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哈佛商学院教授Willy Shih：2017年的中美制造业博弈

成熟的制造业技术以及丰富的供应链让中国在该领域处于全球领先地位，难以超越。

无论是在竞选期间还是在成为总统后，唐纳德·特朗普都多次就美国制造业及其与中国的竞争问题发表言论。目前，从手机到无人机再到太阳能电池板，中国制造业在不少科技领域都处于核心位置，美国的工厂拿什么和中国竞争？

出于经商和教育的目的，哈佛商学院教授Willy Shih在其长期职业生涯中曾多次访问中国。在1月份的时候，Willy Shih与学生们共同参观了中国的制造中心。下面，他与《麻省理工科技评论》分享了他所看到的一切。

您对目前的中国制造业有什么看法？

中国的制造业有着复杂的相互依赖性。举个例子，一部智能手机通常有2000个组件，其中一些组件在体积上是比较大的，比如LCD触摸屏。当然大部分组件都小得多，从微型机器螺钉、电容器到电路板上可能有的各种分立元件。

一个产品的主要组件可能是由一部分供应商提供的，但是那些供应商又会和下一级供应商打交道，有时还有第三甚至第四级供应商，所有这些供应商甚至能在临时通知的情况下，迅速完成组件的提供。我认为，中国制造业的力量来源于供应商的密度和充分利用他们的能力。

许多人可能熟悉中国的传统市场，人们可以买到衣服、玩具和其他的东西。但深圳的电子市场真的很独特。在那里你会发现非常多的小商店，那些小商店专门出售电子产品的表面贴装元件。

深圳的电子市场和我在世界各地看到的市场都不同，因为它是一个真正的工业品市场。这个市场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拥有足够多可以快速周转商品的小商店。供应商们几乎可以随时提供所有具体产品的零件，这种实力实际上是相当惊人的。

您感受到中国制造业的自动化程度了吗？中国的企业是否走向了西方工厂的模式？

我看到的是，在中国企业的工厂里，已经广泛使用可自动导航车辆来进行组件交付。在过去两年中，那些负责运输并交付组件的员工几乎都被可自动导航车辆替代了。工厂的经理们正在努力提高生产的自动化水平并替换工人，这些工人耗费的成本越来越高，而且也很难留住他们。

在美国，我们都在讨论未来的工作和就业，以及机器人和自动化对此的影响。中国人什么时候开始担心这种问题？

人们已经开始担心，因为自动化首先取代了低技能的岗位。现在，中国的服务业增速迅猛，这个市场仍然有能力吸收相当多的人。但我认为，半技术化或较低技能的工作被取代对中国所产生的影响，其实也反映了过去十年美国发生的情况。现在，这一切正在发生。

我认为，工厂员工的技术水平应该提高，这将意味着更多的培训和教育机会等。我不知道这会发生什么，但这种变化即将到来，它正在中国发生，就像它曾经在美国发生。

如今在美国制造智能手机是否有可能？

其中最大的问题是组件的供应。因为，如果你需要从中国进口所有的组件（包括显示屏、外壳和电路板等）然后在美国组装它们，进口所有这些成套组件的成本很可能超过组装手机的成本，甚至超过进口成品手机的成本。从经济的角度来看，如果我们没有我之前谈到的供应商基本结构，在美国建立这样的工厂真的会很有挑战性。

您认为，制造业和创新之间存在联系，创新源于工程师和设计师进入制造业，所有的团队共同协作。中国制造业可以熟练地加工发明于其他地区的产品，并因此闻名于世。我们是否会看到更多的来自中国的创新技术？

也许最初他们做的是为西方品牌制造组件，或者是将零件组合成成品。但是，已经发生的是是，他们已经磨练出了自己的技能，因为他们已经建立起规模并积累了经验。他们培养了足够的创新能力。西方公司帮助他们树立质量体系，帮助他们积累材料工程和工业工程能力的知识。

现在，我们看到了一位相当强大的竞争对手。中国已经超越了模仿阶段，我们现在开始见证很多来自这些公司的创新。这些创新都来自于他们的在一线生产的经验。

能举个例子吗？

深圳是无人机创新的温床，有大疆公司及其一些竞争对手，深圳现在有非常多无人机公司。这是一个本地工程人才加供应商网络的组合，供应商网络能为这些人才提供电路板、微型控制器以及小型电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