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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即是佛,佛即是山

2016-06-18 徐彩琴 当代作家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农历四月,这个春天,我暂且逃离了,逃离生活的锅碗瓢盆,逃离世俗的蝇营狗苟,为自己作一次灵魂的放逐,与朋友结伴自驾远游。


梵净山,本不是此次行程计划中,因高速行驶中偶尔看到的标识牌,便有缘相遇了。


车轮欢跑,车内欢笑。经过一夜小雨淅淅沥沥,雨丝还在悠闲地飘着,软溜溜地滑过玻璃窗。整个世界沫浴在清澄的空气里,连同我们的心情。雨洗后的公路、田野、村庄、青山正在与绿树小草嘀咕着,素净而清明,春天的生机喷薄而出;远处的山廓和烟雾似乎在纠结着再露峥嵘。车里的我们,彼此都心有灵犀,享受着此时此刻最美的安静。车窗外,眼里的世界满满的,想努力去抓住的风景,却被车轮一甩一闪而过了。


车顺利地进入贵州境内。一块矗立着的,红底白字的标识牌,几个大字“梵净山风景区”,由远而近。想不到,我随意的一句话,打破了车内安静,改变了原来行程——“梵净山,有梵天净土之称,是名山,好玩哎!”




“好玩吗?那就去看看呗”。首先支持我的是正握着方向盘的海。然后大家一致赞成。于是,调转导航向着铜仁方向,没半秒钟的耽搁,就奔着梵净山跑去。这种想走就走,无须瞻前顾后的行动,是惬意的。而仔细想想,生活给予我们每个人的,有多少是如此惬意的爽感呢?也许这便是我们自驾远游的意义所在吧。过江口,沿杭瑞高速,从梵净山东出口下高速,中午十二点二十分到达景区门口。钻出车门,呵,好大的山门,好凉的风!缺少了熙熙嚷嚷的车来人往,关闭着吵吵闹闹的商铺店面,偶有三、二个人进去出来,好不清静。面对眼前旷古的大山,一种温暖而寂廖的情绪弥漫在心胸。温暖,在于那回头一望的街头,一间间木头房屋的民宿门庭前,随风摇曳的红灯笼,让我们这些远游的人有家的归宿感;而寂廖,在于这偌大的山脚下,我们几个人变得那么孤单和凉薄。可对于我们来说,选择这个季节时间出游,要的不就是清静和寂寞吗?人,只有在寂寞中,才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一路的风景,才有一路的灵魂相伴跟随奇思遐想!


梵净山有几个显眼的标签:“贵州第一名山”、“武陵第一峰”、“中国十大避署名山”、“全球‘人与生物圈’保护区网的成员单位”、“武陵正源,名山之宗”、“古佛道场”等等。这些标签勾勒出了梵净山独特的自然风貌和文化内涵。大概十亿年前,地质运动后,梵净山横空出世,寂寞成山,孤僻成峰。在宇宙间,守得一方清净寂静之天地。梵净山,唐朝以前称“三山谷”、“辰山”、“思邛山”。据典籍考证,北宋初年,佛教逐渐传入,明代以后,修得“梵天净土”之称,“梵净”乃“佛教净界”,梵净山因而得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梵净山奇山异水,而佛教却给梵净山注入了精灵神光。明朝万历以前,梵净山作为“弥勒道场”,早已声名远播。“上之穹隆接天、下之厚重住地”、“崔巍不减五岳、灵异足播千秋”,被世人作为“极乐天宫”渴慕、膜拜。 我曾一片诚心,瞻仰五台山文殊菩萨、叩首九华山地藏菩萨、跪拜普陀山观音菩萨,而今天却又在冥冥之中,偶遇梵净山,初心不忘,缘识弥勒佛国。如果哪一天能朝拜一下峨眉山的普贤菩萨,或许与佛缘日臻完善了。


上梵净山有东西两条线路。一是从东面江口县进入,入黑河湾山门;二是从西面印江县进入,入张家坝山门。我们从东边线路登峰,坐观光车,经过东碑林、龙泉寺、君子桥、观音瀑布、观佛亭,再到索道站,约9.5公里。然后,览车把我们拉向山峰,往底下望,万丈深渊,一条始建于明朝的万步云梯登山步道隐约在森林中宛延而上。户外运动者就是从这条古道登峰的。天空中飘着万古云霭,山风从缆车的玻璃鏠钻进来,寒气逼人。出缆车,上栈道,偶感吃力,一条栈道走到底只有我们几个,或偶尔过来一二个游客。我们很奢侈地呼吸着纯净的空气,聆听鸟啾、虫鸣、溪流声,这份剔除了喧闹和拥挤的安静,补给了身体沉淀下来的耐力,拾级而上,直达峰顶。天空很高又很低,高得深不可测,低得伸手可以摸到白云,太阳躲在云层里,云朵游离于山岚中,磨菇岩赫然矗立在眼前。




