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树下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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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有棵葡萄树,树干已有碗口般粗,弯弯拧拧地向上走,渐渐地升出粗细均匀的两分枝,又枝枝蔓蔓地延伸去,数不清的叉秧儿就盖满了方形的棚。巴掌大的叶片凸凹不平地绿亮着,都你挨我挤、遮遮掩掩的,棚下就有了厚实的荫凉儿。
虽然已是晚上七点多,太阳还在西天晚霞的簇拥下红彤彤地悬挂着。老陈坐在石桌旁的摇椅上,不紧不慢地品饮着茶。那只老黄狗无精打采地看着老陈,“哈哒、哈哒”地吐着长舌头。有几只麻雀在葡萄架上蹦蹦跳跳地鸣叫着,老陈怕它们啄葡萄,可劲儿喊了一嗓子,它们就一阵风似地飞走了。
早过了吃晚饭的点,老陈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饿。自从老伴两年前去世后,老陈常常一坐几小时,脑子里胡思乱想地不安宁。自己六O年去当兵,五年后入党提了干,七九年作为营长带着部队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回来就转业进了县里的民政局。
记得刚复员那年的七月七,看看孩子们都睡了,老陈和老伴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闲拉呱。这棵葡萄树还是女儿上小学时栽下的,四、五年的时间里就长满了半个院。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没有灯也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在明明暗暗地眨巴着眼。却不想八岁的儿子早约好了姐姐先装睡,想等爸爸妈妈都睡了,好去葡萄树下偷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
原来,孩子们都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都相信大人们讲的七月七人间的喜鹊会飞上天架起桥,让牛郎织女走上桥头去相会。这一天等夜深人静、鸡不叫狗不咬的时候,在葡萄树下就能听到牛郎织女说话儿,等到天要破晓驴一叫,牛郎织女就要分开了。
不曾想姐弟两个都睡着了,等到姐姐睡了一觉热醒后,猛地想走了约好的事,就拍醒弟弟轻轻去偷听。弟弟还揉着眼睛没出屋,就听到了院子里葡萄架下时隐时现的说话声。一个说:“这几年我不在家可苦了你,又种地又照顾孩子吃喝拉撒的,真是不容易!”一个说:“好在都已熬过去,你一回来就好了!”
听到“牛郎”、“织女”的说话声,姐弟俩大气也不敢出。后来弟弟踩翻凳子摔了个,爸爸妈妈进了屋。弟弟说:“都怪爸爸和妈妈,大半夜里说什么悄悄话,我和姐以为是牛郎织女呢!”妈妈说:“你爸在外十多年,一两年才回家来一趟,可不就是牛郎织女吗!”妈妈抱着娇儿子,揉搓着他摔疼的屁股蛋。爸爸说:“以后就好了,爸爸再也不出远门了!”
想起这事,老陈不由地就笑了。想想那些年,老伴一人在家带孩子,还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挣工分,自己在部队里顾不上,操持着吃饱穿暖就不错,更何况孩子们头疼脑热地生了病,连个商量拿主意的都没有,那种劳累和煎熬,难啊!
自己转业后好多了,两个孩子都进了城里的初高中,后来又一个个地考上了大学。城里也置办了一百多平方的大房子,老婆子专心侍候着爷仨个。可家里的老宅院和后来分她的自留地,说么也是舍不得扔,十天半月地就抽空回老家,拾掇拾掇老院子,收收种种地忙阵子地,来时就大包小筐地弄些土豆白菜的。
后来,孩子们一个个参加工作结了婚,一个家变成了三个家,老伴就带大了外孙带里孙,洗尿布、送幼儿园,接送上、下学,这家那家地忙不停。九三年自己退了休,孙子们也都长大了,老伴忽然说闲得慌,就想回老家的宅院里享清福。老陈也蹲够了高楼房,两人就回了四、五十里外的老宅院。
老宅院里的葡萄树还在茂茂密密地生长着,老伴又喂了鸡、鸭、猫、狗的。坡里的一亩多地还种着,麦子、玉米的种几垄,绿豆、豇豆的点几行,甜瓜、南瓜的拖满了秧,辣椒、茄子的结满了枝……老两口想下地时就下地,不想下地就村头、门口地和人拉拉呱,日子过得很悠闲。
一到节假周日的,孩子们就开了车来聚会,十多口子人就热闹了小院子,老伴领着重孙去地里摘甜瓜,豆角、辣椒地拾满筐。家里孙子和媳妇正准备着饭。吃饱喝足了,老伴就把孩子们买来的吃的、喝的捣进冰霜里,有些就留着给左邻右舍的小孩子。又给儿女、孙子们各带了笨鸡蛋、新绿豆、鲜青菜,面南瓜之类地装上了车,在村头看着孩子们高高兴兴地开远了,老陈两人才不紧不慢地回家来。
两年前老伴摔倒后就没起来。看看这院子里的一砖一瓦,想想自己和老伴的一生,真的是牛郎织女似的,一辈子聚少离多。转业前十七八年相隔千里,转业后十多年自己忙工作,老伴忙家顾孩子,退休后两人倒是形影不离了,本想着能相互搀扶、白头到老的,却不想才过了七、八年,就又阴阳两隔再难见。
在这七夕的夜,啜饮着清淡的茶,老陈倦怠地微闭着双眼,天马行空地乱想着。老黄狗无精打采地看着他,不时地蹭蹭老陈的光脚丫,一声不吭地静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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