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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教官加藤正雄在《航迹》中写道:“能够参加到中国空军建立的历史性时刻,是我人生最大的转折点。”
『东北老航校遗事』
土八路的第一批飞机
大约十年前,在日本曾邀约采访一位东北老航校(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的日籍教官。由于老人当时身体不好,迂延经年也没有采访成,这件事便被我渐渐淡忘。
结果上一次回日本的时候,老人的子女给我打来电话,原来这位老教官已经去世了,临走还记得我这个中国记者想采访他的事情,感到很遗憾,还让其后人将一本书赠送于我,聊作弥补。
▲ 这本名为《航迹》的书册印刷粗糙,但有着反复翻看的痕迹,看得出来原来的主人对其很有感情
看过序言之后我才明白,这是一本由曾经在中国空军东北老航校服务过的日本人共同编制的非正式出版物,记录了他们在中国空军中的岁月,制作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而封面上“航迹”两字,便是当时担任东北老航校主任教官的林弥一郎所题。
林弥一郎,大阪人,原日本陆军航空兵少佐,日军战败时率其指挥的第二航空团第四教练飞行队向八路军投降并加入我军,这支力量成为创建东北老航校的重要力量。
东北老航校,可以说是人民空军早期建设重要的里程碑之一。人民空军的几任司令员,如王海、刘玉堤、林虎等,都是出自这所学校,也颇有一些朋友知道它独特的历史——这是一所使用投降的日本航空兵人员做教官,利用日军在东北遗弃飞行器材组建的航空学校。
有很多中国学员后来写下文章,给大家展示了当时这所航校中的种种逸闻,其中也不乏这些日本教官的身影。然而,这些曾经在中国航校工作的日本教官,自己又会对那段生活留下哪些记录呢?
翻开《航迹》,会发现一些新奇的故事,不能不说,这日本人的思维方式和中国人的确不同,所以记述的内容也往往是我方没有记下的。
比如,有个日本教官山本,便曾经记录了八路军拥有的第一批飞机从何而来。
林弥一郎率领的第四教练飞行队加入了八路军,但他这支部队当时在凤城一带躲避苏军,辗转行军,已经只剩下四百人了,要办航校需要有飞机,搜集可用的飞机便成为当务之急。按照八路军的安排,这支部队在十月下旬返回了位于奉集堡的原驻地。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察看出发时保存的飞机。
根据日本战败时与其打交道的中方人员回忆,在保存器材方面,日本人的专业程度给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比如,在海南岛接受日军投降的韩练成将军(开国中将),后来回忆日军交出的军用物资让他心头一震:
无论是枪炮、弹药,还是车船、营房、码头、仓库、被服,无一不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随时可以使用,就连旧枪都是擦净,上油,10支一捆,甚至旧的军用皮鞋,也都经洗刷,缝补,10双一捆。
在这些“人”和“物”所隐藏和表现出的精神中,韩又明确地感到日军心中的“不服”。他郑重地告戒部下:
“看到了吧?这就是真正的敌人!人降心不降。”
与之相对的是国民党派来的接收人员,见了鬼子酱油鬼子酒当宝贝,把日本开发海南-南海的资料从库里拉出来堆在露天。韩练成部第四十六军有一个编制外的黄中岳上校,是从美国回来自愿参加抗战的机电工程师,与韩在四战区时认识,韩任军长之后主动跟来第四十六军,任职副官长,人称黄博士。
他首先发现大批资料被放置露天、日晒雨淋,黄中岳收拢了大约有16-17箱还算成册成套的资料,自告奋勇向韩要了3辆卡车、1个班的兵,亲自送到南京,交给行政院——也不知道他的苦心是否真的会得到南京那些“接收大员”的重视。
几十年后看到这样的记录,仍然忍不住真心一叹。强大的国家不是靠键盘侠敲出来的,而是靠对国家负责的人一点一滴干出来的,面对这样的敌人,难道我们不该反省?
林弥一郎的部队当时是否有人降心不降的打算无从得知,但他们九月九日离开的时候,虽然十分匆忙,仍然对飞机进行了保养。
现在一个半月过去了,情况如何呢?
山本回忆,当时他们进到机场里面,感觉基本一切如旧,隼式战斗机还在,九九式高级教练机也在,那么飞机一切都好吗?也不是这样,有一些部件不见了……比如有的飞机轮子不见了。
▲ 后来老航校的工作人员去收集器材,发现很多老乡把鬼子的飞机轱辘卸走了装在马车上,盖这种胶皮轮子比原有的木头轮子强多了
好在除此之外看来一切都好,机体和发动机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便有性急的队员开始拨动螺旋桨,看飞机是否能用了。
担任整备的日本教官山根是十分紧张的,他听说苏军如果发现日军的飞机,通常会把发动机电机上的白金丝启动器取走,如果这个部件被弄走了,飞机发动机是没法启动的。还好,当他们把飞机的座舱盖打开,一切都没什么变化,看来苏军还没有来过这里。
八路军对这些技术人员很不错,给他们提供了自己形制的棉衣,一群八路军打扮的日本兵开始忙碌起来——检查座位、机身、机翼、座舱盖,保养发动机,对机油、汽油进行点检和补充,擦洗火花塞,查看线路接头。确认一切就绪之后,他们决定进行一次发动机的试运行。
这种试运行是需要摇把启动的。第一次摇把转动没有反应,第二次,当“点火”的命令发出后,发动机“嘭”地一声冒出了白烟,接着终于发出了“卜卜卜卜”的连续转动音,
“当时的感觉就像是见到了被抛弃两个月的孩子一样。”山本如是说,“到底我们还是离不开航空这一行的‘飞机仔’啊”
当时这支日军有大约四百名,在八路军动员他们加入的时候,部队长林弥一郎采取了自愿的方式,结果只有三十余人选择离队,这些人后来去了煤矿工作。大多数人留下来,一方面是对飞行的热爱,一方面也是对八路军政策的信任。
此时,这些八路军中的日本人还得到了一项任务。这些保留下来的飞机此时仍然带着日军的旭日标记,他们奉命将这一标记改为八路军的标识——一种白色和蓝色混合,酷似青天白日徽又和国民党的机徽颇有差别的徽记。据说是一名八路军姓田的干部发明了它。
▲ 应该就是这个标志
这个工作持续了一周的时间,直到很久以后,一些当时在场的日本人才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什么。
日本教官加藤正雄在《航迹》中写道:
“能够参加到中国空军建立的历史性时刻,是我人生最大的转折点。”
随着机徽的转换,八路军第一批自己的飞机,就这样诞生了。奉集堡保存下来的原日军飞机,是东北老航校最早的飞机,红色的中国空军,就此开始了自己起步的征程。
* 部分图片来自互联网
完
韩练成明确地感到日军心中的“不服”,他郑重地告戒部下:“看到了吧?这就是真正的敌人!人降心不降。”强大的国家不是靠键盘侠敲出来的,而是靠对国家负责的人一点一滴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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