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兰春:修车铺处清河记忆 影像录中边缘情怀
——读徐健《老金的修车铺》纪实影像有感
徐健是我的清华学长,接触虽然不多,但被周边的人谈起最多的是,老徐做设计踏踏实实,玩摄影沉醉其中,最近看到伟强教授推荐他的一组以北京清河老镇变迁为背景的纪实影像《老金的修车铺》,着实震撼了我,研读之余也生出许多感触。
清河曾经是北平通往张家口及蒙古等地大道上极具战略地位的重镇,上世纪三十年代燕京大学杨开道教授,致力于将社会学研究根植与城乡社会实践,选择了德胜门外18公里的清河镇成立了“清河社会实验室”,探索国强民富的社会学实践研究。百年变幻,这里已是沧海桑田,北京城的极速拓展这里似乎已经不再是城市的边缘,但也许这组照片告诉我们的却是不该忘记,曾经的古镇,曾经的人!
离清河不远是我工作的清华园,这里曾经是遥望老北京城的西北一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清华园火车站边的五道口已经被很多人称之为“宇宙的中心”。2016年,有着百年历史的京张铁路线上清华园火车站的停止使用,周边货场也早在几年前就走过曾经的喧嚣、空旷和荒凉,比邻这一地区房屋单价平米率先突破十万的华清嘉园,由龙湖地产开发建成了精致怡然的高档社区——唐宁ONE。
和很多人的选择一样,对改善居住空间的渴求,远离房价高企的清华校园周边一路向北也成为我唯一的选择。五年前,我搬到毗邻清河地区的上地马连洼北路居住,每天经过北五环的肖家河桥。立交桥两侧是拥挤的民房,原本坐落在城市边缘的村落演化成为连片的城乡结合部。大大小小的餐馆店铺,鳞次栉比的民房不断变幻着各式招牌,给各种不同的人群提供了谋生的空间,也是一夜之间,这里的墙上刷满了拆迁的标语,寒来暑往,很快一大片新的住宅小区拔地而起,成为北大的教工住宅区。喧嚣的人群不见了,据说很多人又去寻找这个城市中属于他们的落脚点。
城市的变迁就这样发生在我们的身边,感觉日新月异,又会视而不见。徐健学长取材于自己办公楼下的这组图片,寒来暑往的一段记录,看似顺手而为简简单单,实则真正体现了影像的力量与摄者的柔情。
除了赞叹拍摄者对于器材使用得心应手的高超技巧,光影和构图之间对于平凡物事的不俗表现,这一组照片通过撷取我们周围司空见惯最不起眼的场景画面,用影像的细节刻画出清河古镇60余年历史沧桑。呈现给我们的,是字迹重叠的招牌,印记斑驳的门板,昏暗的通道和房间,窗台桌面货架上的零碎物件和货品,冬天早晨跳窜的火苗和涌出的浓烟,当然还有主人老金那写着沧桑的脸。用镜头捕捉到这间在高楼大厦之下,苟延残喘又自顾生存着的小修车铺,它所拥有的平和生机。
相机只是一个工具,技巧只是一些知识,拍摄者的心灵与情怀,才会让他的眼睛发现那些感动人心的画面,继而表达他想要表达的思想。城市中高楼万顷,街道纵横,但在平凡的场景里过着平凡生活的平凡的人,他赖以生存的家才是这个偌大的城市中,与他息息相关的那一方空间。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这一切有着几十年历史的房子,都变成了废墟,消逝的生活化成了记忆,看到的影像留作了凭吊。
著名社会学家曼纽尔.卡斯特曾经说过:空间是结晶化的时间 (crystallized time),空间不是社会的反映 (reflection) , 而是社会的表现(expression)。感谢有这样的记录,让我们作为城市变迁的见证者,有了可以讲述和怀念的依托。一个城市的形成,有它生长扩张的内在活力;从边缘到中心,体现的不仅仅是空间形态的改变和空间区位的变迁,不要忘记这里的人,健康的城市社会不应该使老金们不断地被边缘;手起刀落的清除,留下的是一处处看不见的伤痕。几经日出日落,代之以新的建筑新的场所,伤痕和隐痛却不会立时消散。
也许不破不立有它的道理,但让城市有记忆,让城市有爱心,是城市健康有序发展必须遵循的原则,但愿每个从事城市规划建设的人,都能心存感念和理性,去关注城市中流动变化的边缘空间和边缘人群;让每一次拆除毁灭之后带来的都是良性的变革和进步,让每一场阵痛和伤痕,都值得承受。
边兰春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常务理事
2017年5月4日于北京清华园
*文章来源:城市影像与城市文化
论文征集
“中规院杯”第9届中国城市规划学会青年论文奖(第十五届全国青年城市规划论文竞赛)征文,6月30日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