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能肆意鸣叫的时间,只有一个夏天,它和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很像,为了迎接最美的瞬间,要准备很多很多年。”
在今年中传的毕设展映中,关注特摄的小伙伴们看到这部片子可能会发出“开幕雷击”的感叹,嗅到片中浓浓的特摄风。更重要的是,这部片子并不简单!除了对特摄的致敬,它更是对每个用力生活的生命的致敬。那么它是如何展现的呢?片中“蝉花”这一意象又有怎样的寓意?快跟我们一起来看看吧!今天小趴给大家带来的「AniOne线上展」专访是来自中国传媒大学数字动画专业的乔云帆,朱岗同学共同带来的动画作品《蝉花》。另外,在本次的采访中,我们还邀请到了负责本片声效制作的童轶秋同学来跟我们分享声音制作背后的故事,热烈欢迎!短片以城市群像视角与怪兽视角互相平行的方式展开,怪兽与城市保持着一种微妙模糊的关联。故事中的两头怪兽——蝉花与蝴蝶——分别象征着人们的两种集体情绪,而城市则既象征着现实中的大都市与互联网,又象征着个体内心的情绪舞台;故事最终以怪兽双双消解收场,但集体情绪的源头依然存在——意味当代互联网语境下不同情绪之间不断消解、打破重组,构成一种微妙的循环和节律,而生活还是照常继续,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学术趴:您很早就开始了故事构思,可以说说构思的过程吗?经历了哪几版修改?乔云帆:我的蝉花构思最开始是从一个小漫画开始,比起最终的版本,这个版本把怪兽的元素放大,更加以怪兽为中心。现在的片子更倾向于弱化怪兽,强化城市 。之后老师说可以推进,就有了这一版的漫画,可以看到这其中的小恐龙现在已经变成蝉了。因为我跟曲奇(朱岗)商量,还是觉得需要找一个特殊意象才能指代特殊含义,恐龙略显常规了。就像我们小时候看的奥特曼系列,其实每一个怪兽都有自己所代表的含义,怪兽形象也是由此设计的,所以我们的小怪兽也要赋予特别的意象。之所以选择蝉,是因为我们在联创的时候,就想创作一个充满夏天感的故事,联创与毕设展映都在盛夏,很多美好的事情也都发生在夏天 ,所以作为一个阶段性小结,还是想做一个充满夏天气息的作品。一说到夏天就会想到蝉,而碰巧蝉是一种只能存活一个夏天的生命。它的若虫可能会在土里待十几年,但最后能肆意鸣叫的只有一个夏天 ,前段时间还有新闻报道,说美国东部十七年蝉蜂拥而出,画面想想就觉得很壮观。我觉得蝉有一种生命的壮丽感,就像烟花一样,其实都是生命:为了迎接它最美的瞬间可能要准备很多很多年,直到最后“嘣”地炸开。尽管前面可能都是痛苦的,寂寞的,默默无闻的,直到最后破土而出发出蝉鸣的时候,生命才得到了某种升华。乔云帆:对!很像!因为动画,animate也是与生命有关的词汇,它与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很像,经历苦苦孕育,迎来盛开的一瞬间。学术趴:想请问故事的开头和结尾都有一只小蝉开出了花朵,这就是标题的“蝉花”吗?想请问这一意象的内涵又是什么?乔云帆:其实蝉花不是我们造出来的名字,而是真实存在的一种生物,它有点像冬虫夏草。蝉花其实比较惨,它是一种霉菌,当蝉在土里只是若虫形态时,霉菌就悄悄寄生在它身上,以它为食,把它内部吃光了之后长出孢子团。孢子团会一点点长出土,我们只会发现地上的孢子团,但不会知道其实底下还有一只死掉的蝉。乔云帆:对,感觉蝉花就很像我们的生命。现在很多年轻人奋斗几年十几年,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在白忙活的瞬间还是很崩溃,难以接受幻想在现实面前一下化为了泡影。当时还看了很多“成年人崩溃时刻”合辑,当时看一回哭一回,但它其实是很常见的现象、是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的瞬间,它是我们生活非常真实的一面,所以我想把它展示出来。学术趴:所以安排了群像式的演绎还有首尾呼应的蝉花?
