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毛噜噜
编辑/彼方
“这不是一个完美的蝴蝶标本,它的裂口崎岖不平,大小均匀不一,有点丑陋。”
在今年的中传动画毕设展上,一部由综合材料制作的动画惊艳了观众。让我们在讶异于材质美感的同时,也被娓娓道来的故事下所包裹的深刻内核而打动。据了解 ,这部动画是作者第一部正式的动画短片 !初次的正式创作就如此优秀,热烈为美女作者鼓掌!那么作者是如何一步步驯服材料们,克服各种困难制作出这么一部美丽且哀伤的作品的呢?快跟我们一起来看看吧!今天给大家带来的「AniOne线上展」专访是来自中国传媒大学数字媒体艺术(中外合作办学)专业的袁铭带来的动画作品——《我的左脸更衰老一点》。这部作品是从一个小女孩的角度讲述的,“我”小时候和另一个玩伴一起捉蝴蝶。“我”只是想单纯地欣赏那只美丽的蝴蝶,但在同伴的怂恿下,“我”最终将蝴蝶撕成两半。在“我”把它撕开的那一刻,“我那天生更衰老的左脸像岩浆一样无情地向下流淌”。我们往往会在犹豫和不确定时归顺于他人意志,并最终达成不可预料、背离本心的后果。这部短片用左脸作为象征,表达了人们不自觉地背叛自己内心的状态。学术趴:非常感谢您接受采访!看完您的作品感受到了深深的压抑与撕扯,结尾处破碎的蝴蝶翅膀与不够完美的左脸形成了强烈的暗示,想问一下您为什么想到讲述这样一个关于哀伤的关于皱纹的故事?想要表达怎样的情感与愿望?袁铭:人的两边脸不对称,某天照镜子时我发现自己的左脸似乎比右脸更衰老一点。恰好那段时间我在思考人的意志和所处环境中的关系,我们往往会在犹豫和不确定时归顺于他人意志,并最终达成不可预料、背离本心的后果。衰老、皱纹、脸庞、蝴蝶,这些脆弱、梦境般的意象和思考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联结,带着我对童年那种温暖的追忆色调。我想展现一个细腻的瞬间,它们相辅相成的产生了这个故事。学术趴:想请问一下您这种以感受式的类似散文风格的作品,是如何构思一个个情节并串联起来的?是根据独白展开的吗?还是根据脑海中的画面来组织连贯的?袁铭:最初写了一篇第一人称的文学剧本,后来的画面脱胎于它。动笔之后画面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后来基本没做什么改动。最后影片里用了旁白来辅助叙事,希望借此传递细腻的情感和思考、拉近与观众的心理距离。我一直有旁白阻碍视听叙事的忧虑,我希望影片拥有文学性的诗意和美感,但也同时会提防电视剧化、以及存在过多的文字表达。承担叙事主体任务的必须是视听,以后我也会时刻注意这点。学术趴:镜头之间的衔接与转场很巧妙,比如两道皱纹变成了两条线,之后接两人跑步的镜头,还有捉昆虫时镜头的衔接也很流畅,想请问一下转场是如何设计构思的呢?受到了哪些作品的影响?袁铭:许多转场设计来源于我想象画面时的灵光一闪,这也是我认为动画比较特殊和有趣的地方,即两个镜头中相似的形状可以无限地进行形变和贴合。重要的是,流畅的转场很有利于保持连贯性,让观众更加沉浸在这个故事中而不因为跳切的镜头突然抽离在外。我非常喜欢一部转场设计很精妙的动画《The man with beautiful eyes》,它轻松、自由、顺畅的感觉让我印象很深。学术趴:在数字作画盛行的时代,您为什么要采用手绘以及这种综合材料的方式制作动画?在控制材料制作动画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袁铭:因为综合材料做出的作品更加生动,而且在操作材料的过程中产生意想不到效果和反应。数码绘制像是你在掌握一台机器,而材料动画更像是你在和材料双方互动。它不像是数码绘制一般完全可控,效果和质感是几乎完全可以预料的(同时我认为数码绘制能做出的质感比较容易显得单一和机械,例如许多颜色的变换、每种物体质感的呈现和视觉效果中的细节都被消泯和平均化了),它拥有很多丰富的画面细节(甚至胶片上颜料干涸后产生的皲裂纹路,这些都在潜意识中增加了视觉信息),许多视觉效果在我拍摄结束前我是难以想象的,例如皱纹的抽象表达和波光粼粼的海面,我在有一个认为可行的大方向后开始操作,然后一些美丽的瞬间就自然而言的产生了,这让我觉得非常愉快。总体而言,我觉得它们各有优势,例如数码绘制的确可以很轻松的画任意的造型和形变、完成流畅的转场、表达人物的细腻的微表情——这也是我选择此片在形式上用数码和定格结合的原因。不过我的确认为材料动画被大众严重地忽略了,它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只是大家不知道。事实上我们不应该拘泥于一种形式,形式永远为内容服务。