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听 | 到了30岁,我最爱秋天
二零一七年九月十四日
青
·
听
●●●
我的年岁上冠用了“三十”二字,至今已两年了。
不解达观的我,从这两个字上受到了不少的暗示与影响。
虽然明明觉得自己的体格与精力比二十九岁时没有什么差异,但“三十”这一个观念笼在头上,犹之张了一顶阳伞,使我的全身蒙了一个暗淡色的阴影。
又仿佛在日历上撕过了立秋的一页以后,虽然太阳的炎威依然没有减却,寒暑表上的热度依然没有降低。
然而只当得余威与残暑,或霜降木落的先驱,大地的节候已从今移交于秋了。
实际,我两年来的心情与秋最容易调和而融合。这情形与从前不同。
在往年,我只慕春天。我最欢喜杨柳与燕子,尤其欢喜初染鹅黄的嫩柳。
我曾经名自己的寓居为“小杨柳屋”,画了许多杨柳燕子的画,又曾经摘取秀长的柳叶,在厚纸上裱成各种风调的眉,想象这等眉的所有者的颜貌,而在其下面添描出眼鼻与口。
那时候我每逢早春时节,看见杨柳枝的线条上挂了细珠,带了隐隐的青色而“遥看近却无”的时候,我心中便充满了一种狂喜。
这狂喜又立刻变成焦虑,似乎常常在说:“春来了!不要放过!赶快设法招待它,享乐它,永远留住它。”
最是逢到了古人惋惜最深的寒食清明,我心中的焦灼便更甚。
那一天我总想有一种足以充分酬偿这佳节的举行。
我准拟作诗、作画,或痛饮、漫游。虽然大多不被实行;或实行而全无效果,反而中了酒,闹了事,换得了不快的回忆。
但我总不灰心,总觉得春的可恋。
我心中似乎只有知道春,别的三季在我都当作春的预备,或待春的休息时间,全然不曾注意到它们的存在与意义。
自从我的年龄告了立秋以后,两年来的心境完全转了一个方向,也变成秋天了。
然而情形与前不同:并不是在秋日感到像昔日的狂喜与焦灼。我只觉得一到秋天,自己的心境便十分调和。
非但没有那种狂喜与焦灼,直常常被秋风秋雨秋色秋光所吸引而融化在秋中,暂时失却了自己的所在。而对于春,又并非像昔日对于秋的无感觉。
我现在对于春非常厌恶。
每当万象回春的时候,看到群花的斗艳,蜂蝶的扰攘,以及草木昆虫等到处争先恐后地滋生繁殖的状态,我觉得天地间的凡庸、贪婪、无耻、与愚痴,无过于此了!
尤其是在青春的时候,看到柳条上挂了隐隐的绿珠,桃枝上着了点点的红斑,最使我觉得可笑又可怜。
我想唤醒一个花蕊来对它说:“啊!你也来反覆这老调了!我眼看见你的无数的祖先,个个同你一样地出世,个个努力发展,争荣竞秀;不久没有一个不憔悴而化泥尘。你何苦也来反覆这老调呢?如今你已长了这孽根,将来看你弄娇弄艳,装笑装颦,招致了蹂躏、摧残、攀折之苦,而步你的祖先们的后尘!”
实际,迎送了三十几次的春来春去的人,对于花事早已看得厌倦,感觉已经麻木,热情已经冷却。
况且天地万物,没有一件逃得出荣枯、盛衰、生灭、有无之理。
过去的历史证明着这一点,无须我们再说。
陪你·听
9月14日 星期四
深秋的天空里
团团白云像弹好的羊毛
慢慢地飘浮着
陪你青听|刘盼盼
编 辑|刘盼盼
主 播|匡心语
制 图|王姝右(团重庆市委)
投稿邮箱|tuantuanFM@163.com
文字来源|微信公众号“十点读书”
作 者|丰子恺
图片来源|网 络
▼点击,今晚想多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