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考上大学，任何方式都可以吗？

作者： 徐海娜

来源：另一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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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时总有关于衡水中学等高考工厂的消息爆出，这些学校无不以严苛到变态的管理而带来争议。有人说，不这样做，考不上大学。仿佛只要考上大学，一切都变得合理和具有正当性。然而，这样一种以结果来决定一件事情的合理性的逻辑是有问题的。

这就好比刑讯逼供可以破案，破案是人们期望的，达到预期自然是好的，因此刑讯逼供就是好的。通过对环境资源的掠夺式发掘来取得经济发展，经济发展的成果是人们期盼的，因此，环境的破环是合理的，雾霾、地下水的污染都是应该的。还有历史上，德日等法西斯的侵略是有利于当时他们国家发展壮大的，因此侵略和反人道的罪行都不应该受谴责，而是合理正当的。这就是只要能考上大学，一切变态行为都可以接受的逻辑。

跑操都要人贴人，甚至厕所都有监控录像，基本的吃喝拉撒都有精确的时间控制，半夜都有老师“巡监”。这种生活与其说是半军事化的，倒不如说是半监狱化的。

我们且不说这些管理的细节有多少是学生自愿接受的，有多少是侵犯个人自由的，单说这种为高考而圈养学生，鼓吹高考至上的行为，会怎样在学生心中栽下极权主义的种子或者令学生成为极权主义的牺牲品这一点，就令人不寒而栗。然而这或许并不仅仅是学校的问题，我猜，没有一众家长拥趸，没有荒谬绝伦的思维方式和对现状的焦虑，类似的学校也难以出现雨后春笋的势头吧。

郑伟著《教育生态学》一书中指出，所谓“高考优秀班级”里，所有的管理都如出一辙。用“高压”和“打碎”的方式，把学生“原子化”，使学生无法形成群体的反抗。在极权主义的管理中，老师必然要把学生的精确管理起来，以确保最大限度地用在“应试”上。

极权主义的管理是有效率的，并且可能效率很高。然而这反而是最值得人们警惕的地方，因为教育是最不应该讲求效率的领域。世间的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有自己的成长步伐，同时既应该享有积极自由，也应该享有消极自由。而如今学生只能以自杀的方式来进行无声的反抗，有的地方为防止学生自杀再装上铁窗，这还是教育吗？

这样的教育只能教出两种人，一种是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潜在的极权主义者，一种是甘愿为奴的人，而这两种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会丧失真正的思维能力，只会跟着别人设定的指挥棒来行事。

香港有位中学生近日在网上贴文，质疑学校的一种做法。原来该学校在体育测试中让学生携带晶片跑步来防止作弊，该学生因此觉得受到了侮辱。虽然此言一出，跟帖都是为“晶片制”辩护，举出国际比赛和马拉松也用晶片等。然而我还是想为这位提出质疑的学生叫好。人们借助各种技术手段来防止人们作弊，作弊就会减少吗？我们应该指望“他律”，还是应该让学生内心建立“自律”？

这位中学生提出这个问题，代表他有独立思考，没有人云亦云，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仅保持了一份对技术进步的警惕，还保持了一份对人本身的自由的警觉。然而这样的学生，衡水中学有吗？

他们实在忍不住了，也只是在网上发个贴文，还声称“只说事实”，不评论，他们自认无法承担自己的言论带来的后果。他们实在是已经丧失了为自己发声的勇气，自动放弃了自己是独立之人的立场，这难道不是我们的教育最应该感到悲哀的吗？然而，该受谴责的实在不是这些学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