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中修——静修十八字诀（二）
上一篇“静修十八字诀（一）”介绍了我走上静修之路的缘起，以及这五年零七个月里指导自己静修的理念和方法。在这五年多时间里，差不多每七八天我在打坐时都会有新的对能量的体会，现在依然如此，也自觉越来越能够把道家、佛家、儒家以及其它精神传统放在一个更大的，融贯的框架下来理解。这个框架所指向的，是一个“日日新，又日新”的人生图景。当然，要充分检验这一点，五年时间为时尚短。但这五年多的体会也很大程度上支持了我所选择的理念和方法，尤其是让我在没有借助任何医药的条件下，从五年前被淋巴癌、萎缩性胃炎、前列腺炎、抑郁等困扰的糟糕状态当中走了出来，因而这些理念和方法是值得进一步深入的。
十八字诀的第一句：“坐中修”，是讲打坐的重要性。打坐有没有用，有什么用，是经常被提到的问题。有一本书叫《禅不是修出来的》，是在泰安开设泰山禅院的丁愚仁老师写的。他主张所谓的无为，没有什么修行和不修行。顺应自然，顺应当时的条件就是“道”。
这个观点是很有误导性的，把人生看得太简单了。人生的根本意义，在于我们有机会去认识自己，认识这个世界。在所有的生灵当中，只有人发展出了“自我”意识，意识到有个“我”，一个不是象别的动物那样完全被本能所限定的“我”，因而我们可以与自己的本能、冲动、情绪和直接感受拉开一点距离，以一种理性的方式行事。理性是人和其它动物一个根本性的差别。正是理性，让人成为一种就其本质而言乃是自由的，也就是说，不被限定的存在，以及有在自己的生命当中真正活出这种自由和无限的可能。
毫无疑问，这种“自我”意识，也即理性的能力是需要我们终其一生不断去发展和提升的。如果我们认真地审视自己的或任何人的所谓“本能”和“冲动”，我们会发现它们并不象一开始所想象的那样“自然”。事实上，每个人的那些“本能”的情绪和冲动，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后天习得和形成的，比如说，一个成年人怕狗，其实是因为小时候被狗追咬过；又比如一个人的不可扼制的烟瘾是因为长期吸烟的结果，而之所以长期吸烟又可追溯到工作压力大，加班需要抽烟提神；还比如一个人有特别强的事业心，可能可以追溯到小时候经常被父母忽略，以至于成长的过程中一直想用自己在学业和事业上的成功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而所有这些事实上是后天习得的“本能”都在很大程度上掩盖了我们真实的“自己”，让我们被种种无明的情绪所困扰。我们的潜能和创造力因而被抑制，让我们无法活出更健康，更自由，更有能量的状态。为此，我们需要发展出理性的力量，带着更强的“自我”意识，去看自己的那些貌似“本能”的欲望、冲动和情绪，看看有无可能把自己从这些强迫性的力量之下解放出来。
因此，不对自己的情绪、欲望和冲动进行理性的审视和转化，片面强调所谓“顺从本性”、“自然而然”，对于我们认识生命更真实的面相以及使自己达到更自由的身心状态，并没有什么帮助。这是因为，我们所有的情绪、欲望和冲动的背后，都是一种能量的状态，是能量流动的结果。中国人传统上把这种生命能量称之为“气”，并且很早就已经认识到各种情绪和能量之间的关联。中医经典《黄帝内经》里很明确地指出：“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寒则气收，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一个人在特定的家庭和文化环境里长大，因为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之间特定的互动模式、特定的文化价值观、特定的个人经历等因素，会形成某种性格，也即情绪模式，比如容易紧张、容易焦虑、懦弱、抑郁，或对某些事情过于执着等等，而这些情绪模式的背后其实都是特定的能量运动模式，是在长期的个体－环境互动当中形成的。如果我们不能认识自己情绪背后的能量，不能从转化自己能量的运行模式入手来转化自己的情绪模式，一步步成为自己情绪的主人，我们就不能说自己是自由的。
