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思考姬
“很难想象这些事情仍然发生在当下……干脆就强调这种荒诞。”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专访，对象来自大名鼎鼎的法国高布兰影像学院动画专业。值得注意的是，这部作品也是高布兰2021年度所有毕设中唯一的一部CG动画短片。它来自一个五人团队，并且这五人分别来自不同的国家！动画名为《The Soloists》（《独唱团》），主题颇有现实意义，是对被压迫中的女性权利的关注。此外，动画在视觉方面也设计了种种巧思，尤其是3D与2D的结合使用，观感惊喜。点击下方小程序，让我们先来欣赏一下精彩全片——本片将辛酸的现实主义要素，通过黑色喜剧的手法，呈现得哀而不伤，且充满趣味。如果你已经对这部动画生发出许多好奇和疑问，千万别错过以下干货满满的采访内容！Feben Elias WOLDEHAWARIAT（右二）在一个被许多荒谬的法律所统治的小村庄里，三个老太太和她们的狗住在一起。在这个村子里，如果不是3个及以上的女人，就不允许唱歌，同时女人也不允许养狗、骑车等等。三个老太太在排练她们的合唱表演时，其中一位不幸去世，剩下的两位女士和她们的宠物狗需要及时找到第三位歌手，才能在不违反法律的情况下表演……学术趴：《独唱团》是一部8分钟的动画短片，请问它的制作周期有多长？Mehrnaz：从开始写剧本到最后的渲染，一共花了9个月的时间。从一开始，我们就制定了一个非常明确的时间表和最后的DDL，并尽最大努力坚持了下去。我们决定在前期制作阶段投入更多时间，因为对我们来说，前期制作就像一棵树的树根，我们希望确保树根足够强大，以能够承受整棵树的重量。所以我们加固了这一步骤——尽可能多地研究剧本，并寻找参考资料，以找到一种独特的风格为故事服务。刘易：前期的视觉开发真的花了很久，从九月一直做到一月，不过我们也早在十一月左右就开始了一些中期的制作和很多技术测试，为后面也节省了不少时间。学术趴：五人团队是如何聚集在一起的？又是怎样进行分工与合作的？如果遇到意见不统一的情况，团队是依靠何种原则进行推进的？刘易：高布兰的学生好像更喜欢做二维动画，我们因为想要做三维就聚在了一起。我们的影片也是这一届唯一的CG短片。在最开始故事脚本上，大家都是同时一起合作的。之后，Mehrnaz 负责了分镜剪辑，场景建模，角色场景动画；Feben 负责角色场景建模，材质贴图，3D灯光，渲染；Razahk 负责了骨骼绑定，布料结算，特效和后期合成；Celeste负责角色设计，角色建模，灯光设计，渲染；我负责了故事版分镜，场景设计，角色动画和2D特效。这样的分工非常适合我们，都是各自擅长和喜欢的工作，在工作流程上也基本是无缝对接，所有人一直处于忙碌状态。制作中的每一个决定都会经过所有人的同意。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大家也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如果出现不统一，我们一定会花时间去讨论，并征询组外老师同学们的建议。可能我们组里方向一致，并且相互信任对方的专业能力，所以这种情况不多见。Mehrnaz：在高布兰的第一年里，我们有机会展示我们的想法和故事，一旦故事被我们的教师专业团队接受，我们就可以找到我们的兴趣，同时找到我们想要的团队。《独唱团》的团队成员们对制作一部伟大的3D动画电影有着共同的兴趣，这就是我们团队聚集在一起的原因。我们只有5个人，我们想要确保我们制作的电影能达到我们所有人都期待的质量，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制作了一张表格，列出每个小组成员的任务和能力。我们定义了每个团队成员的技能和优势，同时也定义了我们每个人所拥有的能够帮助我们赶上DDL、并在适当时间内完成电影的其他技能。我们的座右铭是分而治之，我们每个人都肩负着制作体系不同部分的巨大责任。向前迈进的关键是相互信任，并对任何有助于故事的想法持开放态度。此外，时间是有限的，我们都知道，要在适当的时候完成电影，我们必须不断前进，永不停歇。学术趴：动画的主题是对女性权利的关注。那么团队是怎样确定了最终的剧本，以及最终的黑色喜剧风格的？在这一过程中，有哪些因素（如视觉创意、技术、时间等）影响了剧本的走向吗？刘易：最开始是来自伊朗Mehrnaz讲述了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她在法律规定不能养狗的情况下还是养了一只狗，她为大学活动准备了很久的音乐节目因为突如其来的新法规而不得不取消。我们听了这些都很震惊，真的很难想象这些事情仍然发生在当下。在更加深入地探讨之后，我们也或多或少会感同身受，自由的话题在这个世界的每个地方都存在，尤其是女性的自由权利斗争，只是不会像伊朗那样极端。