磨菇岩,其实并不象磨菇,如果一定要把它与磨茹扯上关系,那也只是锐化后的图象,一种粗线条的形似。它是梵净山的标志,它是从地心里生长出来的坚磐的精灵,屹立于梵净山的巅峰,在悬崖边上向天宇宣誓着自已的坚定。日月晨光、风雨雷电,风化、侵蚀它裸露的肌肤,在岁月累积的皱纹里,只有沧桑没有疲惫,以万古灿烂的姿态佛化成无数英雄豪杰、文人雅士、善男信女的情怀。 磨菇岩周围是老金顶附近的高山石林峰群,“凤凰山”、“老鹰岩”、“万卷书”、“将军头”等,这些妙趣天成的页岩景观兀立于云山雾海中,肌肤冷冻成僵硬。其实,冰冷也是一种温度,这种温度藏在有趣的传说故事里。相传,梵净山曾因着一种巨大凶恶的肃爽鸟而得名肃爽峰。一对凤凰夫妇栖息于肃爽峰的对门山上,便是凤凰山,他们懂医学治病救人。岩鹰夫妇是凤凰山的邻居,得病后,凤凰夫妇救治了他。凤凰夫妇的好德口碑遭到肃爽鸟嫉妒,于是,肃爽鸟伙同岩鹰,设计毒害凤凰夫妇,岩鹰经不住肃爽鸟的恐吓和诱骗,就同流合污了。后来他们的毒计被凤凰夫妇识破,斗败了它们,肃爽鸟撞在蘑菇岩上,粉身碎骨。岩鹰在老金顶一块高岩上孤零零地筑巢安家,便是老鹰岩。从此,“凤凰山”上珍藏着救命的灵丹妙药,生生不息,被后世之人采摘不绝。而“老鹰岩”则对着天地,对着“凤凰山”忏悔不已! 那迭迭“万卷书”,叠叠页岩巨堆积,本本厚重似天书,跌落万壑争流间,风云拥护卷还舒。名山藏牙签,是仓颉之字?是邺侯之储?是石渠或是天碌?翻开梵净山的神话传说,却是这样一段故事:唐僧师徒西天取经,经过此山,因峰高路险,马脚被绊了一绞,从马背上跌落几叠经书。从此,山风抚弄,万籁归寂,诵经声起,万卷经书,于佛光中,回响于世人的心中。


回头西望,雾锁万壑,风烟笼罩。从山顶往下,朝西是普渡广场。抬头间,猛然发现,雾霭已然散去,擎天玉柱,昂然中立,孤峰高耸,直刺云天。真所谓变幻万千,神秘莫测。恰便是,此时望穿云烟腾,顷刻出山孚众望。我想,或许是佛缘尚好,让我走进了红云金顶的虚无真谛。上新红云金顶山,有左右两边山路,右边上山左边下山。面对这千仞灵根、人类生命图腾,我们登还是不登?因时近黄昏,山风渐起,山雨欲来,心中难免徘徊。身边的先生说,既然来了,必上去一探究竟。在他的催促下我提步上了台阶,约过了五米远的缓坡,是垂直九十度的逼仄台阶,说是台阶,其实只是凿出的凹槽,只能侧脚踩住,我倒吸了口冷气,想放弃前进退下来,但已经没有退路,因为,路,窄得一个人也得掩着走,已被后来的人堵死了。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先生在边上一边托着我的身体,一边坚定地说,前路或许会好走了。我想,你我都未知金顶的难易,怎知前路深浅?分明是一种给予希望的鼓励,却也是我此时最最需要的鼓励。人生的路上又何尝不是如此?