乔云帆:是的,都是围绕这个中心想到的意象,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做导演创作短片,加上篇幅限制,可能有些没有传达出来,但起码基本的感觉是可以表现出来的。学术趴:所以在您的作品中,一方面是怪兽的打斗,一方面是群像式的人们生命状态的展现,想请问这种双线叙事结构下,您又是如何构建二者之间的联系的?乔云帆:因为我们的基本框架是怪兽和城市平行,像是复调,两种旋律交织并行。不过这两种旋律相互联系的部分我们没有处理得很好,最后片子其实是用了很讨巧的方式——动画毕竟是声画结合的艺术,所以我们采取颜色变化的方式来表意,表现怪兽和城市的联系。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开篇城市里的人都是蓝色的,会有蓝光,而后面会有暖色调的艳丽的红光,这个红光其实就是大家打开手机直播画面,映在人们身上的红光,而这种红光又是来源于基站维修那一幕工人见到的散发红光的蝴蝶。通过红色与蓝色在视觉上的强对比,来表现怪兽与城市潜在的联系。学术趴:那么在您看来蓝色的蝉与紫红色的蝶分别代表都市人的哪两面?比如蓝色是否象征着人们的压抑崩溃又难以言说的集体情绪?乔云帆:这就得说到最早最早的方案了,最早的方案叫“不同颜色的悲伤”,是想采用实拍和动画结合的形式,展现大家的崩溃瞬间。但是发现光做这个有点单调,所以我想或许集体情绪可以转换成一个记忆节点,所以当时想到的方案叫“千禧年计划”,就是搜集大家在2000年代的记忆节点,搜集那个时候的动画片、公益广告,还有一些私人化的记忆等等,把它编织成集体化的东西。但是,我要做这个是不是还得出去采访呢?所以我还买了个小录音笔,还挺贵,怎么说呢,一次没用。因为疫情出不去也就搁置了,而且也牵扯到一些版权问题。后来又想了很多版本,虽然能想到创作方案,但是很模糊,想象不出来整个作品完成的样子,所以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讲故事。虽然大家对讲故事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我觉得故事它其实是常青树,每个人对故事都有强烈的需求,故事是有很多东西可以发掘的,所以还是决定叙事。当时还想用镜头拼贴的方式完成作品,所以也在网上看了很多“崩溃瞬间合辑”视频,看完顿时就“蚌埠住了”。乔云帆:比如大雨里外卖小哥摩托车倒在水坑里,怎么扶车都扶不起来;还有大马路上,一个外卖小哥在抹眼泪,不小心被旁边司机看到了,小哥擦完眼泪,又扭过头对司机笑……乔云帆:对,当时看了很多这种镜头,特别魔幻现实,很戏剧,但又很真实,我当时觉得,这才是生活,所以不如抛开形而上的东西,就从生活中的这些真实现象来表现。另外我也很喜欢怪兽,既然是做集体情绪,那么也完全可以用怪兽指代集体情绪,所以有了现在的蝉花。红色的蝴蝶怪兽是私人情绪聚集后具象化的产物,每个人看到手机里的蝴蝶都很惊喜,最后这种情绪汇聚起来就有了蝴蝶怪兽。当时想的是,城市只是故事发生的舞台,城市里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怪兽,每一种都独一无二,代表大家的各种快乐、悲伤、焦虑或者对未来的迷惘,每种怪兽的颜色也不一样,可以是让人浮想联翩的哀伤的蓝,也可以是强烈的红,到现在这个版本,怪兽被弱化了,只有两个。刘书亮老师还建议我们在结尾时安排一个怪兽林立的镜头,但是我担心这样的开放性结局对观众有理解风险,所以我们最后的镜头是深入地底,无数蝉花蜿蜒,也是对这个结局的简化。学术趴:为什么要安排打斗结束,一切又恢复正常的结局?在这样的结尾中,您的立场又是怎样的?乔云帆:现在的结局可以说一切都回归正常,因为我想表达的是一种循环:发生,发展,结束,再发起。我觉得这是就是大家的真实日常。另外这个循环也是象征着集体与个人情绪更替的节律,有时开心又有时难受,因为有这个循环,人才不会发疯,这是我理解的生活的真实。学术趴:作品的片头是向早期的奥特曼致敬,片尾也采取了实拍与字幕结合的方式。想请问关于片头片尾您是怎么构思制作的呢?
