛上的湿毛巾,在冷水里浸一下,拧干,重新盖住她的眼睛,好像往棺材上盖旗子一样。

《月球建设者——月球轨道与着陆过程模拟器》

西蒙·克里格|绘

选自《太空美术简史》

不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外婆最喜欢的消遣是玩牌,但她讨厌美国人认为适合小孩玩的纸牌游戏,比如 “战争” “翻翻乐” 和 “钓鱼”,她觉得金拉米很无聊,而且永远都结束不了。她小时候玩的纸牌游戏考验的都是反应速度和骗人能力,赢家是反应最快、最善于欺骗的人。当我长大到能够做心算的时候(那时我也学会了阅读),她教我玩皮克牌,不久之后,我就可以和她一较高下了,但后来当我年纪大了一些的时候,外公告诉我,她总会时不时地故意犯个小错误,好让我赢。

皮克牌是用三十二张牌来玩的,不够一整副。开局之前,外婆会漫不经心地拆开一副 “单车” 或者 “蜜蜂” 扑克牌,把里面从2到6的牌挑出来,丢回抽屉,和其他未经整理的纸牌堆在一起。所以,当工作了一天的外公下班回家,想要从牌戏中获得些许的放松,于是缓缓踱到橱柜前,拉开放纸牌的抽屉,结果发现里面是混在一起的好几副扑克牌的时候,他会罕见地对外婆发脾气——在我的记忆中,他总是对外婆迁就有加,甚至称得上纵容。

“真是太让我生气了,” 他回忆道,“我告诉过她,‘哪怕给我留出一副完整的牌来也好!’ 难道这样的要求过分吗?非要把每副牌都拆个七零八落吗?” 他噘着嘴巴,眯起眼睛,耸着肩膀,抱怨地叹了一声:“唉。” 我记得外婆也喜欢用这个典型的法语感叹词。“ 她不是在搞破坏,而是重新整理。” 我说,这时,外公会操着 “德州人在巴黎” 说的那种口音的法语反问:“如果不整理好的话,怎么打扑克?” 他每次说法语时都是这种腔调。

一天下午,外婆派我去拿一副扑克牌,准备和我玩一会儿。我发现抽屉已经不是我上次离开时的样子:旧扑克牌已经清走了,只有好几副还没拆封的新牌。我觉得,如果拿一副新牌给外婆的话,外公一定会比往常更生气,说我们 “毁了” 他的新扑克。

于是,我打开其他抽屉,在 “快艇” “拉科” 和 “大富翁” 之类的棋牌游戏包装盒中间翻找,想看看有没有外婆已经拆开过的旧扑克牌,结果,在一只曾经盛着 “巴顿杏仁之吻” 巧克力的铁罐里,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盒子,里面有一副纸牌。那个盒子很不起眼,淡蓝的底色,印着一些单词,我猜那是法文,字体非常古老,像《纽约时报》喜欢采用的那种中世纪风格这副牌比美国生产的扑克牌薄,似乎缺了很多张,我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一副真正的法国皮克牌,于是乐颠颠地捧着它来到厨房,那里是我和外婆平时玩牌的地方。

我以为外婆看到我没把外公的新牌拿来,而是懂事地找到一副旧牌,一定会觉得很高兴,然而,她看起来相当震惊。我走进厨房时,她正准备点一根温特曼小雪茄——她只在玩牌时抽这种烟,可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她快要举到嘴边的火柴停在了半路。顺便提一句,每次我从外婆家回来,我母亲都要抱怨我的头发和衣服上有雪茄的臭气,我却觉得那味道很美妙。

外婆把尚未点燃的小雪茄从嘴里抽出来,塞回小铁盒,她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上,我乖乖地把淡蓝色的小盒子搁在她手里。她掀开盒盖,倒出里面的纸牌,堆在烟灰缸旁边的桌面上,她抓起一把牌,把它们捻开,端详着牌面。我只能看到纸牌的背面——午夜蓝的底色,印着新月的图案。

《充满生机的卫星们》

[美]乔恩•拉默|绘

选自《太空美术简史》


外婆问我牌是从哪里找到的,我告诉她,她点点头,说她记得很久以前自己把牌藏到了那个铁罐里。她说,她必须把它们藏起来,因为这是魔法牌,而我外公不相信魔法,所以我不能把见到这副牌的事告诉他,否则他会气得把它们扔掉的。我答应为外婆保守秘密,问她相不相信魔法,她说不相信,但即使你不相信,魔法也会起作用。这时她似乎已经完全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她举起淡蓝色的牌盒,告诉我盒子上的字是德文,不是法文,还说那行字的意思是 “女巫占卜牌”。