我们探讨的话题比较沉重，而且这样的故事情节，对于其他文化的观众来说可能过于荒诞不真实，于是我们干脆就强调这种荒诞，做成一部黑色喜剧，用更轻松幽默的方式呈现这个故事。Mehrnaz：这部电影是根据许多想要过正常生活的人的真实故事改编的，虽然听起来很离奇，但仍然有一些现实中的地方存在着这些荒谬的法律和教条。然而，我们想要表明，希望总是存在的，即使这意味着我们需要为荒谬的问题找到荒谬的解决方案。作为一个以女性创作者为核心的团队，我们确实想谈谈妇女问题。但我们发现，这些问题与真正的人道主义问题是联系在一起的，这确实是我们讨论的主要焦点。我们觉得我们有足够的勇气去制作一部不同的短片，并希望给世界各地的人们带来改变，让他们意识到歧视和不公正仍然存在。在编写剧本的过程中，我们从现实世界中搜索了大量的参考资料，依靠它们绘制了草图，还进行了动画和渲染测试。因此，这些对角色和他们所处环境的早期设计和测试，对故事的视觉化和剧本的发展非常有帮助。学术趴：动画人物是3D风格，而景物和一些光雾特效则是2D风格，二者融合在一起，视觉体验新鲜又独特。我们了解到团队的5位成员都拥有3D动画学习背景，那么为何动画最终采取了3D&2D相结合的形式？Mehrnaz：从一开始我们就想制作一部不同的短片。我们都有2D和3D背景，所以我们决定利用我们的优势、专业能力和艺术知识，带来独特的视觉感受，从而帮助观众更好地感受角色和他们的故事。我们决定打破常规，而不是仅仅将背景全制作成3D的。我们挑战自己创造了一种新的视觉语言，它可以创造一种搭建戏剧舞台以及“立体书”的感觉。我们希望这些效果能让人感受到戏剧表演中即兴发挥一般的感觉，所以我们混合使用2D和3D技术，减少镜头之间的切换，从而达到我们的艺术意图。因此，所有的物体和环境都是平面的，就像2D的纸板，但当我们看到它们与完整的3D角色互动时，它们创造了一种景深的幻觉。刘易：组里有很厉害的CG艺术家，也有擅长图像的设计师，这是我们的优势。我们很喜欢一些风格鲜明的二维动画，想要把这种思维放到三维作品中，做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学术趴：团队都使用了哪些动画制作软件？在制作这种2D&3D风格时，有遇到什么困难吗？Mehrnaz：对于2D元素，我们使用photoshop和TVP结合平面建模。对3D部分，我们使用了Maya。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结合2D和3D风格会有它自己的问题。最困难的事情之一，就是从背景中获得正确的光照和阴影。另外，在调动画的过程中，我们必须注意角色与平面对象的交互，保证自然的最终表现。刘易：除了Mehrnaz说的，我们需要一些小骗术来实现这样的艺术风格，对我来说最大的困难的，就是做长镜头的动画，片子里除了快节奏的部分，一个镜头能有一分钟甚至更长，并且几乎是所有的角色出镜，动画的工作量巨大，组里只有我和Mehrnaz两个动画师，在这里我要夸夸我的动画女神Mehrnaz，在动画上她一个人的工作量是我的两倍多，拯救了我们的进度，真的太厉害了。学术趴：动画全程使用平摄镜头，且镜头剪切极少，呈现了一种舞台剧式风格，让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动画人物表演上；背景环境切换使用“立体书”形式，有趣又能保持观众的注意力。请问这些演出上的创意设计，团队内部是如何生发出来的？Mehrnaz：在开始设计道具和环境之前，我们做了大量的研究，以找到适合我们故事的风格。由于我们五个人来自不同的国家和文化，我们试图通过设计把我们的部分文化带到电影中，最终我们对电影的最终效果非常满意。刘易：脚本写作的时候我们就意识到这有点像音乐剧。舞台表演有它独特的感染力，并且与我们的故事主线“独唱团演出”十分契合，舞台剧的艺术风格正是我们们想要结合2D和3D的完美模式。立体的角色和扁平的道具互动，再加上真实质感的声效，是我们最初就想要的一个设计，最终也呈现出非常可爱的效果。立体书的转场动画也能在重要的节点上，通过节奏和声音强调影片情绪。平摄长镜头加大了动画的工作量，但是为了我们想要的效果，还是坚持了这个决定。学术趴：声乐这一要素贯穿全篇，故事的开始、发展和结束都是在美妙的声乐中进行的。声乐设计是从何时开始的？在声乐与画面的融合上，团队花费了哪些心思？Mehrnaz：根据我们的故事，唱歌对我们的女士们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在独裁统治的世界里继续唱歌是她们的希望之一！所以，我们必须考虑让音乐在我们的电影中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我们打算让它有自己的个性。