咬着牙,继续顺绝壁扶铁链而上。我曾攀登过无数悬崖险峰,似乎没象今天如此胆怯过,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四面悬崖峭壁,与后面的人已拉开了远远的距离,世界仿佛充满了失去可依靠的孤独。一步一脚踩稳了,盯着石岩往上攀,不敢看远处的天地。转过悬崖拐角,看到两位老者,我上前问“老先生,贵庚?”,他们感受到了敬仰,旋即,笑答:“我七十三,他七十五”。我抱拳致谢“感谢你们给予我攀顶的力量”。然后,我们一前一后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只有那些历史足迹处,有一个缓冲的空间。赏读着,刻在摩崖上那些久远的冰冷的文字,一座明万历元年所立《道院碑》,一座清康熙52年的《天桥功德碑》,上面详细记载着印江知县雷学皋重建金顶的情况,以及天桥建设的历史。我想,这些功德碑记或许只在一些地方志里可以看到,而此时,却在高空崖壁上熠熠生辉,顿时,给冷飕飕的金顶山增添了无限温度。


至半山腰,过灵官殿、龙头石,绝壁上便出现一处石穴,石屋悬空而建,观音菩萨端坐莲上,据说,磕三个响头,丢一小石头于洞中,得佛赐子女健康成长。洞外凭空伸出的一块石头,“无德不报”四字赫然醒目。这出之《诗经.大雅.抑》中的“无言不雠,无德不报”,深刻在悬崖的肌肤里,被称之为“报恩石”,陡添了佛性的光芒。再往上,仰头便是“金刀峡”,两峭壁分立左右。天,只有一线之大。顶部一拱形天桥相接,人在夹缝间拥挤。我不可想象,那“竖三世佛”的佛家说法,在现世眼中如此真实可信。前世的燃灯古佛预测到,这桃源的渡口,武陵山脉的隐秘小径,梵天净土的红云极顶,将有一场很大很长的佛事。便挥刀辟下,将冲天玉柱辟为一峰两顶。释迦佛居左,引渡现世众生寻找皈依之路;弥勒佛居右,宣传“四谛五明、六道轮回”,来世更好。双脚,在石梯上颤颤巍巍;身体,终于挤出“金刀峡”的缝隙。那峭壁上又生出一勺泉眼,掬一口灵液定惊心,这“定心水”确是别有洞天。


到达金顶,果然,二佛左右寺庙石室而筑。前方各有石屏镇殿,后方各有方台巨石,分别为“说法台”和“晒经台”。似乎佛灵活现,“说法台”上咒语洒空、慧光普照,“晒经台”上锦函重叠叠、瑶篇翻贝叶。站在凌空飞架的“天仙桥”上,百米落差的山顶,2336米的高峰,更是看不到天地,看不到人间芳菲,有摇摇欲坠之恐,有腾云驾雾之感。世世代代,来来往往,是谁,“挥毫当得江山助”?诗曰:


两峰高插翠微颠,

鬼国名山自古传。

舞凤昂头翔蔽日,

游龙翘首啸吞烟。

金刀劈破佛分殿,

铁索牵扶人上天。

转眼风云相会处,

平空移步作神仙。




细雨纷至,云层隆隆。恐雷电交加,连忙下山。左边下山的路好走些,虽然也是直角坡度,但台阶宽了许多。到了山下,连忙吁了口气,回头仰望,金顶山已淹没在白茫茫的云海之中。


此时,时近黄昏,释迦佛殿的钟声,南无阿弥佗佛的禅音淹没了一山的鸟鸣。梵净山的虫草生灵都长在佛音里,神灵活现。跌跌撞撞的飞流,从断崖处捽落,象拉断关节的脆音,喷出禅烟,轰轰烈烈向我奔来,掬一口,清凉自在,佛性怡心。那些珙桐树,开得正盛,鸽子似的小憩在绿树枝头,因而,它又有一个仙子一样的名字,叫鸽子花树。生长在深切割的山间溪沟边,安静地开放在陡峻的山坡上,以佛的虔诚,打坐在季节的深处,游走于梵天净土间,以佛香的幽兰,禅音的幽雅,让世人在和平昌年里,身心恣意舒放。还有那些黔金丝猴呢?它们藏在哪儿?它们是兽类中的珍稀,人类的杀戮使它们逃避退居在梵净山的深山密林里,袅袅梵音中,纠缠于古树上,溜跶、嬉戏、打盹。佛佗、僧人、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谁能与其相遇,谁能有此善缘?我辈凡夫俗子,匆忙来去,只有在心中供奉它们,有如供奉一尊佛!


山即是佛,佛即是山,一切尽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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