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国投董事长王会生：国企改革需要负面清单制度
在国资委进行的央企经营业绩考核中，国家开发投资公司（下简称“国投”）成为了8家12A央企之一。在这8家央企中，国投的体量不算很大，名气不算很高，所能调动的资源也比较有限，却能脱颖而出，这需要国投上下持之以恒的奋斗。
《国资报告》专访国家开发投资公司董事长、党组书记王会生，谈谈国投多年来内部改革获得的经验。国投在业务结构调整中如何把握好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关系？如何实现业务结构优化？在深化改革中，国投面临着什么困难？
国投成立的21年，恰值我国市场经济制度逐渐成型，政府投资体制、国有资本监管体制改革不断深入。国投是上述历史进程的见证者、参与者，乃至引导者。
多年来，国投改革一直没停步，但主要是内部搞改革。随着国投被确立为国有资本投资公司试点，国投的新一轮改革被赋予了更重大的使命。
相关部门领导考察之后认为，国投的改革意识强、思路清、定位准、探索多、成效好，在央企中走在前列。
但是，随着改革进入深水区，国投也遇到了一系列巨大挑战。解决这些问题，既需要内部努力，也需要外部努力，否则难以突破。
有人担心，国投会沉醉在过去的荣光里，得过且过；有人担心国投深陷在对挑战的恐惧中，踟蹰不前。
董事长王会生表示，国投将不骄傲，不畏难，披荆斩棘，继续前行。
链接：A级企业那些事 国务院国资委组建后，坚持对央企进行经营业绩考核。以A、B、C、D、E五个级别区分优劣。
具体的考核方法一直在调整：初期，A级企业比例为15%。2010年之后，A级企业比例提高至45%，同年，国资委引入了EVA（经济增加值）指标。
进入A级榜单，企业负责人的绩效年薪和任期激励上涨，员工也能涨工资。所以，央企都有“A级梦”。只不过，竞争一直激烈。获得12A的央企，只有8家。
12A央企名单：
中国移动通信集团公司、国家电网公司
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中国兵器工业集团公司
中国电子科技集团公司、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
招商局集团有限公司、国家开发投资公司
A级是全面考核，重经济指标而不唯经济指标：黄岛爆炸，中石化落选9A名单；宋林被查，华润出局10A阵营。
国资报告
12A央企是一份公众关注度不高，却分量极重的荣誉。8家12A央企中，国投的体量不算很大，名气不算很高，所能调动的资源也比较有限，为什么国投能够在央企马拉松中持续领先？
王会生
12A是经济效益的体现，更是企业综合实力的全面反映，包括安全生产、政治生态等。非常庆幸国投经受住了各种挑战，没有出现大的问题。
首先，能够取得这一成绩，并非一日之功。离不开国投成立21年来持续的积累，离不开国投一批批老同志的长期付出。国投要感谢老同志，他们是国投的宝贵财富。
其次，国投一直不自满，始终找不足。1A如此，12A仍然如此。创新发展、结构调整年年做，久久为功。
具体来说，国投一如既往地坚持了四句话：战略超前、管理有效、结构合理、以人为本。其中，战略超前是我个人感到最自豪的事。这些年国投的战略，大半跟国家要求不谋而合。
国资报告
2012年以来，国投的主要经济指标增速有放缓趋势。原因是什么？国投采取了哪些办法？
王会生
2012年是国投发展的一个拐点，增幅有变化，但还保持10%以上，高于央企整体水平。这是国投连续发展、体量增大的结果，也是国投新旧动能换挡的表现。幸亏国投之前的改革始终没有停止，所以过渡还算平滑。
但是国投传统业务已经到了天花板，不转型没有出路；不创新领跑态势将难以为继。2015年11月，国投党组印发了《全面深化改革,推进转型升级,加快创新发展的决议》。其意义可与二次创业的决议相比，为新时期的改革、转型、创新吹响了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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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投改革发展过程中，业务结构不断调整，调整的原则是什么？如何把握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关系？
王会生
作为央企，国投一直秉承着服务国家战略的宗旨，所以二次创业期间，70%以上的投资去了中西部地区。
现在，国投的投资要遵循“命脉”、“民生”的指引。前者是党执政兴国的依靠。近几年，国家提出了“一带一路”、京津冀、长江经济带等战略规划，国投致力于从中发现商业机会，把国家、企业和市场结合起来。
后者是百姓衣食住行的必需，比如养老、扶贫。即使回报不那么高，国投也要做，这是央企的责任。
国投必须追求经济效益。之所以养老、扶贫不以经济效益为唯一目的，海水淡化项目有亏损，是因为我们其他板块的利润能够弥补、支撑，国投才有底气和能力去做这样的事业。
如果国投是亏损企业，工资都发不出来，什么都别谈。