朱岗:其实片头是想加彩蛋致敬一下,因为上一个片子结尾时大家可能会开始玩手机,所以我们想先让大家注意一下,于是加了特别响的鼓声。片尾本来想着要不要画点东西,后来因为想表达真实的城市,所以决定用实拍,因为正片是动画,所以我们就把实拍放到片尾,我还特地挑了一两天去外面拍了一些片段。乔云帆:对,我觉得特别好的就是实拍环节,它有一种随机取景的感觉,把城市的一些角落拼到一起,感觉是对片子中一些没能展现出来的关于真实生活的补全。片头片尾都是曲奇(朱岗)一个人完成,真的为整个片子增色不少。关于片头,曲奇当时想致敬《奥特Q》,是讲怪兽和人的互动的片子,也是制作奥特曼的公司(圆谷)最早的一部特摄TV,小时候看过怪兽片的同学应该对它都印象特别深刻,这部分的声音也是参考了原版。朱岗:对,开头是类似齿轮的声音,我们自己也不太会调,所以我就自己拿iPad敲了几个鼓点,感觉效果也还行。学术趴:之前了解到主创们都喜欢特摄,你们觉得特摄最打动你们的地方是什么?乔云帆:我觉得最有意思的是看特摄的花絮,看花絮之前会以为这个镜头是电脑合成的,但其实就是他们实际取景,外加一些摄影技巧拍出来的,皮套里面也都是真人演员。其实那些皮套是很硬的。我还记得那部奥特曼的一个镜头,当时演员一个手刀劈到对方的脑袋上,对方的皮套都炸开了,有皮开肉绽的感觉,当时镜头里面演员劈完也在甩手。我小时候看的第一反应是好真实,并没有多想。直到曲奇又给我看了一下它的花絮,我才知道原来演员当时在表演的时候是真的把自己的手给劈骨折了,甩手是因为疼。在那个年代里,大家能用这种方式,这么热情得去完成,去尽力实现自己心目中的画面,特别不容易。我主要是被特摄人的这种精神所吸引与打动,才会越来越喜欢特摄。它跟动画很像,有一种烟花精神。朱岗:我还记得泽塔奥特曼里的一个镜头,当时我们都以为是CG做的,但其实是实拍的。剧组当时直接搭了一个可以转弯的道路,包括山也是搭建的,怪物也是用皮套的,完成的画面看起来像cg合成,但其实这是他们只为了完成这一个镜头而特别搭建的场景,之后也不会再使用。学术趴:作品中的场景设计非常用心,比如摩天大楼上竹内玛莉亚专辑的海报 还有各种哥斯拉的海报等等,还有没有什么可以跟大家分享的场景设计的细节?乔云帆:这几张其实是我们前期画的,所以细节才比较丰富,也是我们最开始想要的样子。所以加才会有竹内玛利亚、高达、哥斯拉、巴尔坦星人这些彩蛋,因为既然要做片子,不如把它做得好玩一点。朱岗:城市广告牌太多了,有时候不知道该写什么。所以就整了些轻松好玩的,有的场景就写了几个英文字母,感觉比较轻松。学术趴:关于声音设计方面,负责声音设计的同学是从初期就参与进来了吗?乔云帆:当时我们俩就很早就联系了,在我还只有大概想法的时候。其实挺感谢易宝同学的,轶秋之前也做了蜉蝣日记的配乐,特别厉害,当时也是易宝把轶秋推荐给我。童轶秋:其实当故事框架定了之后,声音设计这边就可以开始搜集一些元素,比如怪兽的声音或者是打斗元素,在工程里面有一个定时长的版本,之后再调整。学术趴:请问您在音乐创作的时候想要传达出怎样的效果?感觉在打斗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打击感。童轶秋:其实我跟导演沟通的时候,也定下了不想要特别震撼的打击感,不想要特别好莱坞式的浮夸的音效,而是想要比较符号化一点,比较绚烂一点,来表现它们与城市里的人互不相干。在声音上也能做出复调的感觉。学术趴:所以音效并不是完全的尊重物理的现实,还是自己会有一些处理。童轶秋:对,这样正好与城市场景里现实的音效做对比,比如前面混剪里面,送外卖的小哥从两个车之间经过等画面,都是想做出来非常真实的声音效果。