我问外婆她是不是女巫,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个问题我已经想问外婆很久了。

她看着我,拿过刚才放到一旁的温特曼小雪茄,点起一根,甩灭火柴,拿起牌来洗了几次,苍白修长的手指翻动着牌面,最后,她把牌放在我们之间的桌子上。


在这段对我外婆的早期回忆中,我一直避免直接引用她的话,因为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往往记不清人物的原话,而错误的引用是回忆录的大忌,但我永远忘不了我问外婆是不是扑克牌的盒子上写的那种女巫时,她简单干脆地回答我的那四个字:

“不再是了。”

我问她是不是因为她现在失去了女巫的法力,或者不记得如何占卜了,她说,大概两种原因都有,但她愿意给我展示一下她的魔法牌是如何用来讲故事的:我需要先切几次牌,然后从里面挑出三张牌来。

我从来没在别处找到或者见到外婆的那种 “女巫占卜牌” 或者 “女巫的算命牌”,也许是因为后来听说外婆曾经短暂从事电视行业扰乱了我的记忆,她以女巫形象出镜,让我忘记了那副牌的正确名称,也许它的名字是 “吉卜赛占卜牌” 或者 “女预言家占卜牌”,但我记得它绝对是雷诺曼牌的德国变种。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搬到南加州之后,我第一次看到墨西哥的洛特里亚卡牌(这种牌的标志性图案是太阳、树和月亮),意识到它们和我外婆的那幅牌有相似之处。她的牌里面,有一张叫作 “船”,牌面上印着一支在星空下满帆前进的古老的船队;有一张叫作 “房子”,牌面上的房子白墙红瓦,还有一个漂亮的绿色花园,名叫 “骑手” 的那张牌上印着一个骑白马的男人,身穿红色燕尾服,白马撒开四蹄,在黄绿相间的树林中腾空跃起;叫作 “孩子” 的牌上有个穿睡袍的孩子,抱着一个布娃娃,面有惧色。大部分的雷诺曼牌上都有一个长方形的小框,位于每张印有镰刀、鸟儿或花束等图案的纸牌的上半部分,方框里是德国纸牌的四种花色:桃心、树叶、橡果或者铃铛。

我不记得外婆用她的占卜牌告诉我的第一个故事是什么了,也不记得她从牌堆里抽出了怎样的三张牌,但自那以后,“玩故事牌” 就成了我们偶尔为之的消遣方式。我无法预知她什么时候会突然有兴致和我玩这个游戏,不过基本上都是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记得我们玩的那几次,公寓外面的天空是灰色的,也许是湿冷阴郁的天气让她产生了玩故事牌的情绪。陪伴过小孩子的人都知道,极端的无聊会激发极端的创造力。十月的午后,外婆时常会焦躁不安,漫无目的地在厨房里踱步,同时还要疲惫地应付着喋喋不休、东拉西扯的我,这个时候,她会把那副牌从它藏身的空巧克力罐里拿出来,问我:“你想听我讲个故事吗?”

这时的我却总是陷入两难的境地:我喜欢外婆讲故事的方式,然而她那副女巫牌里的人物让我感到害怕,他们的命运也令人忧心。根据我抽出的三张牌,外婆总能以最让我摸不着头脑的神秘方式叙述她的故事。比如我抽到的牌上分别有百合、指环和鸟儿的图案,她据此讲述的故事中却不一定出现这三样东西,就算出现了,她也会展现它们可怕的一面,暗怀的恶意或者潜藏的毁灭。

在我外婆的故事中,邪恶的孩子会受到残酷的惩罚,一时的软弱总能导致前功尽弃,婴儿往往惨遭抛弃,狼群则是永远的赢家。一个喜欢吓唬孩子的小丑演员某天早晨醒来时,发现他的皮肤变得像纸一样白,嘴巴变得和小丑的一样,永远保持着怪异扭曲的笑容。一位丧偶的拉比拆掉了他的晨祷披巾,用拆下来的线和亡妻的旧衣服为他的孩子们缝制了一个新母亲,那是个沉默无言的雨衣般的假人。她的故事让我做噩梦,但我最喜欢讲故事时的外婆:俏皮、活泼、天真、古怪。后来的岁月中,每当想起外婆,我都会把她视为一个亲密的朋友或者治疗师,当她讲故事的时候,俨然是名演员。她讲故事的方式更像是在进行热情而潇洒的表演,她会模仿动物的叫声、小孩子和男人的说话声,如果某个男性角色伪装成一个女性,外婆会假装娘娘腔的男人说话,她扮演的狐狸精明世故,狗伪善狡黠,奶牛愚鲁迟钝。

如果我的态度犹豫不决,外婆会马上收回要给我讲故事的提议,再要遇到这样的机会,可能得等上好几周,所以大多数时候我只会点头,内心深处却不知道是该感谢她给我带来的娱乐还是该埋怨她让我做的噩梦。

[俄]航天员、画家弗拉基米尔•甲尼别科夫|绘

选自《太空美术简史》

近五十年后,我仍然记得外婆给我讲过的一些故事,并且有意无意地把其中的几则融入到了我自己的作品中,后来我还在某些电影和书籍里发现了我记忆中的那些故事的影子。而有些故事我之所以能够记住,是因为听故事时发生了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件,或者让我产生了某种挥之不去的感觉。

