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谢 / 菠萝的柠檬、機動戰士杰、Avex Pictures排版 / Enclave
10月26日,由押山清高执导、藤本树原作漫画改编的同名动画电影《蓦然回首》,终于在中国大陆上映。这部讲述小学生藤野和她的同学京本之间,关于梦想、友谊和青春的故事,以其独特创作者视角以及极具风格化特征的动画美术,征服了许多观众,使人潸然泪下。截至目前,本片在豆瓣取得了8.2分的高评分,票房也已经达到5000万。
除了本片导演押山清高的精心改编,《蓦然回首》能在国内具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也与其颇具话题性的高质量原作以及其作者有关——
著有《电锯人》《炎拳》《再见绘梨》等知名作品的日本漫画家藤本树,可谓当今日本风头最劲的青年漫画家。《蓦然回首》原作发布后不仅在全世界引起讨论风潮,更引发了大量漫画作者的共鸣,有不少知名作者对其发表了评论。
上映之际,我们也非常有幸,就《蓦然回首》的幕后以及其作为原作作者对动画改编的看法等话题,对藤本树老师进行了一次深度专访。这也是中国大陆媒体对其进行的首次专访。
接下来,就让我们一同随着他的视角,来更多地了解这部令人怦然心碎、又无比感动的作品。
学术趴:目前为止,您创作的《电锯人》《蓦然回首》两部作品已经先后被动画化了。您如何看待动画和漫画在表现上的差异?在您看来,区别于漫画,您觉得《蓦然回首》动画最大的魅力在于?
藤本树:如果说有漫画做不到,而电影或者动画可以做到的事情,我觉得就是可以带有声音。仅仅是加入音乐和音效就能让它成为一个完全不同的作品。因此,也就会出现“如何让观众去接受声音元素”这样的问题。
《电锯人》中的音乐很克制,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觉得它可以和《蓦然回首》形成很鲜明的对比。在《蓦然回首》里面,那些令人动容的场景中都流淌着非常感人的音乐,而且那些配乐是萦绕在环境中且十分情绪化的,所有歌曲从好的一面来说都具有统一感。我觉得这很厉害。
京本带有口音的配音,我也觉得非常好。押山导演做出了这样的解释——说起来他也是这样对作为作者的我解释的——“啊,这样很好。比起完全按照漫画,因为京本是家里蹲,没有和其他人互动的机会。所以受到了父母口音的影响。”我也这样接受了。
学术趴:在动画制作期间,押山导演和您讨论得最多的事情是什么?押山清高导演给您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藤本树:押山导演并没有和我商量那么多(的事情),不过他问了我相当多的问题。从那以后,藤野和京本的角色设计呀、《蓦然回首》的这些部分应该怎么诠释呀等等,都是押山导演进行深入挖掘的。我想他或许是一位非常讲究的人吧。
不过,当我看到《轻拍翻转小魔女》和《太空丹迪》中押山导演的演出回时,与其说有谨慎、拘谨这样的印象,我以为押山清高导演或许是一位想着“只要保证了爽快感、跃动感以及动画的感觉,就没有问题了”的人,可当制作《蓦然回首》时和他见面谈话后,就会发现他是一位在极小的细节上也会特别谨慎对待的人,所以我也不知道了。《蓦然回首》和押山导演过往的作品区别实在太大…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原作,做比较的话太难了。
说起我对他的印象,在见到押山监督之前,我就觉得他的画功在动画行业里是数一数二的,所以我对他的印象还是一样,“哇,画得真好”。学术趴:押山导演曾在采访中透露,之所以选择和haruka nakamura合作,是因为他从您听到了haruka的名字,你们二人也都会在创作时听他的音乐。您也曾表示,“很高兴这部动画可以成为haruka nakamura创作史的一部分。”足见您对其的喜爱。您为何会钟爱haruka nakamura的音乐?除了haruka nakamura的音乐,您主要还会听哪些类型或创作者的音乐?
藤本树: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属于同一体系,但如果说比较有名的音乐人的话,我很喜欢 DJ OKAWARI 和 HIDETAKE TAKAYAMA。
我对音乐不是特别了解,所以不知道是否可以把他算作和haruka nakamura的同类,但Tenniscoats也是,他们在拍摄PV的时候把真实的电车的声音加进了音乐里面,我觉得真的很厉害。
haruka以《有音乐的风景》(音楽のある風景)为标题,制作了好几首超过10分钟的曲子。
这些歌都以非常安静的旋律作为开头,然后在后半以高涨的情绪作为结束,其中的变化很自然。haruka老师曾表示过这些曲子都“没有乐谱”,就像他说的一样,这些曲子都无法再现。这类歌曲我非常喜欢。
此外,haruka老师的曲子,某些乐句(フレーズ)会在他其他的作品中重复。我觉得他是在用偶然得到的乐句创作“自己的历史”,这一点在我看来非常有魅力。
学术趴:在与沙村广明老师的对谈以及过往的诸多采访中,您曾多次谈及关于“画力”“想画得更好”等话题。在《蓦然回首》中,这也是一个贯穿始终的主题。我想请问的是,您对于“追求画技”这件事情,多年以来在心态上发生过怎样的变化?
