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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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姓在百家姓里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姓。我家先祖是在元末明初迁徙到湖南醴陵的,就醴陵姓陈的,大体分为三支,一支是福建迁徙来的,另一支是从江西迁徙过来的,接下来就是我们这一支,是从河南颍川迁徙而来。迁徙来醴陵的时间,基本都是元末明初。醴陵民间一直流传一个故事,元末,有人向皇帝建言,说湖南地区将会出皇帝,元朝廷为了免其后患,就派大军搜剿,酿成血洗湖南的惨案,当时湖南被官兵杀的十室九空。据我查证,血洗湖南的故事属于虚构的,元末明初,是湖南醴陵出现了瘟疫,人死了一半以上。据老人讲,醴陵有一段时间,你只要拿根树棍子,能走多远就多远,把树棍子插下去,就算是分界,界里的田就都是你的。我估计,就是醴陵瘟疫后的那段时间。据我这些年的考证,醴陵姓陈福建来的这一支,属于少数民族改姓而来。江西的这一支最为复杂,就连他们也说不清楚怎么姓陈的,我经过这些年的推敲,他们应该是陈国人躲避战乱,先逃到江西,后又分支到全国各地。也有一种可能,属于赐姓。不过在江西各地的陈姓中,也很复杂,估计姓氏变迁中的各种情况都有。陈姓最早出自妫姓,是舜帝的后裔。周武王建立周朝以后,找到舜的后人胡公满,封他在陈这个地方,建立陈国。陈国所在地就是现在的河南颍川一带。
在有着几千年文明的中国,最好不要拿血统说事,因为我一研究发现,中国人没有几个不是皇族血统的人。欧洲那边还一大拨人是成吉思汗的后裔。
对于我的先祖,是一个叫永公的,有人说永公是来醴陵做县令,把小老婆带来了醴陵,大老婆放在了河南颍川,我们这一支属于小老婆生的。后来我研究发现,永公也是祖辈带来醴陵的,只是永公落在了夏坪桥。永公的祖辈来的时候,落在大石桥,现在的板杉铺一带。夏坪桥这个地名虽然小,据《醴陵市志》记载,这个地名在元朝时就被官方采用。至于永公怎么落户夏坪桥,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按原来八品以下不能立祠的规矩来看我们祠堂的规模,我的先祖永公是个县令以上的官,还是有根据的。
我的祖父在我父亲11岁那年就离开了人世,只有39岁,留下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他的一生给子女留下了很多光辉的记忆,祖父在时候,家里的油用大水缸装,这是其一,他还能拉一手好琴(二胡)。我们这结婚历来有三日不分大小的风俗,新娘子都会有送亲的,我们这把这些送亲的不分男女都称高亲,我祖父能凭着那把好琴,能让年轻漂亮的女高亲坐在他怀里不愿起来。农活也是我祖父的强项,搭田身,就是修田埂,我祖父提着锄头,站在水田,穿着白衣服,搭一路田身下去,身上能不沾一点泥水,这事,祖父过世都已经七十多年了,我们当地还在流传。据我伯父讲,我祖父在走日本兵的那年,把与人合伙的瓷厂卖了。这个瓷厂的所在地,就是解放后的星火瓷厂。从而可以看出,星火瓷城是由解放前的许多家小瓷厂合拼而来。我祖父把瓷厂卖了后,与一位叫枫老公的人,用轿子抬回了两坛子金条与银花边(银元),源于世道乱,一直埋在地下。埋的时候,我伯父七岁,我父亲三岁,我伯父还帮着打灯,祖父用布包好,放进坛子,为了不留什么响动,再把布轻轻扯上来。原来的人家,都有一间灰屋,灰屋有个大坑,用来搅匀柴火灰与大粪,田里要施肥时,就从灰屋里挑出来。伯父讲,祖父就在这个大坑下又挖了个深洞,他跟在祖父后面,从房间到灰屋来来去去的走了好几趟。祖父轻手轻脚地放好金条与银元后,加了土,整平,再覆盖了柴火灰,泼上了几大勺大粪。伯父还说,祖父临死时,还有交代,说是要钱用,要我伯父问我祖母。因为房子的变迁,我家老屋的具体位置也很难记清楚,伯父与父亲年轻时,深夜起来挖过几次。可惜的是,也没有找到。我堂兄曾经要叫挖土机,把老屋整个地基挖深十米,看个究竟。因为伯父他们家早已搬离了老屋地面,这些地基已经属于我父亲了,所以要经过我父亲的同意,也就没有发这个疯。据伯父讲,祖母留下来的说法是,我祖父喜欢赌博,早被我祖父偷着赌输出去了。不过,我以为这是我伯父编的故事,因为这事,我父亲从来没同我们兄妹提起过。我祖父有五兄弟,他老满。在祖父这一代,出过一个把式,武功很厉害。有一次,他在板杉铺祠堂里,与几百人打,砖头,凳子,拳头,都往他身上打来,他就凭一张梭凳左冲右挡地,他最终打出了祠堂,打伤一堆人,他自己却没受一点伤。外地的把式往往是慕名而来,与他比武,他没有输过。因此,我的这位伯祖父在我们这留下了一个外号,人称“红辣椒”。对于他的去向,又是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
在我看来,我的伯父在我父辈里是个奇人,只读两年书,19岁时,因为几毛钱的贪污,就有了他人生上的第一次坐牢。没想到在牢里遇见工程师,跟着他学会了绘图设计。四年后,伯父监狱出来,就干起来建筑,一直干到板杉公社工程队的头头,没想到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又因贪污四千多一点,又被判了十五年。越狱三次,都被抓回去,五十三岁彻底走出来。三年后,暴富,家产几百万。没有十年,全没了。七十多岁去世,留下几十万的债务。我的父亲呢?醴陵老三中毕业,本色人,许是祖父死得太早的缘故。他的一生都在怕受欺负,在我们当地有“强人子”的名声,因为他老用一米五几的身体,吓唬别人,性格很暴躁,我年轻时不是锄头就是扁担的,被他打得没有地方钻。我有一位叔父,小时候过继了。这事许是我叔父的心结,应该是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想回来,我父亲当时是生产队队长,结果被这个队长一票否决了。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我叔父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改革开放没多久,就离婚了,去了株洲县,当了一个小官。这事,我父亲在世时经常与我们提起,是他到死都内疚的事。父亲认为,我的这位叔父一直不愿搭理我们这边,就是因为这事。
父亲与伯父,也是一辈子的冤家。能在年三十这天为一块门板子,打架。 最终还得各自请饭什么的,请来当时大队上的干部出面调解。 他们之间的恩怨,一直延伸到了我们这一代,讲都讲不清楚。对我来说,我还是羡慕父亲与伯父的童年时代。祖父死得早,死时两兄弟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一岁,为了不让祖母再嫁,硬是扛起了一家七八口人的吃喝拉撒。两兄弟在我们这辈人面前说得最乐的是把祖母招上门的一男人,两兄弟商量了好几个办法,最后是一把锄头一根扁担把这男的赶了出去。在走日本兵时,父亲只有三岁,只有六七岁的伯父带着他躲在后山坡。小兄弟俩在杂丛中炼出一个窝,又扯来一些杂丛,盖在上面,钻在里面没吃没喝的呆了一天一夜。父亲年龄小,口渴忍不住,伯父只好从杂丛中钻出来,在坡里,找到了一个牛脚印里有水,就用一双小手捧着牛脚印里的水,一来一去的,钻进杂丛,给我的父亲喝。
写到这,突然觉得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写出来的是故事,不写出来的也在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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