先进制造业基金落地是国投转型的重要依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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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买会卖是国投实现业务结构优化的重要手段，也为国投利润平稳增长出了大力。但国投的很多项目是长期持有的，为什么？
王会生
理论上，投资公司就是应该阶段性持股。把企业买进来，最好的时机把它卖掉。未来一定会这样。
但是现在各项条件还不成熟，还是要坚持产融结合、资产经营和资本经营相结合的理念。好的项目要持续拿着，不然国投就变成空壳了。另外一些经营性项目是国投的利润蓄水池，必要的时候可以卖掉。
再过十几二十年，当市场完全发育好的时候，国投可能会参股若干家好的上市公司、金融机构，成为纯粹的资本经营公司。现在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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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投提出，要成为百年老店。要实现这样的目标，有哪些挑战？您更关注哪些层面的问题？
王会生
改革、转型、经营上把好关。但这些问题集中起来，就是企业的可持续发展能力问题。作为企业负责人，各个方面的问题都要关注，但是更关心效益和质量，最关心的就是可持续发展。
国投旗下优质资产很多，把雅砻江水电卖掉，5年甚至更久的利润都有了，但是以后怎么办？国投现在的表现，得益于过去的积累。现在要为未来做铺垫。具体来说，我最关心四个方面的内容。
一个是先进制造产业基金的落地。基金募集完成了，要加速找到更多、更好的项目，接续上传统产业的利润。
第二个是养老产业，利润不可能很高，但关系千家万户。国投不会搞那种高端养老项目，面对的就是吃医保的普通大众。现在已经开始做了，要下更多功夫。
第三个，海外投资是国家的大战略，但一直是国投的短板。“十三五”规划中，海外业务要上升到20%，难度不小。
眼下，国投正在做国际信用评级。咨询机构把国投班子集中在一起，询问了将近两天。问题都很苛刻，答不上来就减分。但是国投还是要做，如果获得了主权级评价，海外融资成本就会降低。
再有一个，就是关注党建问题。
国资报告
近两年，中央不断加大对国企党建的重视力度。在市场化改革方向的大前提下，国企党建工作如何实现现代化、规范化，并与企业现代治理结构更好地结合？
王会生
之前，国企搞党建总有点羞羞答答，不够理直气壮。
现在，全国国企党建会议和十八届六中全会已经开过，“国企姓党”的理念已经很明确了。这是国情决定的，也为国企加强党建创造了很好的外部环境。
相对来说，国投一直比较重视党建。十几年来，党组成员年年讲党课，作风建设年年抓。所以国投的班子和管理团队没有出现大的问题。
在与现代企业制度融合方面，之前觉得很难。现在看，是完全可以的。就是把党组决议作为法人治理的前置条件。重大决策前，党组先讨论，通过了上董事会。不那么紧急的，党组通过后，交给经营班子论证，行就提交董事会。
国投投资企业种类很多。要求党建工作必须有创新意识。比如，一次巡视台商投资企业过程中，台商总部发函表示明确拒绝。那好，国投就以股东审计的名义开展工作。
国资报告
您在内部会议上提到，相较于国家和社会的高期待，国投目前的创新“点子还不多，步子还不大、路子还不宽”，造成这一现状的原因是什么？国投如何增强内部创新的积极性？
王会生
“六个转变”提出了6年了，进展不理想。原因有很多。
主要原因还是危机感不强。回顾历次重大改革，都是无路可走时奋力一搏。有风景看，有果子吃，谁会去披荆斩棘？国投连续12A，日子过得不错，为什么还要改革？
其次，国投是传统行业出身，大多数人的观念偏于保守。
再次，国企机制不灵活。虽然改了很多，但相对市场来说，激励手段不丰富。负激励缺乏。
最后，现在监督约束有所加强，但容错机制没有跟上。大家不敢闯。所以中央才会重视容错机制。
解决这些问题，还是要靠改革。
国资报告
作为试点企业，国投肩负着为其他企业探险闯路的重任。现在看，国投的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遇到了哪些难点？
王会生
现在，国投权限范围内，能改的都改了。再有大的动作，有可能就会触碰现有法律规章。
比如，《劳动法》规定，企业与员工签第三次合同的时候，就是终身合同。民企可以无视这一规定，但国企不行。除了党组成员以外，国投早已实现了能上能下、能升能降。但是能进能出还解决不了，就是因为有这一制度障碍。
总书记说，试点就是让改革有所突破，不然试点就没有意义。我觉得国企改革应该学习自贸区的负面清单制度。列出不能触碰的，其他的一律放开，这样企业才有探索的勇气。
〔 微信编辑 ● 颜海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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