以外婆给我讲过的那个 “所罗门和精灵” 的故事为例,她说这个故事 “来自希伯来圣经”,可后来我发现她是信口胡诌。当然,我在一些犹太民间故事里找到了与 “所罗门和精灵” 类似的传说,但内容都和外婆讲的不一样。她告诉我,有一天,最聪明的国王所罗门被一只精灵抓住了,精灵让所罗门满足自己三个愿望,否则就要杀死他,所罗门同意了,但他提出一个条件:实现精灵的愿望不能以伤害任何活人为代价。精灵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结束某一场战争,所罗门说,如果世上没有战争,武器匠人的孩子们就会饿死。精灵的另外两个愿望看上去显然也是出于善意,但所罗门帮助他意识到愿望一旦实现会引发怎样的灾难,最后精灵只得放走所罗门。这个故事的结局其实并不完美,因为自那以后,所罗门王就再也无法许愿了。

我记得这个故事的原因是,外婆讲完后让我去她的卧室里拿东西:一本杂志和她的眼镜,也可能只是我自己在屋子里溜达。我走进她的卧室,看到午后的一缕阳光顺着窗户照射到外婆心爱的香奈儿5号香水瓶上,瓶子里仿佛住着一只精灵,它的颜色和我外婆身上的香味一样特别,同样特别的还有她温暖的膝头、交叠的手臂和洪亮的嗓音——她抱着我和我说话时,我感觉得到她胸腔里随之产生的浑厚共鸣。我盯着熠熠生辉的香水瓶,瓶中似有火光若隐若现,有时我能从它的香气中找到快乐、温暖和舒适,有时外婆把我拉到她的腿上坐着,她身上的香水味却让我头晕,有时她的手臂会变成围绕我脖子的铁箍,她的笑声听上去刻薄怨忿,像动画片里狼的笑声那样,透着饥饿与怨愤。

我对外婆最初的五个记忆:

(1)她左前臂上的文身。那是五个数字,好像某种编码,但我不敢问她那是什么意思。在数字7上拦腰加一道斜线应该是欧洲大陆人的习惯。

(2)一首关于马的法语歌。我坐在她的腿上,她一边颠着腿一边唱给我听,外婆握着我的双手,带着我打拍子,歌曲的旋律越来越快,从漫步变成策马飞奔。大多数时候,歌曲结束时,她会把我抱在怀里亲一下,但有的时候,唱到最后一句时,她的膝盖会像活板门一样突然分开,让我掉到地毯上。所以,每当外婆唱起这首歌,我会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猜测曲终后的结局。

(3)绯红色捷豹玩具车。“火柴盒” 出品,3.5升排量,颜色和外婆的口红一样。外婆带我去看眼科,医生往我眼睛里滴了颠茄药水,我以为自己瞎了,吓得不停地尖叫,外婆一开始还能保持冷静,后来也慌了神,连忙给我买玩具,所以我很满意。她总是嘱咐我要把这件玩具收好,否则就会失去它。如果我在地铁上玩这辆车,车厢里的其他男孩子会妒忌,还会把它偷走。对我而言,世界一片模糊,而外婆却能洞察一切。每一个登上地铁一号线的身影都可能是个想要小偷小摸的贪婪男孩,于是我把玩具车藏进了口袋,把手插进兜里,感受它冰凉的触感和优雅的流线型车身。我记忆中的 “捷豹” 和 “颠茄” 这两个词永远和外婆联系在一起。

(4)她丝袜的接缝。外婆往汤锅里添骨头时,我看到她丝袜上的接缝从她的裙边一直延伸到伊·米勒牌高跟鞋后帮口,像一条水管。缀有星星和回旋镖图案的厨房面板上,放着一块撒着面粉的大理石料理板,一旁安放着外婆摘下来的一串金手镯。外婆厨房定时器表盘上的鳍状旋钮好似流线型的火箭。

(5)她头发的闪光。外婆在我面前蹲下,帮我系好裤子上的纽扣,这时,可以看到她的头发闪着光。她带我去女厕所方便,可能是在邦威特·特勒百货公司或者亨利·本德尔百货公司,满目奢华。她会用英语和法语叫我她的小王子、小绅士和小教授。她的大衣上有一圈毛领,散发着香奈儿5号的味道。我从来没见过比她的头皮还白的东西。我母亲会让我自己去男厕所,鼓励我自己提上裤子、拉好裤链,我也不觉得这样做有损我的尊严,我知道在外婆那里我会得到别样的宠爱,用我自己突然想到的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她决不会让我离开她的视线。


本文选自《月光狂想曲》第三章,迈克尔·夏邦著,孙璐译,2018年2月由中信·大方出版,已获得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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