藤本树:实际上,我举个例子,我非常喜欢像《在这世界的角落》那样有较强形变的画的作品。然而我知道这并不适合《电锯人》,而且我也觉得自己所想的故事并不适合这种风格。所以虽然我很想画五头、六头身的角色,但目前看来可能比较困难。
学术趴:藤野在雨中跳跃的场景被很多读者视为本作中一个高光场景。在此前的采访中,您提到关于这个场景,您的助手认为这个部分是“跳舞”,而您和押山导演似乎都认为这是“跳跃”,这也是您在动画化后十分期待的一个部分。能跟我们讲讲您当初在绘制漫画的时候,对这个场景是怎样构思的吗?实际看过动画版之后,您又有什么感想或评价呢?
藤本树:藤野是一个在绝不会在公开场合表达自己真实感情的角色。
我在考虑像藤野这样的角色在没有人看她的时候、会以怎样的方式展现自己的喜悦时,觉得她大概是不会说“好耶!”的。我想着她应该会连蹦带跳地跑起来,所以就这样画了。在动画里,镜头从上方一直移动到藤野的后背,然后转到正面去拍藤野跑跳的样子。仅仅是镜头的运动以及藤野用手击打水坑的场景,就能成为动作的巨大看点,我从中学到了很多。我认为这是漫画当中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学术趴:押山导演在此前的采访中,曾透露您是一位会去关注动画师以及他们的作品的漫画家。您主要会关注动画师作品的哪些方面?您有哪些比较关注的动画师或是演出家?
藤本树:我对原创动画非常感兴趣。此外,我最近感兴趣的演出家,是《猫妖小杏》的导演久野遥子。久野老师从大学的毕设开始就一直非常优秀。她又画漫画又做动画,是一位非常厉害的人。我觉得她最厉害的一点,是久野老师在大学时画的漫画也好,她的毕设的主题也好,还是她在工作中制作的作品的主题也好,都是同一件事情。我曾经觉得这个主题应该是“人偶扮演(着ぐるみ)和爱”,和龙老师(《胆大党》的作者龍幸伸)聊了之后,他说应该是“人偶扮演和性欲”。我觉得确实如此。实际上《猫妖小杏》并不是这一主题的,而除此以外,无论是在怎样的作品当中,基本都有“人偶扮演和性欲”这一主题贯穿其间,我觉得她是一位能把自己想要描绘的东西带入(创作中)的人。她的动画本身也非常厉害。
学术趴:正如《蓦然回首》所揭示的那样,与其他创作者、尤其与同龄人的相互欣赏、竞争乃至嫉妒的心境,可能是创作者成长中不可避免的一件事。您现在还会在意和其他创作者之间的比较吗?在与您同世代的创作者当中,现在是否还有您十分欣赏、同时也对其抱有竞争意识的人?藤本树:虽然不是同世代的创作者,但我很在意龙老师和友治老师(《地狱乐》的作者贺来友治)。有一种同乡…一样的感觉。果然,因为我了解创作团队的幕后人员,就会边想着“这个场景一定是这样的”,一边认为他们非常厉害。学术趴:《蓦然回首》是一部短篇漫画作品。在您看来,短篇漫画与长篇连载漫画在创作方式上,有着怎样的差异?藤本树:对我来说,长期连载的情况下,很多时候是即便到最后才做决定,也没有办法顺利达到目标的。短篇创作时,因为能一次性把所有的分镜草稿(ネーム)画完,所以会比较好控制。享受“无法控制”这件事,就是长期连载这件事本身了。即便是在阅读其他的长篇连载作品时,我也喜欢那些享受着“无法控制”的作品,就好比像“没经过太多的思考,(作品)就行进到了某一处”这样的情况。比如,我很喜欢《空霸》当中一个叫小金(北枝金次郎)的角色,但是在有更强的角色不断出现的情况下,逐渐没有办法去描绘小金的强悍之处了。我想着“结果变成这样了啊!”,非常喜欢。
学术趴:不限于动画,在中国的各种文艺作品(文学、影视、游戏、动画、戏剧等)当中,您是否有关注的作品或作者?藤本树:我很喜欢《雄狮少年》!听说会出第二部,我对此非常期待。学术趴:动画电影《蓦然回首》在中国上映后,其在观众人数以及票房收入上都有很亮眼的表现。藤本树老师的《炎拳》《电锯人》等作品在中国也一直非常受欢迎。最后,藤本树老师有什么想跟中国的粉丝们说的话吗?藤本树:我觉得能在8000家电影院上映简直不是一个次元了。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愿意将这部作品传播到如此广泛的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