我们做了很多的探索，以找到一个合适的情绪和迷人的感觉，形成一个完整的作品。我们最大的关注点是尽量保持音乐的简单和深度，并且将乐器弱化，以观众更多地关注歌手的表演。我们还为我们的女士们写了有意义的歌词，如“生而狂野”和“歌手，战斗和勇敢”。我们决定使用波斯语、中文、南非语、阿姆哈拉语和Kotokoli语（刚果某地区语言）的歌词翻译（这些语言就是各个团队成员国家的语言）。学术趴：动画的结尾举重若轻：两姐妹和小狗一起骑车前行，背后则是追赶着她们的警报声，这一结尾似乎更像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引用的法国作家阿尔伯特·加缪的话也耐人寻味。请问团队为何这样处理结尾？Mehrnaz：《独唱团》这部短片只是三位女士和她们的狗的故事之一！他们还有成千上万的故事，他们在生活中经历了许多挑战和阻碍，当然，他们的故事还会继续。我们很高兴能讲述他们其他精彩的故事，希望将来我们有机会向全世界展示他们。我们想要带来改变，并告诉人们：有时人们只想过正常的生活，即使总会有艰难的时刻，你应该找到一种方式继续前进，永远坚持你的信仰，追求自己的幸福，做你爱做的事。当你为正义而战时，不要感到孤独。刘易：这个结尾是我们想给主角的一个小小高光时刻，如果现实很残酷，也可以站起来，要存有希望。学术趴：请问在大家的心中，高布兰学院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大家各自在高布兰学院学到的最有帮助的事情是什么？Mehrnaz：高布兰对我来说就像是梦想成真，尤其是对一个来自女性学习艺术非常有限的地方的人来说。我非常感谢有这个机会在戈伯林学习，认识真正关心真理和人性的人。我找到了对我来说非常宝贵的朋友，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知道艺术是无限的，我将在我的余生中继续学习和享受它。Feben：我学到的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讲故事（storytelling）是一种强大的东西，它可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方式向观众倾诉。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必须全力以赴，以尽可能清晰的方式表达你想说的话。这意味着你要与你的团队携手合作，重视和欣赏其他人带来的成果，并向他们学习。Razahk：我在高布兰学到的最好的经验，除了有机会提高自己的技能之外，就是能够与团队一起参与项目。对我来说，这是我不太习惯的事情，我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和其他人一起工作，但一旦我明白了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工作是多么有益，这就成为了我最好的经历之一。Celeste：进入高布兰以及与我的团队一起工作是非常棒的经历，我学到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我意识到我可以非常努力地工作，但是一个有4个人一起努力工作的团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我为我的团队感到骄傲，我们一起承担了这么多，并成功实现了我们的目标和梦想。高布兰教会了我团队合作以及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工作的价值。刘易：在高布兰这两年的学习生活影响了我很多，在这里结识到很多不同文化不同思想的朋友，他们一些行为和想法与我曾经的认知产生了冲撞，让我意识到在生活和创作中有更多的选择。他们给予我的肯定也给我了更多的信心，去做我想做的作品。学术趴：请问团队的大家对即将要制作动画毕设的学弟学妹们，有什么想说的话？Mehrnaz：尝试在项目的每个阶段都获得反馈。总是在做最后决定之前怀疑。Feben：不要害怕说出你的想法，并没有所谓愚蠢的想法。尊重并注意他人所说的话，然后只需信任流程和你的队友。Razahk：首先，他们必须学会在团队中相互信任和倾听。Celeste：不要害怕有远大的梦想，相信其他人能胜任这项工作，很可能比你做得更好。因此，重要的是要发挥每个人的力量来实现你的目标，并相信你会做到！刘易：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的身心健康！然后坦诚面对组员和片子，不要躲避沟通。一定要相信自己，祝大家毕业顺利，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