它们可以互相补充、一起发光。学术趴:为什么选用剪纸作为主要的人物与场景材料?(而人物的眼睛好像是手绘的?)袁铭:准确的说应该是胶片人偶。胶片这种材料有一种轻盈、透光的感觉,它符合小女孩(主角)的气质,也很适合表达温暖而脆弱的童年。水彩在胶片上也有非常清透美丽的颜色和质感。除此之外,这种关节可活动的胶片人偶可以极大地节约绘制动画的时间成本,我不必再机械、重复地画成百上千形状相同的肢体,只需要逐帧手绘更精确的表情。例如人物的面部,我希望眼睛是闪动的、有生命的,手绘的表现会比拍摄更好。学术趴:作品的中间与结尾处,人物又从剪纸变为了手绘,想问一下这样做的用意何在?袁铭:手绘里人物是略有抽象的剪影,身上有闪动的线条。在那个时刻,她懵懂中体会到了一种悲凉感和对昆虫的共情。她似有似无的意识到了什么,但她并不坚定。我觉得细碎的闪动线条可以更好地表达她的情绪。这是一个超越现实的、她的某种自我时刻。学术趴:作品中女孩的疤痕给人印象十分深刻,像肉一样粘稠地剥落,让人清楚的感受到痛苦,想问一下疤痕以及鲜血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为什么采用这种材质?还有波光粼粼的水面也异常美丽,想请问一下用的是什么材料。袁铭:女孩的疤痕用的是黏土,因为黏土很有肉感,像是皮肤。抽象的皱纹(即放大的红色部分)是用胶片和红墨做的,胶片遇水后胶会溶解,会自然的产生间隙和纹路,我用它模拟肌肤内部的肌理。海面是在摄影系暗房中实拍的,我和摄影师肖晓蓉搭了几盏灯模拟阳光,用了一个很深的大鱼缸里加蓝墨水模拟海,并加了金粉让海面波光粼粼的闪烁起来。学术趴:片中还有很多其他材料的运用,比如斜坡,太阳,还有坟墓,是运用黏土还有和油画的颜料吗?一片一片堆砌的感觉带来了独特的审美效果,您为什么选用这些材料,是受了哪些作品的影响吗?袁铭:不同的材料都拥有不同的质感,质感让人感到真实。斜坡用了轻黏土和贝壳,坟墓用的就是基本黏土。黏土拥有敦实、沉重的感觉,很适合表达石块和坟墓。色彩上用的就是水粉和水彩,不是油画材料啦。拍摄前我买了大量不同的材料,这些都是在熟悉材料中探索发现的,摸到材料后自然而然就会产生想法,彼此在无意识地反应和互动。学术趴:伤口糜烂流血的声音,蝴蝶翅膀撕裂的声音,您又是如何把控声音设计,把伤口撕裂的感觉传达出来的?袁铭:这些在前期创作中有过初步的设想,再加上老师们的提示以及和声音设计的沟通,最终达成了这个效果。抽象皱纹的红色部分有种黏腻的水声,像是皮肤掺杂着血液的感受;撕裂蝴蝶的部分,我最初想要一种粗纤维的纸张撕裂的感觉,让大家感受到痛感。很感谢老师一直强调声音的重要性,以及做声音设计的刘叙良同学,让声音很在大程度上进一步加深了影片的观感。学术趴:想请问一下您提到于海燕老师提供了很大的帮助,那么老师的建议主要提升了哪方面呢?袁铭:我非常非常幸运能在这部作品中得到许多老师的支持和鼓励,这其实是我第一部正式的动画短片,没有他们,我不会有充足的信心来完成它。于海燕老师是我的毕设指导老师,她一直帮助我监控画面表现,加深氛围的塑造,丰富细节,提供声音上的帮助和支持。她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强大的艺术判断力,很幸运遇见她做我的毕设导师,她温暖而无私。学术趴:想问一下您觉得制作这部作品中最困难的是哪部分工作?袁铭:是一些琐碎的现实问题,准确说是制片上的困难。因为场地的局限加上胶片这种材质的特殊,学校打印店不愿意打印,并高价收费发生了很多矛盾。这些意想不到的现实问题在繁忙焦虑的拍摄期间会造成很多困扰,但它永远不会真正地阻挡我前进。学术趴:非常感谢您为我们带来这么优秀的作品!最后想问一下您制作完成的感受是怎样的,对于制作毕设有没有什么心得建议?袁铭:最开心的事情是作品能被大家看到,如果各位能碰巧拥有情感联结和共鸣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认为这些细腻的情感体验是值得被探讨和呵护的。我非常欢迎大家找我讨论、交朋友,以后有机会可以合作呀。毕设建议的话,希望大家做好时间规划,不仅注重画面,也不要忽略声音,毕竟影像艺术是一门视听的艺术。此外,综合材料有无穷的魅力等待被发掘,大胆使用它可能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祝大家一切顺利啦!
以及,如果你是今年动画专业的应届毕业生,已经完成了你的毕业创作,欢迎报名今年的AniOne毕业展,将作品投递给我们!具体的请移步这里阅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