因为做声音设计的时候是靠多个素材叠加起来,如果要追求真实,就要尽量搜集到每一个素材,然后把它融合起来。比如摩托车手摇摆着从两车道钻过去的那段,我会在背景里加上汽车的交通声,天空传来的鸟叫声,为了表现摩托车的不稳,还会加一些工具箱的声音,还有摩托车的引擎声。全部都拼接在一起,然后再做出从近景到远景的效果,就可以表现出来了。乔云帆:怪兽走路的音效,其实是我从音效库里面扒出来的一个声音,其实不是脚步声,而是一个特别沉的东西咣当一下砸到地上的声音,我交给轶秋处理了一下变成脚步声。后面的蝴蝶展翅也是用其他的音源。童轶秋:音源素材其实不一定非要完全就是画面里事件的声音,只要找对了声音,能把它融入画面就可以。另外音乐部分我们也花了很多的时间和心力,我们一开始找了两段参考,一个是平泽进的一首歌曲,它非常像影视配乐,里面不光有乐器声、还有雨声,人声,还有一些环境声,特别适合配下雨场景。那首歌一开始是乐器声,当人声一下响起时,配合的动画是蝴蝶消散,然后烟花爆炸。就是动态故事板里的这版配乐,可以听到它里面的低语声。学术趴:配乐有一种浮华众生,但是悲喜互不相通的感觉。乔云帆:对,城市部分的音乐是Blade Runner(银翼杀手)里的一首,它有很多这种合成器的元素,城市感会比较强,然后慢慢过渡到怪兽部分的音乐,这是整个音乐大概的设计。学术趴:其实配乐与画面在沟通和创作过程中还是相辅相成的,配乐尽可能还是要贴合画面的。乔云帆:对,当时感觉自己特别幸运,因为能与轶秋和陈沛宇同学合作。他们两个人能力都特别强,完全交给他们俩就够了。配乐真的给这个作品增色特别多,声音和配乐真的是动画的另一半灵魂。童轶秋:本来我们也想加入人声的,但因为能力与时间问题,我们就让沛宇同学用了一个非常近似于人声的乐器——尺八,一种古老的管乐器,音色和人的嗓音比较贴近。乔云帆:但其实沛宇并没有完全按照原曲,他反而是用纯配器的思路去写的旋律,而是创作出了新的感觉,氛围感非常强,感觉非常好。学术趴:非常感谢各位采访,最后想问一下对即将并制作毕设的小伙伴们有没有什么建议?乔云帆:我一开始会把毕设看得很重,我觉得它是大学四年的总结,很有仪式感。但太看重一样事物就会让自己想太多,想追求完美,但我觉得其实不用,而是要以平常心去看待,把它当做常规的练习来做,效果反而会好一些。太高的自我预期反而会成为自己创作路上的一个限制。我觉得没有必要,还是要抱着一个平常心,它虽然是毕设,但它最根本还是一次学习。因为毕业设计它其实是一门课,我觉得还是要抱着学习的态度去完成这次创作,不论结果怎么样,这个过程都绝不会让你后悔。童轶秋:还有我就觉得团队协作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每个人制作动画的风格也不太一样,声音喜好的风格也不一样。如果你可以找到跟你兴趣爱好或者风格比较一致的同学,就比较容易产生共鸣。我当时做蜉蝣日记的时候,跟易宝导演交流就比较投缘,所以易宝推荐的同学我想也会非常投缘。乔云帆:配乐的陈沛宇同学有点腼腆但是非常靠谱。他个人能力真的太强了,我们的两段配乐一共就修改了两次,而且两次都是很小的微调。当时听他在网易云上的发的歌就感觉很对。能找到跟自己乐品投缘的同学还蛮幸运的,所以做毕设之前也最好提前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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