打坐的意义，就在于帮助我们体验和认识生命的能量层面，并在这过程中转化我们的能量运行模式，发展我们对于自己能量变化的觉察力和加以转化及把握的能力。需要指出的是，大部分人对于能量的体验是很粗糙的，往往只停留在早上醒过来之后感到自己精神充沛，到了晚上感到自己很累，只想一头栽倒在床上睡觉的层次，以及在有喜怒哀乐各种情绪的时候，以情绪的方式感受到能量。但是只是停留在这个层次的话，一个人对自己的能量变化既没有觉察，也没有把握的能力，也就无法把握自己的情绪。情绪会随着个人境遇和环境的变化不断波动，让人无法以一种主动者、自主者的态度面对生活。
通过打坐，我们发展对自己生命能量的觉察力，同时在这个过程中直接提升自己的能量状态，纠正不平衡的、有偏差的能量运行模式。每个有生命的人，身体里的能量都是无时无刻不在流动的，并且是在以任督二脉为主干道的经络网中循环往复运行。在打坐的时候，我们让自己放松而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或盘腿而坐（盘腿不是必须的），让自己的念头收回来，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呼吸上，尝试专心地按照一种慢节奏的韵律进行呼吸，让平时自动进行，随自己的情绪不断变化的呼吸成为一个在自己的觉知把握下的过程。这样的练习会让身体里的能量回到先天的平衡运行模式，并且会不断增强。
在这过程中，原来因为长期的能量运行紊乱所导致的身心疾病会自行得到缓解甚至痊愈。原来潜在的病灶会出现气冲病灶的排病反应。所有的生理病灶都与经络堵塞有关，所有的心理和情绪问题也都与能量运行不平衡，不中正，或在某个地方被卡住有关。随着静修打坐练习的深入，经络堵塞的消失，能量运行重新回到平衡、流畅和中正的状态，生理上的疾病和各种心理和情绪上的偏差，比如容易抑郁、紧张、焦虑的性格倾向等也会缓解和消失。
这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与问题的严重程度有关。有意思的是从能量层面来看，一些在大众看来很严重的问题，通过静修打坐实际上可能很容易缓解和痊愈，比如白血病、渐冻症等（参见本公众号文章：“通过静修治疗急性髓性白血病”以及“静修为何能够疗愈渐冻症”）；而那些看起来不那么致病的问题，比如过敏性鼻炎，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缓解和痊愈（参见本公众号文章：“通过静修治疗过敏性鼻炎”）。对于心理和情绪层面的问题，除了打坐静修的训练之外，梳理自己成长过程的经历，理解那些问题的成因，反思自己的价值观，以及在生活当中不断尝试突破自己原有的行为模式，也非常重要（参见本公众号文章：“静修和抑郁症的预防和治疗”）。
打坐之所以必要，还因为在我看来没有任何别的锻炼能够象打坐那样无止境地提升我们的能量，使最细微的经络堵塞和病灶都能得到疏通。而这些细微的经络堵塞和病灶是最激烈的运动锻炼都无法从根本上加以消除的。最近我所住的村子附近一位才48岁的设计师朋友突发脑溢血去世。他事业有成，除了喜欢吃，身体有些胖之外，按照通常的标准基本没有别的毛病，也经常游泳。但这样一个身体状况其实并不算太糟糕的人会因为脑溢血突然去世，是谁也预料不到的。如果他生前有养成打坐的习惯，估计不至于此。
经过五年多的不断体验和深入思考，我越来越确信打坐的目标并不是什么一夜之间的开悟或涅槃解脱。打坐的真正作用，是让我们通过对生命的能量层面，以及情绪背后的能量运行的体验，找到了对于理解和转化自己的身心结构最为关键的因素——能量。正是通过对能量的觉察和把握，我们有可能真正把自己的人生和命运掌握在手里。无论是谁，出身如何，经历过什么样的悲惨命运，只要有一口气在，理论上都可以通过静修，一点点地提升自己的生命能量，在生活中有意识地发展自己在各种处境下把握情绪，理性行动的能力，把生活当中经历的各种不幸、挫折和困境转化为借以提升自己的练习。正是通过这样的练习，我们使自己不断达到更自由的境界。
只是，很显然，当一个人面对的身心困境越大，越需要悟性、信念、毅力、智慧，以及，可能比所有这些更重要的，运气去转化自己的命运（参见本公众号文章“越是对生命无感，越需要信仰”）。考虑到这些条件都很不容易具备，最好还是在我们的身心都还比较轻松的时候，开始认真地去了解打坐，通过打坐去体会和把握自己生命的能量层面。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整天用那么多有关“气”的词汇，对于气却没有直接的体验和认知，是很遗憾的，甚至也可以说丢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